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藍兒遇險
熱熱鬧鬧的一天,客人進進出出,嘗過了新酒樓的飯菜,喝過新酒樓的例湯后,客人都贊不絕口,覺得比其他酒樓的還要好味道,最主要是價錢公道,在這個南城區來說,食福酒樓的酒菜味道極佳,可以說是能擠上眾多酒樓的前十名了,但價格卻在眾酒樓之尾,這樣一來,客人們便覺得食福酒樓更便宜,吃得更劃算。
最主要的是那例湯很好喝。
聽一些離開后的客人討論食福酒樓的飯菜好吃,其他酒樓的東家也聞訊而來,隱入其他食客當中,到食福酒樓來嘗嘗味道,同行雖然相忌,但同行也最喜歡去嘗試同行的廚藝,這樣能找出同行的優點和缺點,把同行的優點學到,再用回到自己的酒樓里。
一整天下來,食福酒樓的生意火爆,雖說是第一天開張,卻是個好意頭。別說是整個南城區就連整個帝都的人都知道了在南城區新開的一間食福酒樓,酒菜的味道都極好。
寒初藍在酒樓里當了一天的大廚,一直忙到天黑,住房都住滿了人,她才拖著疲倦的身子從廚房里走出來,兩輪明月連忙迎過來,星月有點心疼地問著:“還好吧?”
還有伙計們在,星月沒有稱呼寒初藍為世子妃。
寒初藍笑道:“很好。要是天天都能讓我忙成這個樣子,那我就發了。”
星月淺笑,把她扶到了一張桌子前坐下。
“大掌柜的,在下的美食呢。”
同樣勞累了一天的歐陽易也是這個時候才有空停下來,想他生來就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么時候做過這等事,為了換取一天免費的美食,他過去二十幾年的精力全都用到了今天來,真累死人了,看來小二不好當。
歐陽易在寒初藍旁邊的那張桌子前坐下,人才坐下就揚聲叫喚著夜錦英。
夜錦英在柜臺里正在算著帳呢,想知道今天一天賺了多少錢。聽到歐陽易的叫喚聲,頭也不抬,淡冷地答著:“你的美食不是被你吃進肚里了嗎?你今天一天已經吃完了三餐。”
“我一天要吃五餐,才吃了三餐,你還欠我兩餐呢。”歐陽易站起來,走到柜臺前,優雅地雙手撐放在柜臺前,灼灼地望著頭也不抬的夜錦英。他連在下都不自稱了,與夜錦英的距離不知不覺拉近了,誰都沒有注意到。
寒初藍饒有興趣地望著歐陽易的背影,嘴角微彎,泛著淺淺的笑意,那雙黑珠子烏溜溜地轉動著,也不知道她在心里想著什么。
夜錦英和夜千澤同歲,就是月份稍大,二十一歲放在二十一世紀里還屬于一枝花的年紀,但在這個年代里就屬于老姑娘了,興寧會說她十八歲的年紀應該是兩個孩子的娘了,那夜錦英就應該是三個孩子的娘了,可她如今依舊云英未嫁。雖說自從興寧與太皇太后鬧了一場后,太皇太后總算完全松口,所有皇孫皇孫女們的婚事都交由自己的父母作主,可夜錦英在陳王府被壓制著,陳王妃平時笑得像個菩薩似的,心胸其實狹隘得要命,她根本就不會替夜錦英安排婚事,陳王爺又是個不理事的人,要是夜錦英繼續留在陳王府,估計再過十年,都還待字閨中。
更別說如今的她已經被趕到別莊去了。別莊對于王府里的姑娘們來說如同被打入了冷宮一樣,哪還有出頭之日?
如今跟了她一起創業,她就想過了,要是能遇著好男兒,就替夜錦英安排一個。
現在瞧到歐陽易對夜錦英似是挺有興趣的,寒初藍便萌生了把兩個湊作對的念頭,當然了前提是她得弄清楚這個青衣男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來自何方,家庭情況如何,是否娶妻,有沒有未婚妻,有沒有暗戀對象什么的。如果都沒有,那她就不客氣地當這個媒婆了。夜錦英姿色不俗,可此刻易了容,是一張平凡無奇的臉,人們看到她時,更愿意去看路邊的小攤小販,都不想對著她那張毫無出彩之處的臉。在這種情況下,要是還有男子瞧上她,寒初藍覺得那是屬于真心喜歡,那個男子也絕對不是以貌取人之庸才。
“人一天吃三餐是為正常,公子多吃兩餐,小心肥胖。”夜錦英依舊敲著她的算盤,依舊是連頭都不抬,那張平凡的小臉上甚至連半點表情都沒有。歐陽易敢說她是他遇到的諸多女人中最為淡漠的一個,是他不夠俊美嗎?他們歐陽家的男兒個個都是俊男呢,在東辰國,歐陽家的男兒是少女們的夢中情郎,不僅僅是他們有著尊貴的身份,更因為他們全都是人中龍鳳,男兒當中的翹楚。
“我復姓歐陽,單名易。”
問不到夜錦英的名字,歐陽易很大方地先報上自己的姓名。
夜錦英沒有回應。
歐陽易又咂咂嘴,“大掌柜的,我忙了一整天,真的餓了,趕緊給我準備美食去吧。我要吃油燜大蝦,糖醋排骨,糖醋魚,白灼菜心,白切雞,青椒煎雞蛋,松鼠桂魚,水晶蝦餃……”
“說完了嗎?”
夜錦英總算抬頭望向提到美食就喋喋不休的男人,明明就一副尊貴非凡的樣子,什么東西沒有吃過,偏偏表現得像個餓死鬼投胎似的,好像什么都沒有吃過似的。
“我對吃的特別有記性,我能把你們酒樓所有菜式如數家珍,一一說出來。”歐陽易淺淺地笑睨著夜錦英。
抿抿唇,夜錦英想到他今天也真的幫了不少忙,看在他本是客人的份上,在再次垂下頭去敲算盤時,淡冷地說了一句:“你自己去廚房里看看,還有什么吃的,你自己挑選。”
“我想吃你親手做的。”
“我沒空。”
歐陽易又咂咂嘴,撇她兩眼,嘀咕著:“早知道我就跟你算工錢了。”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歐陽易:……
寒初藍低笑著附到星月的耳邊說道:“有戲。”
星月只是看一眼歐陽易和夜錦英,低淡地說道:“那人是個練家子,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武功與我不分上下。”
“我知道。”
寒初藍早就知道歐陽易會武功,而且不弱,能纏住元缺片刻的人,武功是不會弱到哪里去的。聽到歐陽易先向夜錦英自報姓名,她敢說這兩個人真有戲,不,是歐陽易對夜錦英有點特別,但夜錦英對歐陽易還沒有意思。
星月贊賞地看著寒初藍,以為寒初藍的眼神銳利到那種地步了,誰知道寒初藍低低地又說了一句:“藍騎的原主人便是他,我從他那里搶過藍騎的時候,知道的武功不錯。”
星月的贊賞頓時被這句話潑掉了。
彩月在一旁掩嘴偷笑。
世子妃膽子大,情急的時候別說搶馬了,就連人都敢搶。
歐陽易轉身離開了柜臺,打算自己進廚房里找點吃的,瞧見寒初藍饒有興趣地望著自己,他又沖寒初藍友好地笑了笑,覺得這位夫人特別的親切。
寒初藍也回給他一記友好的微笑。
等到歐陽易進了廚房后,寒初藍才起身走到柜臺前,低低地對夜錦英說道:“姐姐,到你的閣樓去。”
她也很想知道今天是賺了還是虧了。
但在這大堂之上,她又不能明目張膽地幫忙算帳,心癢癢的,只能讓夜錦英到閣樓去。
夜錦英嗯了一聲。
寒初藍轉身離去,帶著她的兩輪明月轉到后院去。等歐陽易從廚房里搜刮到不少美食,美滋滋地用個大托盤端出來的時候,發現夜錦英不見了,他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看到夜錦英的身影,他也沒有太在意,現在是吃飯更重要。
后院的閣樓上,夜錦英把算出來的帳推到寒初藍的面前,臉上難得地有了燦爛的笑容,說道:“弟妹,今天的生意火爆,進帳六百六十兩整,真是六六大順呀。”
寒初藍也笑了起來,她問著:“扣除了食材的原料費,人工費,地皮費,水費,柴費嗎?”進帳千兩如果都扣除了其他原材料費用,那真是大賺特賺了,如果沒有扣除的話,那賺的只是零丁。
夜錦英眨了眨眼,然后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斂了回來,說道:“姐姐太興奮了,第一次做自己的生意,忽略了那些。我再重新算算。”意思就是支出的費用沒有扣除。
寒初藍笑道:“進帳千兩是總數,賺的錢則需要拿總數來減去支出的,余下的才算是今天賺來的。”
夜錦英歉意地答著:“姐姐知曉的,就是一時間太興奮了。”
寒初藍拍了拍夜錦英的手背,表示理解。
要是一開始就讓她算帳,她估計也會像夜錦英這樣開心得忘記了減去支出的數額了。
夜錦英重新計算過后,臉上還是有著笑容,只不過不像剛才那般燦爛了,寒初藍問著:“凈賺多少?”
“凈賺二百三十六兩五錢。”
寒初藍點頭,“應該是這個數。開酒樓,看似很能賺錢,實際上扣除了支出的,賺得一般般的。我們今天是第一天開門做生意,大家圖個新鮮,還能賺這么多錢,以后估計不會有這么多的純賺了,畢竟競爭力太大,今天的客人中,就有不少其他酒樓的人前來摸底。以我的估算,我們酒樓,以后純賺最多就是能保持在七十兩到一百兩之間。”
這帝都雖然繁華昌盛,可爭食的人也多,他們食福酒樓表面又沒有什么靠山,很容易會被別人擠下去,他們現在能靠的便是自己的實力,靠著實力去留住客人,只要每天穩定客源,就算一天只賺一百幾十兩,一個月下來也能過千兩的收入,算是很不錯的營生了。
她和夜錦英都是女人,對于古代的女人來說,能月入千兩,屬于白富美了。
雖然距離她的目標相差太遠,但有了個開頭,她還是信心十足的,只要努力,酒樓的生意肯定一天比一天好的。
“也很不錯了,我在王府的時候,一個月的例錢才三兩銀呢。”夜錦英笑道,她很容易滿足,覺得現在這樣的收入對她來就是天文數字了。過去她的例錢根本就不夠花,為了能熬過一個月,她都很節省的。府上那么多的姑娘,就數她這個大郡主的例錢最少。王妃一頓飯所花的銀兩都比她一個月的例錢還要多。
寒初藍握住她的手,心疼地說道:“姐姐,你跟著我,以后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
望著她,夜錦英淺笑著,“姐姐不覺得苦,相較于你以前在鄉下的日子,姐姐想還是比你好一點吧。”她可是聽說過了寒初藍初嫁到夜家的時候,夜家別說有多少銀兩,就連吃都沒有得吃,是靠著寒初藍才慢慢地發家。
提到以往的日子,寒初藍也深有感觸,“那會兒,每天一睜開眼,就頭痛,頭痛著一家三口的口糧該去哪里弄來?千澤那個時候又是個只會吃不會做的沒用之人,姐姐不怕你笑,我以前特么的瞧不起千澤,覺得他中看不中用,不過別人說他中看不中用的時候,我又特別的生氣。他是我的男人,不管中不中用,都只能是我說,其他人不能說他。”
夜錦英笑笑,倒是沒有再說什么。
夜千澤身上背負著太多了,就算隱世于鄉下,那些責任依舊背負在他的肩上,他哪能過著真正的男耕女織的平靜生活?所以不會做事也很正常。
“現在的千澤,倒是變化很大,我覺得我是現在才認識千澤的。”
提到夜千澤,寒初藍的神情變柔,思念之心頓起。
三天了,也不知道他帶著他的兄弟們走到哪里了,一路上是否順利?
“那是昊兒真的愛上了你,愿意讓你去了解他,否則你依舊只能看到他的表面。”
寒初藍沒有答話,她還在想著此刻帶軍在外的夜千澤。
夜錦英知道她想到了夜千澤,沒有再打擾她,放任她陷入相思之中。她拿著算盤起身離開了閣樓,在離開前吩咐星月,一會兒就送寒初藍回府,寒初藍今天真的累壞了。
等到寒初藍從思念之中回過神來時,早就不見了夜錦英的影子。
“姐姐呢?”
寒初藍本能地問了一句。
星月答著:“在世子妃想念世子的時候,大郡主就到前堂去了。大郡主吩咐了,世子妃今天也累壞了,早點回府休息,酒樓有她看守著,不用擔心。”
寒初藍嗯著,人跟著站起來,望望窗外,黑漆漆的,知道時辰不早了,也不再逗留,帶著星月她們從后門悄然離開了食福酒樓。
或許是春末的寒意未退,又或許是夜色真的深了,大街上鮮少看到行人了,四周圍都靜悄悄的,就連各處的客棧也都關上了門,只有屋檐下的燈籠懸掛在那里帶來些許的亮光。
寒初藍和彩月坐在馬車內,星月趕車,主仆三人匆匆往攝政王府而回。
從南城區到東城區攝政王府,趕馬車的話,只需要二十幾分鐘就能到了。
出了南城區后,各街各巷更加的安靜,馬車的車輪聲便顯得格外的刺耳。進入了東城區后,在別處還能聽到馬車的聲音,應該是其他府上的主人外出,深夜才回來吧。
星月趕著車回到攝政王府的后門前停下來,聽到馬車的聲響,在后門守候了一整天的小七,趕緊開門讓主仆三人迅速地把車趕進王府里。小七迅速地關上后門,人則躍上了墻上,先是遠遠地眺望著遠方,凝神靜聽片刻,確定沒有任何人跟蹤寒初藍,他才躍下墻頭。
一進長風苑,他就拉住了星月,問道:“可有帶些東西回來給我們?”
星月板著臉甩開他的手,淡冷地答道:“彩月給你們每個人都帶回來一合禮餅。想吃的,自己討去。”
走在前方的寒初藍聽到小七的問話聲,好笑地頓住腳步,轉身對小七說道:“都在馬車上呢,彩月一個人可拿不了那么多,大家都吃去吧,別驚動其他人。我累了,先回房了,你們不需要再侍候我。”說著就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聽說好吃的全都在馬車上,大家全都向馬車上撲去,搶吃的,長風苑這些暗衛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了。他們搶得又不會發出半點的聲音,周圍的人根本就聽不到,誰也想不到夜深人靜了,長風苑的人還會搶吃的。
都是寒初藍培養出來的一班吃貨。
休息了一個晚上,隔天起來,寒初藍又容光煥發的了。
今天她不能一大清早就去酒樓,要先給太皇太后送湯。
在廚房里替太皇太后燉好了湯后,也順便地給周妃和李氏都燉了一盅靚湯,她先給周妃送去,然后才走進李氏的小院子里。回府后的李氏比在鄉下時更加的安靜,在鄉下她雖然干不好農活,還是會下地干活的。回京后,衣食無憂了,她便變得無所事事的,閑著無事時,她就開始做衣服,做的全是娃娃的衣服,她說,等寒初藍懷孕生子后,不用再準備衣服了,她都給寒初藍做好了。
寒初藍很喜歡她做的那些小衣服,可惜她現在還沒有孩子。夜千澤現在帶兵打仗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相公不在身邊,她也生不出孩子來。
“娘。”進了院子,寒初藍就眼尖地看到了李氏坐在涼亭下做著衣服,她連忙端著湯走進涼亭,一邊把湯放下,一邊說道:“娘,這外面風大,你怎么不進屋里坐著。”
李氏溫和地笑著:“整天坐在屋里也悶,出來吹吹風也好。”
寒初藍在她的身邊坐下,歉意地說道:“娘,對不起,是藍兒不孝,沒有好好地陪伴過娘。”
放下手頭上的針線活兒,李氏笑道:“娘知道你忙,娘不用你陪,你只管去做你的事。”她揭開了燉盅的蓋子,看到今天的湯又變換了,她欣慰地笑著:“你天天都變著法兒給娘換湯,天天讓娘喝著那么美味的湯,這還不是孝順嗎?藍兒,娘知道你一直都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是寒初藍改變了夜千澤,也等于改變了她。
她以前想過回京后,她最多還是跟在夜千澤身邊侍候著的,不曾想過會得到主人的地位。是寒初藍教會了夜千澤尊重她,孝順她,夜千澤才會堅持著叫她娘,夜沐看在她救了夜千澤有功,又養大夜千澤,再看到夜千澤夫妻都如此的尊重她,才會順水推舟給她今天這種地位,有丫環媽子侍候著,在這座王府里,幾乎和周妃平起平坐了。
“你是我娘嘛。當后輩的孝順長輩是理所當然的。”
“今天這個是什么湯?”
“豬尾湯。豬尾據說能補腎,娘天天都坐著,坐久了會傷腰,藍兒就給娘做了豬尾湯,讓娘補補腰。”
李氏笑道,“你有心了。”
“娘,快趁熱,先把湯喝了吧。”
李氏點頭,慢慢地喝起湯來。
豬尾湯補腰,在喝來,是補了她的心,讓她一顆心如同喝蜜一樣甜。有寒初藍這樣的兒媳婦,是她的福氣。
“娘,我的酒樓開張了。”
“娘知道。你最近都忙得不見人影,娘就知道你的酒樓要開張了。生意還好吧?”李氏不出門,但對長風苑的動作還是很在意的,那里住著的是她最在乎的親人呀。寒初藍也和她說過酒樓的事情,對于寒初藍要做的事情,李氏現在是一百個支持及贊成,她覺得寒初藍有經商頭腦,而夜千澤以后要走的路又需要用到大量的銀兩,僅靠上官紫留下來的那些嫁妝,根本不夠的。先不要說其他用處,僅是養活那五千名暗衛,就需要一大筆的錢。
如果有一天夜千澤有了自己的大軍,又脫離了朝廷,那軍餉就需要夜千澤自己支付了,需要的錢則是天文數字。有一個有賺錢頭腦的賢內助,就能幫到夜千澤很多的忙。
“昨天開張的,生意還好。以后就不知道了。”
“娘相信你,你一定能經營好你的酒樓的。在鄉下,那么多的菜地,你都經營得好好的,你當初說要壟斷清水縣的蔬菜市場,后來你不是做到了嗎?”李氏對寒初藍還是非常放心的。
寒初藍笑:“謝謝娘的信任。”
李氏笑看她一眼,關切地問著:“宮里頭的湯水送進去了嗎?現在時辰也不早了,你先給宮里頭的那位送湯去吧,回來咱娘倆再好好地聊聊。”
“好。”
寒初藍叮囑李氏喝完湯后要進屋里去,就離開了李氏的院落,帶著星月,拎著食盒,給太皇太后送湯去。
司馬燕事件后,寒初藍再出現在太皇太后面前,太皇太后的態度都是淡淡冷冷的,沒有過份地為難她,也沒有對她好,每天當著寒初藍的面喝完了湯,就讓寒初藍離開,連話都沒有多說一句。
寒初藍想如果不是喝她的湯喝上了癮,估計太皇太后在很長一段時間不想看到她呢。
她知道在夜千澤回來之前,太皇太后是不會再往長風苑塞女人來鬧她的了。至于太皇太后還會不會有其他手段,這個可就難說了。
不管是什么手段,寒初藍都做好了心理準備,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放下了湯碗,太皇太后并沒有看向寒初藍,只是淡冷地吩咐著:“退下吧。”
寒初藍上前來收拾好自己的燉盅,朝太皇太后福身行了一個禮,便帶著星月退出慈慶宮,喬依兒則負責收拾太皇太后的湯碗。
才退出慈慶宮,寒初藍又遇到了她最不想遇到的人,少帝夜無極。
“嫂嫂。”
夜無極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身邊只帶著一名貼身太監,連一名宮女都沒有,他好像是要來慈慶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看到寒初藍,他才頓住腳步,俊臉上揚起了一抹溫煦如同春風的笑容,先寒初藍一步叫了寒初藍。
“奴婢見過皇上。”星月先向夜無極行禮,寒初藍則隨意地向夜無極福了福身,客氣地說了句:“皇上是來向太皇太后請安的嗎?太皇太后在里面呢,皇上快進去吧,否則太皇太后就要去散步了。”太皇太后剛喝完了湯,肯定要到御花園走動走動的。
這皇宮里的女人就是這般的無所事事,能活動的地方,除了皇宮還是皇宮。
夜無極斂起了笑容,上前兩步,站在了寒初藍的面前,寒初藍淡定地仰臉望著他,客氣地問著:“皇上想問嫂嫂什么話嗎?”
“嫂嫂就是個玲瓏心,朕不過上前兩步,嫂嫂就猜到了朕的心思。朕想請嫂嫂幫朕作個參考,知嫂嫂每天在這個時候給皇祖母送湯,朕一下朝就匆匆趕來的,所幸見著嫂嫂了。”
沖著她而來?
寒初藍全身的神經都繃緊起來,要和這個少帝交手,她必須集中精力,否則容易遭到少帝的算計。她虛虛地笑道:“不知道皇上請嫂嫂幫你參考什么?”
“選后。”
選后?
寒初藍眨眨眼,才說道:“皇上,這個好像不是嫂嫂能參考的吧。”選后可是大事,參考的資格只有兩宮太后,她一個分出宮外的王府世子妃哪有這個資格。
“朕不讓母后和皇祖母知道就行了。嫂嫂,你就幫幫朕吧。”夜無極作勢又要來拉寒初藍的衣袖,寒初藍趕緊避開他要撒嬌的動作,她也才十七歲呢,被一個十五歲的大男孩拉著衣袖撒嬌,她會連昨天晚上吃的都吐出來。
“皇上這是在為難嫂嫂呀。皇上,嫂嫂還有其他事,嫂嫂就先走了。”說著,寒初藍趕緊越過夜無極就走。
夜無極并沒有攔截她,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朕覺得嫂嫂身邊的這名奴才挺不錯的,不如朕就選她為后,嫂嫂意下如何?”
寒初藍倏地頓住腳步,扭身幾大步就回到了夜無極的面前,寒著一張絕美的臉,冷冷地說道:“皇上,你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不能開玩笑,你剛剛那一句話,就可以把星月踢進地府里。帶路!”該死的少帝!
拿她身邊的人來開玩笑,借此逼著她去幫他參考選后之事。
參考就參考吧!
她一定幫他選一個丑八怪為后。
“畫像都在朕的正陽宮,正陽宮不是誰都可以去的,嫂嫂只能一個人跟著朕前往。”夜無極溫笑地望著寒初藍,與寒初藍的氣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星月,你先出宮,在宮門口等我。”
寒初藍扭頭吩咐著星月。
星月眼底有擔憂,卻什么也不說,恭敬地應了一聲,果真獨自離去。
夜無極笑著朝寒初藍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我不認識路。”
寒初藍老實地答著,她是誤闖過正陽宮,那是誤闖,再加上是晚上,她根本就認不出路,現在讓她先走,她哪知道往哪條路走?
夜無極又笑著:“朕忘了,嫂嫂還不曾去過朕的正陽宮。”他特別的加重了“不曾去過”那四個字。說完,他朝前走去,讓近侍跟在寒初藍的身邊,預防寒初藍半路跑了。
寒初藍知道夜無極利用星月留下她,又支走星月,肯定有什么陰謀等著她,但她也只能跟著夜無極走。夜無極陰險,她要是不跟著他走,他真的向滿朝文武或者兩宮太后提出要選星月為后,那她也要受罪。她也想知道少帝到底想玩什么花樣。
走了一會兒,才回到正陽宮。
白天的正陽宮,嚴肅,安靜,雖然華麗無比,因為是少帝的寢宮,便顯得格外的沉悶,在這里當差的奴才們,連大聲喘氣都不敢,就怕驚擾了圣上,招來橫禍。
夜無極把寒初藍直接帶進了銀安殿,銀安殿正殿是他偶爾用來接見重臣的地方,偏殿便是他的臥室。那張沉香八柱雙門龍床看上去特別的貴氣,床柱上全都是蟠龍祥云圖案。
寒初藍并沒有看到那張龍床,她也不知道偏殿就是夜無極就寢的地方。她跟著夜無極進了銀安殿后,夜無極請她坐下,才正兒八經地拿來那幾幅美人畫像,請求寒初藍幫她挑選皇后。
抱著幫他選一個丑八怪念頭的寒初藍,在打開那些畫像后就失望了,最丑的那個都都是美人胚子,根本就沒有丑八怪。看著一個比一個美的少女畫像,寒初藍也覺得站在男人的立場上,實在難以取舍。
“真美。”
欣賞著一幅又一幅美人畫像,寒初藍由衷地贊著。
夜無極站在她的面前,注視著她的臉,也應著:“是的,真美。”
“她們都是誰家的姑娘?”
夜無極把其中一幅畫像抽出來,說道:“這是元家的。”他又再抽出兩卷畫像,說道:“這兩個是司馬家的。”
寒初藍面前的畫卷一下子就少了一半,最后送到夜無極面前的畫像一共也就六幅畫像,他要從這六個人之中挑出一后二妃。
皇帝大婚,不僅僅是把皇后娶進宮里來,還有二妃,有了一后二妃,代表皇上長大了,可以親政了,攝政王就要把政權還給少帝。
夜無極再從寒初藍的面前又拿走一卷畫像,說道:“這是元家表親的。”接著又拿走一卷,說道:“這是司馬家表親的。”
最后寒初藍手里只有一幅畫卷不是司馬家了也不是元家的。
寒初藍明白了,夜無極的婚事被兩宮太后操縱著呢。
元太后希望兒子娶元家的女子為后,讓元家的尊貴繼續下去,太皇太后又希望孫兒娶司馬家的女子為后,永保司馬家的榮華富貴。
雖說這些女子都才貌雙全,可少帝有一股被操縱的感覺,教他如何甘心?
寒初藍更明白了,夜無極讓她參考選后,是想把她扯進這趟渾水中,也想讓她成為撞上兩宮太后槍口的倒霉者。
她要是勸皇上選擇元家的女子,就會被太皇太后恨上加恨,要是選了司馬家的女子,又遭到元太后的記恨,要是兩家的女子都不選,就會遭到兩宮太后的記恨,她小小一名世子妃本來就沒有資格參考皇上選后,她現在被逼著要提出意見,她該如何才能讓自己周全身退?
“嫂嫂,你說朕該選哪個為后?”
寒初藍淡定地把六卷畫像重新看了一遍,說道:“皇上是天底下最有艷福的男人,這些姑娘又都是美人胚子,舍棄任何一個都可惜,皇上可不把她們都納入后宮中。”
這樣一來,誰都不用得罪。
“朕可以全都接收,但皇后只能給一個人,朕是問嫂嫂該選誰為后?”
寒初藍把畫像卷好,站起來,全都往夜無極懷里塞去,灼灼地望著他,說道:“皇上心中早就有了選擇,何必再把你嫂嫂我扯進這趟渾水里。皇上,如果沒有其他事,嫂嫂就告辭了。”說著,她朝夜無極拱拱手,扭身就朝外面走去。
夜無極沒有攔她,更沒有阻止她離去,只是目送著她走出銀安殿,在她走后,夜無極的眼里才掠過了一抹陰寒。
來的時候,跟著夜無極一起,走的時候,卻只有寒初藍自己一個人。
皇宮的路太多,宮殿也太多,一上了九曲十八彎的回廊,寒初藍就被繞得暈頭轉向,不知道該往哪里出去了。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不遠處忽然傳來了女子的呼救聲。
寒初藍停下來,聽著遠處的呼救聲,確定真是呼救聲了,她才尋聲找去。
在一處人工湖前,一名宮女焦急地扯開喉嚨大聲呼救,湖水里還有一名宮女在沉浮著,看那名落水的宮女胡亂地拍打著水面,一沉一浮的,寒初藍就知道她不會游泳了。
“救她,若安落水了,求求你幫忙救救她。”呼救的那名宮女一看到寒初藍走過來,就像遇到了救星一般,欣喜若狂,趕緊迎向寒初藍,焦急地把寒初藍拉到了湖邊,指著在湖水中沉浮的宮女,焦急地說道。她的臉上因為擔心同伴,又因為自己久久的呼救聲都沒有喚來其他人而白著,眼睛也紅紅的,淚水在眼里打轉。
她甚至不顧寒初藍是女子,就把寒初藍當成了救同伴的救命稻草。
救人如救火,寒初藍吩咐岸上的宮女:“你再去叫人,我怕我一個人救不起她。湖水還冰冷,誰都支撐不了多長時間。”在她吩咐間,那落水的若安已經要被湖水吞沒了。
顧不得太多,寒初藍一提真氣,學著電視里的高手那般,腳點湖面就朝若安飛躍而去。她原本是想就這樣飛躍過去把若安救起來的,可當她迅速地去提若安的時候,忽然被若安抓住了手,一股重力把她扯下了湖里,刺骨的湖水冷得她顫起來,猝不及防間,她也連嗆了幾口湖水,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那個看似不會游泳,要被湖水吞沒的若安,忽然就如同水中的蛟龍一般,變得靈活至極,把她整個人就往湖底猛按下去,存心要把她淹死。
寒初藍是被若安自背后按住頭頂的,她用雙手自背后去反抗,但在水中,她不夠若安靈活,再加上一開始就猝不及防,輸在了防備之上,掙扎了很長時間,她都無法把若安擺脫,若安的力氣比她還要大,雙手粗糙而大,不像女人的手……
寒初藍明白了,若安是個男人!
男扮女裝引她上鉤。
又栽了一次跟斗。
寒初藍意識到這一點后,悲哀地想著,為什么那么多人都是披著羊皮做著最狠的狼?她的掙扎漸漸軟化直接停止。
察覺到她不再掙扎了,若安松開了手,寒初藍就往湖底沉下去,若安以為她死了,并沒有去探她的鼻息,也探不到了,因為若安一松手,寒初藍就沉下湖底。
“快點上來。”
岸上的那名宮女低叫著。
若安自湖中一躍而上,轉眼間就回到了岸邊。
“快走。”
宮女低聲吩咐著,兩個人迅速地離開了人工湖邊。
人工湖上恢復了平靜。
誰也不知道剛剛在這里發生了謀殺案,有人謀殺當今攝政王的嫡長兒媳。
片刻后,湖面上才開始有動靜。
寒初藍自湖底游上來,在頭顱破水而出時,她狠命地呼吸著空氣,那兩個謀殺她的人要是再不走,她就憋不住了。
她慶幸自己不是以前那個寒初藍,以前那個寒初藍是在張家村那條河里溺水而亡,才讓她魂附于寒初藍身上,成為了夜千澤的妻子。她在二十一世紀的那個農村,村里也有一條人工運河,運河的河水也很深,因為經常會發生溺亡事件,所以村里的孩子們,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要學會游泳,寒初藍從六歲開始在村里的河里玩水,八歲學會游泳,到穿越時的二十四歲,已經有了十六年的游泳經驗,她潛水憋氣在她同齡的伙伴之中是個佼佼者,沒想到在今天會救了她一命。
是誰要謀殺她,她不用猜,也能猜到是太皇太后。
只有那個女人才敢動她。
除了太皇太后之外,還有一個人會這樣對她,她要是猜得沒錯的話,那個人便是少帝夜無極。
呼吸了幾口空氣,寒初藍趕緊朝岸邊游去,春末的湖水還是冷得徹骨的,那兩個人要不是走得快,她不會溺死,也會冷死。
游水的時候,寒初藍都覺得自己的四肢冷得要僵硬了,不想死的念頭支撐著她硬是游到了岸邊,吃力地爬上了岸,她卻再也沒有力氣爬站起來了,只能伏爬在岸邊,渾身濕透,又冷得臉青,唇紫的她,除了等著被人發現被救之外,便無他法。
天空上有太陽,可湖邊的樹木多,蔥郁的樹木把陽光擋住了,根本就照射不到寒初藍的身上。
她冷得全身顫抖,四肢僵硬,神智也在漸漸變得迷糊。
難道她寒初藍今天就要死在這里?
你練的內功屬于火類,運氣調息能解你身上的寒氣。
在寒初藍快要沉入黑暗之中的時候,她的耳邊似乎有人在說話,很細微,但她又聽得真切,是女子的聲,說得很溫柔,對她似乎還帶著點點憐惜。
費力地扯回了神智,她吃力地抬頭四處張望,卻什么人也看不到。
那個人也不再說話,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錯覺似的。
她練的內功是夜千澤教的,她聽夜千澤說過,他練的內功屬于熱火一類的,所以夜千澤身上總是暖烘烘的,也不怕冷。
忍著極冷,咬著牙,寒初藍逼迫著自己一定要坐起來,她用盡全身的力氣,靠著自己堅強的意志,總算坐了起來,盤膝而坐,她趕緊運氣調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