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 再不濟,你還得陪著我,沒了你,我就什么都沒有了
那個夜晚彼此擁抱,誰也沒法當下入睡,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其實大多還是米初妍在說,寧呈森偶爾應幾聲,兩個人之間,找話題的向來不是寧呈森,他不具備這種主動撩話的功能……
舒染的話題沉重,聊多了更加難以安眠,稍稍提及后就轉(zhuǎn)到了周鴻生事件上。米初妍說,醫(yī)院里很多上了年紀的住院病人都在猜測,周鴻生倒臺跟賀家難脫關(guān)系,寧呈森嗯了聲:“事實確實如此?!?
床頭只留著一盞昏黃的燈光,寧呈森仰躺,米初妍側(cè)臥,他的手臂給她當枕頭,整副嬌軀便都被他收在懷中,好像蠶蛹那般,細直的小長腿攀附在他的身上,聽著他沙啞到粘濕的低沉嗓音,她眨著眼睛接話:“如果他們知道,寧大主任才是幕后主使者,真不知該怎么跌破眼鏡!今天他們在病房討論的很熱鬧,我一個聲都沒吱,可是我內(nèi)心里覺得,我家小寧真了不起!”
暗淡的光線中,米初妍瞧見他無聲的勾唇,而后,他翻了翻身,側(cè)躺,與她面對面:“賀家本來也想讓他倒!”
“嗯?”米初妍是疑惑的,百思不解:“不是說,周賀兩家關(guān)系挺好的嗎?”
寧呈森捏了捏她臉:“你覺得呢?”
米初妍沒有接話,只是眸子怔怔的,仿似明白,又仿似不明白,權(quán)勢圈里水太深,今日能結(jié)聯(lián)盟,明日也能結(jié)仇恨。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到何顏希,那個安安靜靜,溫和靜雅的女子。那是除賀端宸外,她認識的唯一一個與賀家關(guān)系深的人物。
沉默的幾秒,米初妍感覺到他的目光粘在她的身上,閃了閃眸:“你總盯著我瞧做什么?”
“我在想一個很嚴肅的問題。”口中說著嚴肅,語調(diào)卻是極為平淡。
米初妍納悶:“什么問題?”
“如果以后每個月你家親戚都要十來天才走,我該怎么辦?”他不疾不徐的開口,卻是真的苦惱。
米初妍懵,幾秒后反應:“苦的不應該是我嗎?”
“你?”他疑問了聲,得到她的確認后,很深沉的頷首:“好,我懂了?!?
“你懂什么呀?”
“沒什么?!?
“哎你說唄,別跟我藏話……”
“不說?!?
“寧呈森……”
“不早了,睡覺!”
米初妍想要起身壓住他,晃他的脖子追問,總覺得他深沉的表情里含著不一般的內(nèi)容,可是,還未等她行動,就被他識破,而后一把將她按回原地,嚴肅命令:“趕緊睡覺!再給我折騰小心辦了你!”
米初妍:“……我現(xiàn)在特殊時期,你能拿我怎么辦?”
“難道你不知道一個詞,叫做——浴——血——奮——戰(zhàn)!”
他埋首在她耳蝸處,咬著她的耳朵,有些發(fā)狠,又有些曖昧的說著。
米初妍仿佛是被馬蜂蟄了般,當下閃開他老遠,像盯洪水猛獸似的,盯著她床上的男人。
寧呈森挺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長臂伸向她:“回來!”
“我不……”米初妍大約是被嚇到了,無法辨清他話里的真假,索性閃為上策。
床太大,米初妍閃至邊上,即便寧呈森伸直了手臂也沒辦法觸到他的身子,連日未能休息的疲勞身體讓他不想再有過大幅度的動作,于是,如此吩咐著。
可哪知,她竟是那樣一副畏懼樣,寧呈森氣堵,不得不起身去撈她的身子,撈至身邊,又好像怕她再度溜走,不放心的按了按,冷聲:“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猥瑣?隨便唬你兩句就當真?睡覺了,不許再鬧!”
米初妍有些無辜,雖然他不至于猥瑣,但他索需無度啊,不怪她想太多……
軟趴趴的窩在他身邊,米初妍曲起的手指無意識的撓著他胸膛,被他抓住,放在嘴里懲罰似的咬了口,聽見她連連的嘶嘶聲,而后是她埋怨:“你屬狗的?”
寧呈森:“我屬狼的?!?
米初妍:“……”
燈熄,米初妍到底沒忍住,忽問一聲:“舒阿姨如果治療的話,選擇哪個方式比較好?”
“手術(shù)?!睂幊噬亮顺谅暎骸八纳眢w太虛,長期的化療,她會撐不住?!?
“那你有法子讓她接受治療么?”
“……我不知道。”
寧呈森太累,史無前例的竟然比米初妍先睡了過去,反倒是米初妍,翻來覆去,總也睡不著。
———
經(jīng)過寧呈森指點的畢業(yè)論文,以最好的成績被一次通過。
六月的最后一天,米初妍得到了穗城省院的留院資格,同時也拿到了濟山醫(yī)大碩士學位的畢業(yè)證書。
對于米初妍能留院,似乎早就不在大家的預料之外,行走過往中,有的都是對她的道喜祝賀,尤其是他們的神外科室,起哄著要她請客。
米初妍自然不會去介意那餐飯,同科室那么長時間,她也沒少得過他們的關(guān)照,尤其是潘閔宇。于是,她應了下來,只為大家都能在繁忙的工作中,偷得那半點閑樂,也只為真心的想要感謝他們。
但其實,米初妍情緒并不高,原本之于她而言最大的喜事,卻在真正到來的時刻,因為舒染的病情,而感覺不到太多的喜悅……
瞿安從濟山附屬出來,舒染卻依舊住在那里,病情時好時壞,有時候還是會絡(luò)血不止,有時候會疼到必須打嗎啡,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將本就干瘦的她折磨的更是骨瘦如柴。
有護工的照顧,有法安的照顧,舒染身邊其實不缺人,但寧呈森每天都會過去,但他實驗室里頭的項目也正是如火如荼的時候,倫敦KB那邊的股東們也好像沒耐心再等,他需要處理的事情很多,即便去,也沒辦法呆的太久。
米初妍也經(jīng)常過去,有時候時間能安排,她會跟著寧呈森一起,有時候兩個人的時間無法合拍,米初妍忙完后自己也會過去。
曾經(jīng)在傍晚的時候提著自己熬好的湯送給舒染喝,卻在門外聽到舒染的哭求聲。她不敢進去,呆呆的站在門外,聽著里頭的舒染,用著她那嘶啞的嗓子求法安,給她安樂死……
她說她疼,疼的整夜整夜都睡不著,她說她已經(jīng)疼了半輩子,苦了半輩子,她不想余生都是這樣的疼痛記憶。
她說嗎啡打多了會上癮,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依賴嗎啡在生存,她說她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十年,再不想被藥物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醫(yī)院的病床上。
法安也在哭,抱著她哭,法安勸她:“你要聽寧先生的話,好好接受治療,養(yǎng)著身體等著做手術(shù)。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比以往,以往你什么都沒有,甚至不知道寧先生還記不記得你??扇缃衲阌袑幭壬€有寧先生那個善良的女朋友,你把身體治好了,他們兩口子一定會好好孝順你,將來他們結(jié)婚,你還能幫他們帶帶你的小孫子小孫女,這樣的日子,是不是比你在倫敦還要好?是不是比你居住在深山里頭還要好?你的人生還有盼頭,把身子治好了,你的后半生才是真正的幸福,知道嗎?”
法安哽咽不停,說話的聲音都是哆嗦的,好幾次喊著她的名字,卻又說不下去,好像要出口的話很難啟齒,米初妍始終在門后,聽著,而后聽見法安顫顫巍巍的:“再不濟……你還得陪我……沒了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
法安哄她,如同哄小女孩,米初妍聽著就想哭,五六十歲的長輩,他們之間牽扯的不管是怎樣的情分,到這份上,法安對舒染,依舊不離不棄,這是有多可貴,又有多讓人心痛。
這段時間,米初妍見舒染見的多,向來她都是沉靜平和,心如止水的,哪怕提及她的病,提及她的病帶給她的痛,她都是柔笑置之。
可她沒想到,背著她,背著寧呈森,她竟然在法安面前哭的不能自已。
寧呈森要舒染做手術(shù),舒染不同意,不管寧呈森怎么求怎么勸,她都不聽,她好似就靜靜的等著她的生命終結(jié)。
米初妍自己也苦惱,一直在想有什么辦法可以讓舒染軟化態(tài)度,可是她對舒染不了解,無法捉拿她的軟肋。
以前覺得提起寧呈森還有效果,可現(xiàn)在她覺得寧呈森一切都好,她已然不用操心,所以,即便是把寧呈森端出來,她好像也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