宋安然明顯一愣,“田姨媽?難不成田姨媽得罪了大姐姐?大姐姐特意來告狀?”
宋安樂連連搖頭,“同我沒關系,同兩位姨娘還有父親有些關系。”
宋安然喝了酒,反應有些慢。想了好一會,才隱約猜到宋安樂的意思。
宋安樂繼續說道:“今兒我和三妹妹先回荔香院,就聽白姨娘在嘮叨。說田姨媽對父親有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
“就是那個意思?”宋安樂紅著臉,很不自在,“白姨娘信誓旦旦的說田姨媽肯定是在打父親的主意,想要嫁到咱們家做填房太太。”
“她在做白日夢吧。”宋安然有些上頭,說出的話也就顯得更為直接,更能表達內心情緒。
宋安樂偷偷一笑,“我也這么覺得。白姨娘說的有些夸張了。不過田姨媽未必就沒這個意思。二妹妹,我覺著我們還是該重視這事,小心防備著田姨媽。瞧田姨媽今兒的行事做派,我真的被嚇到了。要是哪一天,她也用這種辦法賴上父親,該如何是好。”
宋安然齜牙。是啊,瞧田姨媽的做派,就跟個‘老賴’一樣。要是真使出渾身解數賴上宋子期,說不定還真能被她得逞。
“那就該將田姨媽趕出去,不讓她住在侯府。”喜春插了一句。
宋安樂皺眉,“這里是侯府,又輪不到我們做主。而且今日我看老侯爺明顯心軟了。只怕趕不走了。”
“趕不走就趕不走吧,以后我們防著點就行。”宋安然抬手揉了揉眉心。
宋安樂點點頭,應道:“二妹妹說的對,只能多防著她們。”
宋安樂面色猶豫,好幾次欲言又止。宋安然心不在焉,并沒有發現。倒是喜秋機靈,替宋安然問道:“大姑娘還有別的事嗎?”
宋安然被提醒,這才發現宋安樂還有未盡之言。“大姐姐有話盡管說,我們是姐妹,不必如此見外。”
宋安樂低頭,臉頰有些發燙,“二妹妹,我說出來,你可不能笑話我。”
“你再不說,那我可真要笑話你了。”
宋安樂臉頰一紅,連忙說道:“別笑,別笑,我說就是。來京城之前,二妹妹曾說有辦法讓我同吳少爺見個面,不知二妹妹現在可有了主意?”
咦,沒想到宋安樂竟然這么著急。宋安然忍著笑意,“原來是這件事情。大姐姐放心,我心里頭已經有了想法。明日我就派人出去打聽吳家的情況。等了解清楚后,我就安排時間,讓大姐姐同吳少爺見個面。”
宋安樂又羞又喜,雙手絞著手絹,輕咬薄唇,甜甜一笑,“多謝你,二妹妹。要不是有你在,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大姐姐干嘛同我客氣,我都說了我們是姐妹,需要我幫忙的直說就行。”
宋安樂帶著笑意,點點頭,“我知道了。二妹妹,時辰不早了,你快休息,明兒一早我再來看你。”
“大姐姐慢走。”
送走了宋安樂,宋安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大姐姐還真是急性子。”
“大姑娘是急著嫁到吳家去吧。”喜春打趣了一句。
宋安然笑道:“難怪老話都說女兒留不得,留來留去留成仇。”宋安然兩輩子都沒經歷過恨嫁的心情,所以完全不能理解宋安樂為什么會這么急切。
喜夏小聲嘀咕了一句,“不知道姑娘將來會嫁給什么樣的人。”
喜冬抿嘴一笑,示意喜夏不要在宋安然面前提起這話。喜夏笑笑,表示明白。
脫衣上床睡覺,熄燈,閉眼。
一夜醒來,神清氣爽,沒有比這更美好的。
也是直到此時,宋安然才有時間細細的打量自己所住的地方。她住的是荔香院的主院,三間正房帶東西六間廂房,地方是足夠寬敞的。輕撫屋中的家具,全都是用上好的木材打制,只不過款式老舊了一些。應該是侯府的陳年舊物。
摸摸桌面,所有的家具都重新上過漆,同新打制的家具相比,摸起來手感明顯不同。
屋中擺設不見奢華,只見厚重,這也算是侯府的底蘊。
宋安然摸到書桌邊緣,上面有刻痕。很顯然上漆的工匠不太用心,沒有發現這個秘密。宋安然湊近了一看,上面刻了字,寫的是“嫁?不嫁?”
很顯然,這書桌是侯府上一代,或者上上代所用。宋安然甚至猜測,在書桌上刻字的人會是母親蔣氏嗎?
接著宋安然又搖搖頭。當年宋子期的條件那么好,最年輕的探花郎,相貌出眾,家中富庶,又無妯娌小姑掣肘。再沒有比宋子期更好的婚配對象。蔣氏應該是心甘情愿嫁給宋子期的。只是沒想到蔣氏在子嗣上會那么艱難,以至于連命都搭上了。
剛用過早飯,喜春就帶來一個消息,“姑娘,田姨媽今兒早上醒來了。大夫說了,只要醒來就沒大問題。再養個半月一月就能痊愈。”
宋安然指著喜春,同喜秋幾人說道,“你們現在知道我為什么最疼喜春嗎?就她這份機靈勁,打聽消息的速度,就沒枉費我的一番心意。”
“姑娘說的是。我們剛來侯府,連大門朝哪個方向開,都還沒弄清楚。喜春已經出去轉悠了幾趟,認識了不少人,還第一時間帶回關于田姨媽的消息。”喜秋笑著說道。
喜春得意一笑,“那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我可是包打聽喜春。”
“哈哈哈……”
宋安然點點頭,贊許地說道:“喜春,你很不錯,就該保持這個勢頭。我們初來乍到,幾乎是兩眼一抹黑。大家都該學學喜春,主動出擊,尋找機會。喜秋,一會給喜春一個一等封賞。”
“多謝姑娘!”喜春喜不自勝。
喜夏等人都打趣喜春,讓喜春請客。喜春笑道:“不就是請客。晚上我出錢,給大家置辦一桌酒菜。”
宋安然湊熱鬧,“我再給你們添十兩銀子,多置辦兩桌酒菜。將所有人都請來,馬婆子也別漏下。就當做聯絡感情。”
“奴婢聽姑娘的。”
說說笑笑,之后宋安然便啟程去給古氏請安。之后又去見大太太方氏,提議在荔香院建一個小廚房,順便在荔香院的后面,靠院墻的地方開一道側門。這樣一來,宋家的人就可以直接從側門出荔香院,然后再從侯府的后門出去,就是大街,方便采買。也就不用事事走大門,麻煩侯府門房上的人。
方氏看在宋家送上銀子的份上,而且事先宋安然也打了招呼,所以這次方氏答應得很爽快。
宋安然還沒回到荔香院,修小廚房的人已經先到了。有現成的房子做小廚房,只需安置兩張桌子,兩個碗柜,再打兩個大灶,搬來幾個小爐子就行了。不用一天的時間,就全部辦好。至于廚娘,宋家有現成的。
當初離開南州的時候,就考慮到可能不習慣京城的口味,特意帶了兩個廚娘到京城。這會正好派上用場。
當天晚上,宋家人就吃上了正宗的南州菜,一掃之前的萎靡,人人都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劉嬤嬤負責給宋子期宋安杰宋安平送餐。
等劉嬤嬤回來后,白姨娘就急切的問她,“嬤嬤,老爺怎么樣?習不習慣?”
劉嬤嬤見不得白姨娘這副樣子,態度有些冷淡的說道:“老爺好得很,就不勞姨娘操心。二少爺胃口很好,大少爺也恢復了精神,用了一碗飯。對了,奴婢離開的時候,老夫人派了人過來請老爺去說話,說是有事情商量。”
“有什么好商量的?”白姨娘也不在意劉嬤嬤的態度,她這會只關注宋子期,連兒子宋安平都靠邊站。
“這個奴婢就不知道了。奴婢只負責送飯,可不能隨意開口問老爺的事情。”劉嬤嬤從鼻子里哼了聲,她是不滿意白姨娘。當年蔣氏還在的時候,劉嬤嬤就沒少針對白姨娘。
白姨娘很不滿。如今她住內院,宋子期住外院客房,兩個人隔了天遠地遠。想要見個面,親熱親熱還得找機會找地方。時日長了,只怕宋子期都不記得有她這么一個人。
更要命的是,侯府的小丫鬟們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個仗著有點姿色,就敢翻天。別說爬床,就是珠胎暗結也不是不可能。
白姨娘本人就是從侯府出來的,她對侯府內里的齷蹉不敢說一清二楚,至少丫鬟層面的她都清清楚楚。可別到最后防了田姨媽,結果又被小丫頭鉆了空子。
白姨娘跺腳,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最終還是得靠自己才行。
白姨娘傲嬌的甩頭,“哼,不說算了。改明兒我親自去見老爺。”
松鶴堂內,宋子期正陪著老夫人老侯爺說話。
大家先是拉家常,說說蔣淑的過去,懷念蔣淑年輕時候的事情。
接著老夫人口風一轉,“女婿啊,讓安然這孩子管家,也不是個事,你說對不對?我瞧著安然的性子有些好強,估計也是因為管家鬧的。再說了,姑娘一天天大了,總有一天要出嫁。總不能到那時候,還讓安然管家吧。要我說,女婿也該想想自己的事情,早點娶一個回來,一方面替你打理內宅,走動官場上的關系。另外一方面也好替你管著幾個孩子。”
頓了頓,老夫人古氏又說道:“安然養成如今這性子,依老身看來,就是這些年太放縱的緣故。若是有人從旁這看著她,她也不會如此爭強好勝,半點不容人。”
老侯爺頻頻點頭,“說的沒錯。昨兒發生的事情,老夫也都知道了。雖說是菲兒她們有錯在先,可是安然也太過咄咄逼人。這性子不好,容易得罪人不說,以后嫁了人,又如何同公婆妯娌相處。而且京城這地方規矩大,人多嘴雜。要是安然在外面控制不住脾氣得罪了人,傳出不好的名聲,連家里面的姑娘都會受到影響。”
宋子期面無表情,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岳父,岳母,這些年小婿在南州,多虧了有安然幫忙打理內宅,才使得我心無旁騖的處理官場上的事情。安然是有不對,性子的確有些好強,可是不能否認她這些年的功勞。而且她將安杰教得很好,我很滿意。”
老夫人心頭不滿,宋安杰哪里好了?除了聰明外,哪里都不好。竟然敢說蔣沐元沒規矩,不知禮,真是豈有此理。上下尊卑都不知道。哼,也就是個死讀書的。
古氏偷偷戳了戳老侯爺。老侯爺輕咳一聲,放下茶杯,“賢婿啊,安然這孩子的確很能干,老夫都聽說了。你和淑兒將她教得很好。至于性子,她年齡不大,還是有機會改正的。如今要緊的是你得趕緊娶一個回來,好替你打理內宅,管教孩子。還要為你開枝散葉。宋家五代單傳,人丁單薄。就說賢婿你,遇到難處,連個幫襯的兄弟姐妹都沒有。你已經吃夠了沒兄弟的苦頭,難道還要讓孩子繼續吃你吃過的苦頭嗎?”
宋子期表情凜然,不得不說老侯爺最后一番話撬動了宋子期。宋家五代單傳,別說宋子期如今沒個兄弟姐妹幫襯,就連五服以內的族人都沒有一個。
宋家祖籍遠在漢陽,祖宅只有幾個老仆看著。每年清明宋子期回不去,也只能依靠幾個老仆祭祀祖宗。對于這一點,宋子期引為最大的遺憾。若是有個兄弟,或者有一二族人,每年清明的時候,祖宗們也能得到子孫的香火供奉。可如今年年讓老仆代為祭祀,算什么事。
也不能怪宋子期如此重視祖宗家族。
要知道,自古以來祖宗就是一個家族的立身根本。大周朝這片土地上的人,自古以來的信仰,不是佛教,不是道教,不是儒家,而是祖宗。祖宗才是貫穿古今的最堅定的信仰。
至于儒釋道三教,對自己有用的時候就信。沒用的時候,就拋在一邊。沒錯,這片土地上的人對儒釋道三教的態度就是這么功利。唯獨對祖宗的信仰,是純粹的,是深刻在骨血中,然后將這種信仰一代代的遺傳下去。就算有一定的功利心在其中,也是極為有限。
什么叫做家族,人丁興旺才能稱之為家族。一人一個家不能算家族。
這些思想深入宋子期的骨髓,從他出生起就刻在了他的血液里。可以不做官,可以沒有錢,但是不能不敬祖宗,不能不開枝散葉。
老侯爺見說動了宋子期,于是再接再厲,“到安然他們這一代,雖然終于打破了宋家單傳的厄運,可是只有兩個兒子也太少了點。萬一其中一個出點什么事,到時候你要怎么辦。而且只有一個嫡子,可不是興家之兆。”
宋子期微蹙眉頭,面帶疑惑的問道:“杰哥兒是淑兒所生,也是岳父岳母的親外孫。你們就不擔心,小婿娶了繼室,又生下兒子,會對杰哥兒不利?”
古氏當即說道,“老身當然擔心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可是侯爺同我保證,說你肯定不會委屈杰哥兒,老身這才愿意替你打算。而且老身也想著,你娶繼室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也阻止不了。不如老身出面替你相看一個知根知底的人。如此一來,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孩子們都好。”
老侯爺又接著說道:“你放心,我們肯定會替你找一個容貌家世出眾,品性良好的女子。”
宋子期嘴角一翹,笑著說道:“岳父岳母如此關心小婿,小婿真的是無以為報。只是續娶一事,還需仔細斟酌,暫時不著急。”
“怎么不著急。”古氏急了,“安杰眼看著就懂事了,安然也到了說親的年紀。還有你家的大姑娘,也該出嫁了吧。沒有當家主母替你料理孩子的婚事,你一個大男人忙得過來嗎?你們男人啊,考慮事情的時候只看著外面,看不到家里面的難處。這家里沒個當家理事的女人,總歸是不像樣子。”
宋子期說道:“岳母說的很在理。家里的確缺個女人。只是婚姻大事,不可兒戲。開枝散葉的事情暫且不說,首先得保證幾個孩子的安危。”
“你是擔心老身給你介紹一個毒婦回來,謀害幾個孩子嗎?老身做事有那么不靠譜嗎?”
古氏很不高興,臉色一板,“你別看老身整日里待在后院,好像沒什么見識,那是因為老身老了,不喜歡動彈。想當年老身年輕的時候,每日里迎來送往,見識過的人不比你們當官的少。這人情世故,女兒家的心性,老身一清二楚。再說了,如果我們挑選的人你真不滿意,到時候你提出來,我們再替你尋一個就行了。”
宋子期沉默不語,顯然是在考慮。
老侯爺捋著胡須,表情很輕松,他沒古氏那么著急。這種事情,最好是兩廂情愿。“女婿有什么要求,你盡管提。只要我們兩老能夠辦到的,肯定會幫你辦好。”
宋子期含蓄說道:“小婿一時間也想不到具體的要求,因為在這之前,小婿還不曾仔細考慮過婚姻大事。今日辜負了岳父岳母一番用心,是小婿的不是。不如給小婿計幾日,我仔細想一想,等想好后再請岳父岳母出面,替小婿相看婚事。”
古氏想要再勸,老侯爺提腳一踢,古氏不得已只能先止住話題。
老侯爺笑道:“賢婿說的在理,婚姻大事的確該考慮清楚。這樣吧,先讓你岳母安排兩個人到你身邊伺候。就當是紅袖添香,也是佳話。”
古氏明顯愣了下,反應過來后,連連點頭,“說的不錯。我這里有不少容貌出眾的丫頭,都是精心調教出來的,而且還識得幾個字,放在女婿身邊伺候正合適。”
宋子期含笑說道:“岳父岳母一番好意,小婿心領了。小婿如今前程未定,暫無兒女心思,還請岳父岳母收回成命。”
古氏愣住,雙眼直愣愣的盯著宋子期。給他說親不答應,給他送女人也不同意,這女婿也太難伺候了。莫非女婿不想同侯府扯上關系?如果真是這樣,又干什么住進侯府。
老侯爺卻想得更多,他捋著胡須,一邊打量宋子期,一邊沉思。自從蔣淑嫁給宋子期后,侯府前前后后往宋子期身邊少說塞了有五六個女人。到如今,除了一個白姨娘外,其他人都不在了。莫非宋子期認為侯府手伸得太長,心頭有了怨言?還是說宋子期早有了打算,已經看好了合適的人家。
古氏張口就要質問,老侯爺趕緊按住,瞪了古氏一眼,不許她胡說八道將人給得罪了。
老侯爺干脆起身,笑呵呵的,跟個老神仙似得,“女婿,我們翁婿兩人去書房說話。前些日子老夫得了一副字畫,你替老夫掌掌眼,看看是不是真品。”
“老爺子?”古氏不明所以,正說著婚事,怎么一轉眼又說起字畫,還要去書房。
老侯爺回頭對古氏說道:“老婆子,你不是說這些日子都沒歇息好嗎?今兒趕緊睡,老夫和女婿精神頭好,我們翁婿二人還有許多話要說。”
老侯爺拉著宋子期,直接前往外書房。
古氏氣不打一處來,又覺晦氣。
袁嬤嬤不在身邊,古氏就將大丫頭紅衣叫過來說話,“你說姑爺是什么意思?老身苦口婆心同他說了那么多,他怎么就不聽。難不成他還真替淑兒守一輩子嗎?哼,除非他不是男人,不混官場。”
紅衣緊張兮兮的,小心翼翼的說道:“老夫人息怒,或許姑爺真沒想好。”
古氏搖頭,她不相信。自從蔣淑過世,宋子期身邊就沒添過人。這對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來說,實在是有些不正常。
古氏啊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莫非女婿看不上老身介紹的人,嫌棄老身的眼光?”
紅衣低頭不語。
古氏越想越覺著是這么回事。比如臘梅,黃花大閨女一個,結果宋子期硬是不理會,害的臘梅賴不住寂寞跟人跑了。比如蔣淑還在的時候,送過去好幾個人,也只有最精明厲害的白姨娘笑到了最后。當然白姨娘也是其中長得最好的一個。
古氏猛地拍自己的大腿,“果然如此。姑爺這是嫌棄老身的眼光。早知道是這樣,老身只管按照絕色的挑選,不怕姑爺不就范。”
說罷,目光就朝紅衣瞥了瞥。
紅衣臉一紅,連忙低頭,心里頭砰砰砰的跳。
古氏暗暗點頭,紅衣無論是容貌還是氣度,比那小家小戶的嫡出姑娘還要出挑。換身裝扮,說她是大家小姐,也有人相信。
紅衣試著出聲,“老夫人,時辰晚了,奴婢伺候您歇息。”
“老身還不困。”古氏擺擺手,“姑爺的事情沒個說法,老身心里頭就不安穩。”
紅衣就說道:“可是咱們侯府并無合適的姑娘,老夫人打算從哪里挑選合適的人給宋大人?”
“侯府是沒有,可是族中有啊。老身早就合計過了,族中年紀合適,輩分合適的有好幾個。一個個挑選,總能挑出一個姑爺喜歡的。就算蔣家挑不出來,不是還有老身的娘家嘛。”
古氏越說越興奮,恨不得馬上就給宋子期辦婚事。
“可是老夫人真的不擔心安杰表少爺嗎?”紅衣怯生生的問道。
古氏皺起眉頭,心中有幾分不悅。“難道老身擔心,姑爺就不會娶女人嗎?真是荒唐。”
“奴婢知錯,請老夫人責罰。”
“罷了,罷了,你先退下。”
“奴婢遵命。”
外書房內,老侯爺拉著宋子期開始談人生,談理想,談官場,談朝廷,談文武,沒有一句是涉及婚事的。老侯爺一再表態,只要宋子期有需要,侯府一定會用所有的資源來幫助宋子期。
宋子期的表現同老侯爺比起來就很含蓄。自始至終宋子期都沒有一個明確的表態,所有事情都是模棱兩可。就連老侯爺承諾用侯府所有的資源幫他,宋子期依舊不動如山,好似淡泊名利,根本不在乎這些身外之物。
老侯爺一時間有些猶豫了,莫非他判斷錯了。這女婿的城府越來越深,讓人難以下結論。可是這些事情又不能直接問,大家雖然是翁婿,同樣也都是官場上的人。官場上的規矩,凡事都要講究迂回,彎彎繞繞的,該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也要裝做明白。
老侯爺一時間也沒辦法。反正宋子期說會仔細考慮他們的提議,那就給他幾天時間,等合適的時候再問他一次。
翁婿二人分別,各自回房歇息。
回到客房,宋子期的臉色變得極為陰沉,眼中閃著寒光,顯得很憤怒。他狠狠的捶打桌面,心中怒火翻騰,卻又發泄不出來。侯府管的太寬,手伸得太長,看來很有必要提醒侯府,別太自以為是。
宋子期將小廝洗墨叫進來,吩咐道:“侯府送來伺候的人,不準他們進入書房。要是有誰不要臉往本官身邊湊,就直接踢出去,不用再問我。”
“小的遵命。”洗墨領命而去。
宋子期住在侯府,有許多不方便,可他依舊堅持住進來。別人不清楚其中緣由,洗墨身為貼身小廝,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說來說去,一切根源都在劉家身上。
宋子期能下定決心來京城,是因為通過劉家的事情,宋子期得到了足夠多的政治好處,并且同京城某些人搭上了關系。可是宋子期對劉家趕盡殺絕的行為,并且通過劉家撈取政治資本的事情很明顯是不容于文官集團。雖然現在文官集團內沒人敢提起泰寧帝,但實際上大部分人對泰寧帝都報以同情。并且對泰寧一黨的人,也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真以為南州上面那些當官的不知道劉家有問題嗎?其實人家早知道。只要錦衣衛不查,京城不問,那些當官的個個都耳聾眼瞎,只做不知道。
這一次也是劉家倒霉,竟然驚動錦衣衛來查案。錦衣衛一出動,即便有人愿意保住劉家,也不得不掂量一下自己的身板能不能扛過錦衣衛的酷刑。所以等錦衣衛對劉家出手的時候,那些當官的依舊耳聾眼瞎,只當什么都不知道。
這也是如今官場上常見的一種態度,既不做錦衣衛走狗,去抓泰寧一黨;也不會伸出援助之手,幫他們脫罪。這就是官場心照不宣的兩不政策。
偏偏宋子期迫于壓力,或許更多是為了撈取好處,他對劉家果斷出手。錦衣衛能那么快抓住劉家的把柄,可以說宋子期居功至偉。
文官集團內,已經有不少人對宋子期表達了不滿。這個時候宋子期想要破局,就必須獨辟蹊蹺。于是宋子期帶著一家人住進了侯府。住進侯府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通過侯府,同勛貴,尤其永和朝的勛貴搭上關系。
永和朝,文官不如狗,勛貴囂張走。可是勛貴中也分三六九等,第一等自然是跟隨永和帝造反的那幫人。以永和帝護短的性子,只要不是造反,就算是殺人放火,就算是貪污**,永和帝也會保下他們。所以這幫人也是全天下最囂張最風光的一幫人。
第二等就是仁宗朝賜封的那幾個勛貴,勉強還能入永和帝的眼。
第三等就是跟隨太祖蕭成功打天下的那幫人,蔣家老祖宗就是其中一個。這幫人雖然還有不少人立于朝堂,可是他們離永和帝太。永和帝雖然不會像對待文官那樣對待他們,可是也不會對他們另眼相看。這也是為什么侯府的日子越過越艱難。沒抱上永和帝的大腿,只能靠老祖宗的的余萌過活,不得不說侯府的人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雖說這第三等的勛貴不是那么值錢,可是他們有關系啊。幾代人,近百年的經營,同第二等勛貴,第一等勛貴或多或少都有來往,有的還是兒女親家。這官場上的事情,要么靠能力,要么靠關系。
西江侯府再落魄,可依舊擁有宋子期可望不可即的關系。
只是宋子期還沒有和永和朝的勛貴們還沒搭上關系,侯府就開始插手他的婚事。也難怪宋子期被氣了個半死。
宋子期閉目沉思,他決不允許有人插手他的婚事,卻也不能將侯府得罪。
思來想去,唯有借助侯府的名頭,還有某些人的關系,主動出擊,同那幫驕縱的勛貴們搭上關系。
想到大舅子蔣淮耳根子軟,好說話,不如先將人忽悠過來,先借用蔣淮的關系。
想好了一切,宋子期就決定明日請蔣淮喝酒,拉攏關系。
一大早,白姨娘打扮一新,提著食盒前往外院客房見宋子期。
白姨娘想得很美好,陪同宋子期用過了飯食后,然后紅袖添香,然后這樣那樣。想到香艷處,白姨娘捂住嘴,偷偷的笑出聲來。要是能夠趁此機會再懷上一個孩子,那就更美好了。
白姨娘卻不知道,大太太方氏早就盯上她了。白姨娘剛出荔香院,大太太方氏那里就得了消息。
等白姨娘還沒走到二門,大太太方氏就帶著人,氣勢洶洶地堵住白姨娘的去路。
“喲,這不是白姨娘嘛。如今你可是貴人,我想見你一面都千難萬難。”方氏橫眉冷對,言語譏諷,就差直接動手了。
白姨娘頓時縮起脖子,避其鋒芒。心道晦氣,怎么就碰上方氏。今兒出門的時候就該先翻翻黃歷。不過她也清楚,住在侯府,遲早都要面對方氏的責問。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早。
白姨娘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婢妾見過大太太。”
配上那一身桃紅色,喜氣洋洋的裝扮,這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實在是缺乏說服力。
“別,你可不是婢妾,你如今是宋大人身邊的人。我就算有天大的臉面,也不敢使喚你啊。白姨娘,我說得對嗎?”
白姨娘尷尬一笑,“太太真會說笑。是太太給了我一個前程,將我送到宋大人身邊。如今我雖然是宋大人的人,可太太要是有吩咐,婢妾莫敢不從。”
方氏似笑非笑,“你此話當真?”
白姨娘連連點頭,“婢妾不敢欺瞞太太,婢妾這些年其實一直惦記著太太,一直想找機會回報太太,只可惜隔著幾千里遠,婢妾有心無力。”
“你如果真想回報我,現在就是機會。”方氏死死地盯著白姨娘。
白姨娘偷偷撇嘴,面上無比恭順,“請太太吩咐,婢妾一定全力以赴。”
“不需要你全力以赴,只需要你將你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以后我就不再找你麻煩。”
白姨娘權衡了一番,面上還算平靜,絞著手絹的雙手卻透露出她內心的緊張情緒。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太太想知道什么?”
方氏朝身后揮揮手,然后示意白姨娘跟上。二人朝花園深處走去,下人們則遠遠地跟在后面。
方氏想要了解宋家的一切,尤其是宋家到底有多少家資,幾個姑娘能得到多少嫁妝。還有宋子期到底想娶什么樣的女人做填房。另外,臘梅的事情,她也要追究。要不是因為臘梅不在了,她對宋家的了解也不會停留在三四年前。
白姨娘暗自嘀咕,方氏的野心真夠大的,到這會還惦記著宋家的錢。也不想想,宋家有子有女,宋子期也是個精明厲害的主,豈能讓方氏的盤算得逞。
可如今形式比人強,盡管白姨娘心中不忿,這會也得老老實實的將宋家的情況往外倒。
不過白姨娘也很實在,“太太,婢妾不管家,宋家到底多有錢,婢妾也不知道啊。不過三個姑娘的嫁妝肯定少不了。”
“你在宋家十幾年,你會不知道宋家有多少錢?”很明顯,方氏不信任白姨娘。
白姨娘叫屈,“太太,陳姨娘在侯府十幾二十年,那她知道侯府到底有多少錢嗎?婢妾就好比陳姨娘,身份限制,很多事情都不是婢妾夠資格去了解的。”
陳姨娘就是蔣蔓兒的生母。
方氏惱羞成怒,“沒用的東西。將你送到宋家,除了會生兒子外你還會做什么?”
白姨娘不以為然,會生兒子就是最大的本事,至于其他的,同兒子相比全都無關緊要。
方氏沒法,又問道:“那你說說,安然她們三姐妹的嫁妝有多少。”
白姨娘笑了起來,“太太問這個,婢妾倒是知道一些。大姑娘的嫁妝已經開始預備了,據婢妾了解該有三四萬兩吧。”
“什么?她一個庶女也有三四萬兩的嫁妝?”方氏被震驚了。侯府的姑娘,即便是嫡出,了不起也就三萬兩出頭。至于庶女,七八千兩就給打發了。要是嫁得好,再添一點,最多也就一萬五千兩。再瞧瞧人家一個庶女,還是從鄉下地方來的,都比侯府的嫡出姑娘多。這人比人,真是要氣死人。
“如此說來,宋家豈不是有百萬家資。”方氏張口結舌,不敢細想。
白姨娘一臉驕傲,“老爺有沒有百萬家資,婢妾不知道。不過婢妾知道,我家老爺不差錢,無論是對婢妾還是對下人都格外大方。”
方氏連連冷笑,能不大方嗎。賞銀都是幾百兩上千兩的給,幾家比得上宋家的豪富。
方氏冷笑一聲,問道:“照著你這么說,宋安然豈不是能有十萬出頭的嫁妝?”
“這個婢妾就不知道了。不過二姑娘是嫡女,肯定只多不少。”
方氏心動,十萬嫁妝啊。要是誰娶了宋安然,豈不是一下子就發財了。
白姨娘是伺候人的,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一看方氏的表情,她就知道方氏對十萬這個數字動心了。
于是白姨娘添油加醋地說道:“我家老爺最寵安然,給安然準備的嫁妝肯定不止十萬,十五六萬,二十萬都有可能。而且安然管著家,這些年下來,肯定積攢了不少私房錢。沒有一萬也有**千。還有,蔣氏過世的時候,還留了一半嫁妝給安然,那些嫁妝也該值一兩萬,兩三萬吧。而且鋪子上每年都有收益,一年年積攢下來,估摸著這一塊得有一兩萬兩。這樣算下來,不算嫁妝,光是安然手中捏著的銀錢,就有好幾萬兩。說不定比太太還要有錢。”
廢話,當然比她有錢。至少現銀比她要多。方氏心里面很不是滋味,想她堂堂侯府當家太太,還沒有一個小姑娘有錢,這讓人情何以堪。
不過宋安然越有錢,她就越心動。要是這些錢都能落到自己手上,那該多好。
白姨娘見方氏眼熱,于是再接再厲,說道:“別看安然性子要強,一副精明厲害的模樣。只要太太略施手段,以孝道壓著她,讓她交出嫁妝,再制造點別的麻煩,那宋安然就蹦跶不起來。到時候,太太要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那些嫁妝要怎么用,還不是太太說了算。”
方氏連連點頭,白姨娘的話有些道理。只是……
白姨娘又蠱惑道:“婢妾早就看那宋安然不順眼,要不是因為她,婢妾也能管著宋家內務。要是婢妾管著宋家,屆時太太想要知道宋家到底有多少錢,婢妾只需去賬房查一查就知道了。只是太太肯接納宋安然給你做兒媳婦,婢妾一定萬死不辭的幫忙,保證讓太太達成心愿。要是太太實在不喜歡宋安然,大不了等我家老爺外放后,太太想辦法磋磨她,將她磋磨死,豈不是一了百了。屆時人沒了,嫁妝留下,這等好事真是求都求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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