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胥黎翻過了鱷魚河，越過了毒蛇溝。

這其實不是什么太難的事情。

瓦達德做這種防御，一來主要是針對加納科喬這個地區(qū)的“刁民”——赫胥黎這種精英斗犬，就算被削弱削廢了，那也比絕大多數(shù)本地人強。二來呢，也是炫富的。

畢竟這么多只有口腔上皮細胞不對人類過敏的鱷魚，它也是要花錢的。

赫胥黎很難理解瓦達德這種人為什么不移民去北回歸線以北的富庶區(qū)域，或者在黃道面以北直接建立一個太空城。但想來，這些人應該是有更高的精神追求。

比如弄權(quán)，比如擺闊。

要是沒了這些，加納科喬的生活多半是不如北回歸線以北區(qū)域的貧民的。

事實上，想要通過鱷魚群，真的很簡單。只要是受過正規(guī)教育，對各種魔法【包括社會系和異化系】都有基礎(chǔ)性認識的正規(guī)法師，都能夠輕松越過這種動物把守的區(qū)域。

社會系魔法是能夠?qū)Σ糠謩游锷У摹?

嗯，沒錯，真的是這樣。這“部分動物”包括了脊索動物門內(nèi)、除了尾索動物能把腦子退化掉的奇葩沙雕門類之外的所有門類。

當然，裸鼴鼠等真社會性動物除外。

“社會系魔法無法對真社會性動物生效”也算是一個法師圈子里比較著名的梗了。所謂真社會性動物，便是如同螞蟻蜜蜂一般，社會性寫入基因底層，所有本能皆是為社會服務(wù)，所謂的女王也就是個毫無自主權(quán)的產(chǎn)卵機器，對一般的工蜂工蟻沒有絲毫的指令權(quán)。而社會系魔法的操作對象是“社會”，這是一種使得社群內(nèi)部個體生存能力遠超獨行個體的共情特性，而真社會性動物反而沒有這種東西。

社會系的入門級魔法，就是“情緒感知”與“情緒操控”。而這些東西對動物也大體成立的——只要這個動物既不是真社會性，也非沒腦子的那種。

驅(qū)趕鱷魚遠離自己，對赫胥黎來說還是可以辦到的。

畢竟，理想國的魔法課本，是包括概率系之外所有魔法類別的。赫胥黎多少會一點社會系魔法。

剩下的，就是躲避他人目光咯。

而納爾遜影心流的基本功就是這個。

至于那毒蛇坑，赫胥黎根本就是一跳而過。

別看手上的手銬限制了他的施法能力，但赫胥黎本身也是一個做過幾次改造手術(shù)的人。他的膝關(guān)節(jié)、髖關(guān)節(jié)都做過替換，自然演化形成的脆弱、復雜而不合理的結(jié)構(gòu)，早就被強化的人工關(guān)節(jié)所替代。而常年的訓練使得他的肌肉力量也遠超常人。哪怕沒有任何法術(shù)強化，他也能夠做出堪比運動員的動作。

赫胥黎很快就摸到了墻根下。

這就是最難的地方了。墻壁上的預警結(jié)界是瓦達德親手下的，分類是社會系。任何沒有經(jīng)過主人有意識的邀請而進入這塊法律上歸施法者私人所有土地的智慧生物，都會觸發(fā)這個警戒。

啊，當然，真的要搞掉的話也不是很難。實際上，這類社會系魔法多半是要依附于法律之上。至于是“成文法條”還是“自然法”就看具體某個法師的愛好了。加納科喬這個區(qū)域是軍閥政府統(tǒng)治，魔咒政府不過是靠暴力維持地位，沒什么統(tǒng)治水平，成文法條自然是混亂不堪。按照道理來說，瓦達德應該選擇基于因人類本性之中的美德而固然存在、接近約定俗成、具有普適性與天然正義性的“自然法”，聲明自己對這塊土地的所有權(quán)。

但是魔咒政府的法條，都是瓦達德自己指定、頒布的。他完全有理由在這個基礎(chǔ)上完成自己的魔法，也能夠大幅度降低自己施法的難度。

畢竟吧，所謂的“自然法”，按照設(shè)定來說，就一定是天然正義的，且為亙古不變的真理。而所有的成文法條，都是當前環(huán)境下接近自然法的東西。人類無法實際碰觸到“自然法”。基于這種東西而成立的魔法，施展難度上就必然大于基于有形的成文法條的那類。

如此，也就有了可乘之機。

赫胥黎閉上眼睛。他不怎么擅長社會系魔法。審判奧爾格時所使用的那個處刑魔法算是極限了。如果是京都純子這種專業(yè)的社會系法師來，那么這種一個漏洞百出的法律的護衛(wèi)魔法，分分鐘就可以攻破。

京都純子甚至能夠逆轉(zhuǎn)這種警戒用結(jié)界，讓所有守衛(wèi)看到她就像看到這塊土地的真正主人一樣。她可以隨意的走進去。

赫胥黎就做不到。他最多只能在不驚動瓦達德的基礎(chǔ)上，小幅度的扭曲這個防御的結(jié)界。

當然，不是太難。

赫胥黎貼著墻角，利用影子規(guī)避監(jiān)控與目光。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一道側(cè)門。然后，他依靠肌肉與影子的幫助，如同壁虎一般在墻壁上短暫游走。

一團影子從高墻的陰影之中滴落。在門衛(wèi)目光死角，如同水滴一般無聲無息的落在了側(cè)門某個守衛(wèi)的身后，與守衛(wèi)的影子融為一體。赫胥黎很有耐心的等待著。

他沒有急著進行下一步的潛入。哪怕這兩個門衛(wèi)已經(jīng)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甚至在工作中隨意的攀談兩句，他也沒有任何行動。

一直到幾個小時之后，下一波守衛(wèi)來換班的時候。

如同往常一樣，站在側(cè)門左側(cè)看守的士兵古什先生在對著同僚敬了個懶洋洋的軍禮之后，就從崗位上來開了。

這個時候，他聽到自己身邊有人含混的問了一句：“我可以進去了吧？”

來接班的兩個守衛(wèi)之中，有一人怪異的看了古什先生一眼：“別廢話了，快點去里面……阿嚏！”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守衛(wèi)突然覺得自己鼻子非常瘙癢，“進去交接”這話只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一個噴嚏噴了古什先生一臉唾沫星子。

古什先生擦了擦臉，非常無辜。他沒有說話。肯定是自己的同伴問的。

來接班的衛(wèi)兵也有幾分不好意思，對著古什擺了擺手，道：“可能是蟲子”。于是，古什就和自己的同伴一起離開了。

誰都沒有注意到，有一個人貓在古什先生的影子里，繼續(xù)向里面走去。

“很好。”赫胥黎對自己說道：“還蠻簡單的。”

他剛才就是用一種很含混了、接近那兩個看守聲線的聲音提問，然后用影子將聲音釋放在特定的方位。

所有守衛(wèi)都會覺得，那是兩個剛剛交班守衛(wèi)中的一個問的。

當然，具體的事實并不重要。他得到了“許可”——“進到里面去”，并且沒有后續(xù)的限定。

如果那個守衛(wèi)繼續(xù)說要這兩個交班的去做具體的事情——比如“做報告”或者“交武器”，那這份限制也會作用到赫胥黎身上。他必須得去做相同的事情，否則的話，這結(jié)界的警報就會被觸發(fā)。

當然，這個過程也可以任意的扭曲。比如說，赫胥黎可以將自己身上任意一把武器，扔在城堡內(nèi)任意一個人可以看到的地方。這種接近于“言靈”的效果本就可以通過玩弄文字游戲來進行有限的扭曲。

但赫胥黎一點限定都不打算接受——任何限定都有可能讓他提前敗露。所以在“進入許可”完成之后，赫胥黎就活化了說話者鼻腔內(nèi)的陰影。

在沒有直接接觸、或者用活化陰影間接接觸的時候，赫胥黎不能直接賦予這種陰影多強的力量。但赫胥黎也不需要賦予它多強的力量，能夠狠狠刮一下這個人的鼻黏膜，讓他打個噴嚏就成了。

——如果是京都的話，說不定可以更輕松一點。

赫胥黎如此感嘆。這是他在最大限度扭曲了瓦達德的境界魔法之后，所達成的結(jié)果。他得到了“許可”，但這并不穩(wěn)定，如果有人意識到“有敵人混了進來”這個事實，那么他就會瞬間觸發(fā)警戒。而就算沒有發(fā)生這種事情吧，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對瓦達德警戒魔法的扭曲也會一點點的復原。

他的活動時間相當有限。

所以，一定要在這個時間之內(nèi)探查出有用的情報。

夏吾的尸體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這里，絕對不是什么無用的信息，也不應該是單純的渲染氣氛……

士兵古什的影子掃過一個門扉的時候，赫胥黎一個閃身，就進入其中。

這間房間騷臭不堪，好像是有什么動物一眼。

赫胥黎蹲伏在陰影之中觀察，發(fā)現(xiàn)這房間里有兩個三個籠子，里面關(guān)著斑鬣狗。

斑鬣狗學名Crocutacrocuta，是一種群居的食肉目裂腳亞目動物，生性兇殘，可以捕食水牛、斑馬等大型食草動物，也可以從獵豹等食肉動物口中搶奪獵物，甚至可以與獅群正面相抗。斑鬣狗擅長從獵物下體入手，它們最聞名的捕獵方式就是將獵物的內(nèi)臟從后方掏出。

除此之外，斑鬣狗還有一個不知道應該算女權(quán)還是反女權(quán)的奇特生殖模式【在某段歷史上，他們真的閑得無聊爭論過這個問題】。雌性斑鬣狗的外生殖器非常長，類似于雄性的外生殖器，且還是充血狀態(tài)的那種。雌性斑鬣狗就靠著這樣的身體結(jié)構(gòu)排泄與生育。這種生殖結(jié)構(gòu)導致了交配只能在雌性自愿的基礎(chǔ)上完成。但與此同時，這種鬼畜的身體結(jié)構(gòu)也使得斑鬣狗的難產(chǎn)在哺乳動物中高得異常，【可以說，斑鬣狗是除了智人之外，唯一會因為生產(chǎn)而普遍造成撕裂傷的哺乳動物。只不過，智人之所以這樣容易難產(chǎn)，是因為智人需要一個巨大的腦部來支撐自身的智力。】

影子延伸出去了。赫胥黎平靜的感知周圍的影子，在心底勾勒出這個城堡大體上的樣子。

接下來應該去哪個方向？那些在做危險魔法實驗的區(qū)域到底在哪里？

這個時候，城堡的深處，一條蛇突然立起了自己的上半身。這條蛇體表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瑰麗虹色。它原本在和幾個肥宅樣子的家伙一起看漫畫。但是這個時候，它突然表現(xiàn)出了一絲恐懼。

“這個法師，等級不低……阿爾馬洛·赫胥黎？他來殺我了？為什么……”

費爾巴哈鋼是或然神最害怕的東西之一，僅次于“知道了自己真實名字的社會系高階法師”，后者是能夠百分之百將一個或然神送回或然世界，而前者則有一定可能性將或然神在必然世界的存在否定掉。

斗犬部隊甚至有裝備費鋼子彈。不管是哪個斗犬，對于或然神來說都有一定大小的“一擊必殺”的概率。

哪怕只是“微小可能”“罕見案例”也是一樣。在這個概率論不是那么穩(wěn)定的世界，你并不知道事實會怎么收束。

——當然，很少有人知道，赫胥黎判定“主角屬性”的優(yōu)先度大于“費爾巴哈機械概率”，然后“費爾巴哈機械概率”又大于“天命之路”，所以為了避免費鋼武器對自己造成影響，干脆就不帶了。

現(xiàn)在他唯一能夠接觸到的費鋼武器，是從第一具夏吾尸體上搜出來的那把小刀。但由于他的雙手處于受限狀態(tài)，所以根本就沒辦法正常揮舞匕首，因此干脆就放在尼亞加那里了——至少他短刀還是耍得來的。

至于手銬……那玩意最外層并不是費鋼，費鋼被包裹在內(nèi)里了，所以也不能當做費鋼武器運用。

但這些，蛇統(tǒng)統(tǒng)都不知道。

它瞬間就消失在房間之中。

然后，在自己書房里閉目小憩的瓦達德突然張開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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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確認這個處理方法完全沒有問題嗎？”京都純子看著錢光華和小田，頗為擔憂的問神父。

“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喬爾喬神父也有些不確定。

“雖然和我打的那些東西都是或然神沒錯……但是……嘖，怎么說呢，我確確實實從宗教魔法之中感到了‘惡魔附身者’的手感回饋。”

“在昨天之前，我還以為世界上不存在這種反饋，因為這個時代根本就不會有正兒八經(jīng)、符合文化定義的‘惡魔附身’了……但它確實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