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at?”
“啥?”
“這不可能?”
米氫琳、安德魯和京都純子三人都對赫胥黎上傳的記錄表現出了充分的震驚。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怎么說呢……
這實在是很挑戰人類的認知。
理應是“不可能的事情”。
偵探小說、推理小說,終歸是“解謎至上”的作品。而作者之所以能夠設計出如此迷人的謎題,是因為他們可以花半年的時間,去設計偵探十分鐘內所思考的東西。
但是,現在聽到這個消息的三人都敢以自己的性命打賭……
夏吾的那一出瞎丁日推理,絕對只花了“或許存在的作者”五分鐘的時間去設計——這五分鐘說不定還要包括了開小差看個小視頻的時間。【如果“作者之靈”也看小視頻的話】
WTF?
這豈不是說,那家伙隨便說點什么,那個東西就能成真?
或者,他干脆可以用隨便什么東西當做“線索”,“推理”【姑且稱之為“推理”】出任何情報了?
世界上還有比這個更強的情報收集類能力嗎?
“這仗沒法打……”京都純子最先開始拍桌子:“這仗沒法打!這仗沒法打!你面對的那個小雜種根本就是不可戰勝的!不可戰勝啊!”
赫胥黎眼神缺乏焦點,好像已經自暴自棄了。他用一種很喪的語氣說道:“我也完全想不出還有什么可以戰勝他的方法……”
直接下手瞄準要害,會因為“巨大的惡意”而被主角屬性反擊,承受巨大厄運……
就算是擊敗了對方,那也很有可能是因為“劇情需要”,這一次失敗會導致夏吾獲得某種長遠的利益……
就算策劃什么陰謀,說不定對方蹲在路邊看蟲子打架,就意外的得到了一條線索,然后根據一條充滿了胡說八道的“邏輯鏈”,將你的陰謀戳穿……
無法戰勝。
甚至連YY戰勝他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所以啊!”京都純子用力猛拍桌子:“你為什么要攻擊他啊!你知不知道,那個時候你距離死亡只有一線啊!只有一線!如果不是對方主動選擇了‘說服’,那你很有可能作為小BOSS,直接跪了!”
“不好意思……”赫胥黎也承認了錯誤:“當時聽到那個‘推理’……我真的,腦子都亂了,整個人就很情緒化……沒法正常的思考。當時我就想著,‘不能讓這個偵探繼續呆在孤兒院了,要是出了什么‘護工殺人事件’怎么辦’……大概就是這樣。”
“你這家伙啊!”精度純子還想說什么,但是安德魯卻打斷了她:“我覺得阿爾瑪也沒多大錯處吧?畢竟,知道了那一通胡咧咧可以真的成為‘推理’得到真相后,誰都沒辦法保持鎮定的啊……”
“而且,他也不是一無是處……”米氫琳突然開口道:“他的攻擊,其實試探出了夏吾能力的底線。”
雖然魔法專業等級同赫胥黎一樣,但是遠離研發部門與戰斗部隊的京都純子沒能弄明白。她看向安德魯:“大毛,解釋一下?”
“首先,我們可以確定的是,實驗體05的主角屬性,并沒有得到進一步進化——至少是沒有得到根本的強化。他更像是‘發現了之前沒有發現的能力’,并且這個能力的限制條件還很大。”
京都純子目瞪口呆:“這已經夠可怕了吧?這就是說,以后夏吾不管使出什么能力,都可以說是‘發現了之前不知道的能力’——這就說明,不管怎么樣,他都可以靠機械降神式的‘發現新能力’解決問題吧?哆啦A夢?”
米氫琳搖了搖頭,一臉嚴肅:“不,他的能力依舊有一定的限制。‘但是我真的不受視覺的影響。對我來說,有血的生物便無所遁形。’——他之所以能夠擋住阿爾瑪的攻擊,不是因為他能夠依靠‘作者的提詞板’得到攻擊的方位,而是因為他流體控制的能力感應血液,提前預判了動作。當然,這也有可能是他在故意掩蓋自己能力的上限。因為金屬這種固體在特定條件下,也可以視作‘流體’來處理,他有可能是直接感應到刀的方位。但這一點也暴露出了他‘推理能力’的限制。”
京都純子這才后知后覺:“你是說……他不能在普通戰斗之中使用‘作者的提詞板’?”
“只有‘需要推理的劇情’才能成為‘觸發推理能力’的條件。”米氫琳說道這里,忍不住笑了:“他確實缺乏魔法戰的思維訓練。他或許有嘗試用話術掩蓋自己流體控制能力的水平,但是卻暴露了‘主角屬性’的情報……”
“小米同志,我得提醒你一句啊,你這種想法,非常危險。”安德魯嘆息:“人家根本不需要掩蓋什么——主角屬性真的無法戰勝啊!”
“可只要有規律,就可以利用,就可以導向我們需要的方向。”米氫琳瞇起眼睛:“大江大河的水所具備的動能,對于人類來說一樣是無可抵御的。但是,人類可以發明‘水利工程’這種東西。我們無法與夏吾直接對抗,但是我們可以嘗試對他的‘劇情’施加影響,將他無害化。”
京都純子點了點頭,然后看向赫胥黎:“你最后問他‘你真的不打算當個偵探嗎’,就是為了干涉劇情?”
赫胥黎嘆息:“差不多吧……至少他不當偵探,就能少一點殺孽。”
當時夏吾的回答是,“啊?當然,我為什么要當偵探?”
“可你具備這樣的推……推理能力?”
“主角特權而已。”夏吾說這種話的時候,沒有絲毫的自得之色,仿佛這只是主角屬性之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再說啦,我只在劇情需要的時候具備這種特權。而且當偵探,最好還是在司法正常的地方當,不然毫無意義。”
……
赫胥黎說道:“按照實驗體的說法,他只在劇情需要的時候具備這種特權。另外,他還說‘當偵探,最好還是在司法正常的地方當,不然毫無意義’,這說明他主觀上并沒有‘當偵探’的強烈想法。按照我們至今的了解,這就足夠讓劇情發生偏移了……”
米氫琳“哼”了一聲:“天真。”
赫胥黎很老實的詢問:“有什么問題嗎?”
米氫琳和安德魯都是學術人員,對魔法的理解更甚于他這個戰斗部隊的成員。他只是更長于運用。
“你對推理的了解,是來自于超長篇連載小說或者漫畫嗎?”米氫琳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有沒有了解過古代的偵探小說?了解過偵探小說真正的‘上古圣賢’——說真的,那個夏吾比你懂得多多了啊!至少人家對柯南·道爾如數家珍。”
赫胥黎不是很理解:“這……有什么不對嗎?”
他確實聽說過,古代的偵探小說遠比現代要強,因為經典的謎題其實就那么多,前輩走過路之后,后人就難免陷入‘無路可走’的窘境。柯南·道爾和阿加莎·克里斯蒂就將大道占了個八斗,江戶川亂步可以獨占一斗還有多的,古典偵探、本格派推理幾乎無物可寫。后人就不得不另辟蹊徑——比如描述精神、人性更甚于謎題的“硬漢派”、算不算推理小說都值得商榷的“社會派”、依靠陰森恐怖,荒誕不經,手法夸張。借以來描繪人性世間的黑暗“變格派”。
而更要命的是,偵探小說并不像科幻小說那樣,可以依靠技術的發展來給自己注入新血。
偵探所需要面對的,必定是警方無法破解的案子。
但問題就是,警察手中所擁有的技術,已經超過古典時期所有偵探的想象了。
可以說,聚合酶鏈式反應【PCR】技術的誕生,以及監控技術的進步,就摧毀了偵探小說存在的余地。兇手可能因為隨手扔下的煙頭、因為飛濺的唾沫、甚至是因為身上自然脫落的皮屑而暴露,也有可能因為公路攝像頭的驚鴻一瞥而暴露行蹤。
至少在赫胥黎所處的時代,推理小說不融入一些冒險、動作、愛情的元素,并且寫成大長篇,就完全賣不出去了——因為你沒法正常的設計謎題了。
甚至于說,這些偵探都必須帶上一種光環類技能。在他們影響力輻射的范圍之內,殺意的種子會無限放大,而這些殺意種子的擁有者,也會自動獲得強大的行動力、自己職業背景不應該具有的強大體能、莫名其妙的設計機關的能力,等等。
“不對的問題多了去了。”米氫琳嘆息:“那種走到哪死到哪兒的光環,是現代的偵探所特有的毛病,因為現實世界的現代偵探呢,也就是做做出軌調查啦、尋找走失寵物啦,或者是處理一些不夠立案的事件,并且呢,多和大康采恩要害部門的職員有關系,或者認識厲害的黑客,能夠輕松獲取數據。他們甚至都不會與真正的不法分子有什么沖突。”
“現代背景之下,偵探缺乏用武之地。古典時代的小說里,還有桑戴克這種依靠科學 收集物證的技術狂人,但是在基因庫、指紋庫完善之后,這種偵探已經絕跡了——因為找到生物學證據,距離抓到嫌犯也就不遠了。”
“正是因為現代的破案方式和古代完全不同,所以現代背景下虛構作品的偵探,才會顯得很扭曲——他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在警方介入之前將案件破掉。而要達成這一點,就必須要求他們比警方先抵達案發現場。而現代的偵探們,又完全是以來篇幅積累人氣的——你明白的吧?篇幅越長,入坑者就越多。自然,就會產生‘走到哪死到哪’的現象。”
安德魯也點了點頭:“古典偵探一輩子查過的案子都很少。柯南·道爾也就寫了六十幾篇……”
“六十整。”米氫琳鄙視道:“你連一點福學都不懂嗎?”
胖子老老實實的搖頭:“不怎么了解……”
“而福爾摩斯的六十個案子當中,還存在《黃面人》、《失蹤的中衛》這種根本沒有發生案件的,《波西米亞丑聞》這種不涉及殺人案件,只是幫政界人士掩蓋緋聞的——除開莫里亞蒂那一系列案子之外,福爾摩斯只是普通的案件參與者。他在很多時候都是被蘇格蘭場【注:警方】找過去的。福爾摩斯沒有走到哪死到哪的光環。古典時期很多偵探都沒有這種傾向。這是現代偵探才有的毛病。”
赫胥黎皺了皺眉:“所以?”
“夏吾對福學有一定的研究。”米氫琳說道:“我剛剛再次檢索過奧爾格·劉項目組購買的書籍,以及夏吾房間發現的書籍清單。他對偵探的概念,還停留在古典時期。他對更現代的作品沒有什么興趣。所以,就算他成為偵探,他也更有可能成為那種與警方關系良好的外援,而不是走到哪死到哪的那種。”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會勸說他成為一個偵探,然后幫助他與當地警察建立深厚友誼——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加納科喬的警察系統不會有多強力的……甚至會很弱?那個地方甚至有可能是黑幫橫行的,對吧?”
赫胥黎點了點頭:“你的意思是……”
安德魯開口道:“如果他真的對偵探這一行感興趣了,那加納科喬這座城市,就是將實驗體05無害化的牢籠——至少在他厭倦當偵探之前,會一直是這樣。”
“實驗體05確實是無法戰勝的,但是,他是可以被無害化的。”
“原來如此!”赫胥黎站了起來:“我怎么沒想到……天哪……天哪!”
“其實,將夏吾去害化的手段也未必只有一種。”京都純子也點了點頭:“阿爾馬洛,你的行為是有意義的。”
“夏吾的人格雖然瘋了一點,但基本還是個少年的模板——甚至因為奧爾格·劉的關系,他還有一點理想國所認同的特質。只要加以影響,無害化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著陷入激動的米氫琳和京都純子,赫胥黎有些茫然。
語言的能力是有限的。他實在是無法傳達,自己得知夏吾的“推理”時。自己腦海之中“邏輯”被蹂躪的那種感覺。
那不是弱者對強者的恐懼,而是常識對奇跡的敬畏。
哪怕在“奇跡”已經成為新的“常識”的今天,這種等級的奇跡依舊讓人戰栗不已。
“無害化”……真的有那么簡單嗎?
安德魯揉了揉自己的臉:“話說回來了……05最近不是缺錢嗎?你要不要嘗試給他介紹單子?他最近有什么打算?”
赫胥黎回答道:“據我了解,應該是去打撈圣逐元件。”
……………………………………………………
這是蒼白的荒原。
散布在大地上的,并不是泥土,而是金屬的殘骸。
那些全部都是被擊毀的圣逐武裝殘骸。
一個僧侶懸浮荒原之上,雙腿盤膝,一對手合十,背后生出的另外兩對手握持著芯片、活塞、液壓器、發動機轉子,寶相莊嚴。
——或者說……只能覺得是莊嚴?
在他表情變化之前,誰也不知道他那張金屬臉龐是否能夠形變,產生表情。
毫無疑問,僧侶是個機器人。他最突出的標志,是一根裸露在外的、類似于脊椎的結構、脊椎之上,還有無數細小元件排布。
不像是正常的科技產物。
毫無疑問,它就是一頭以科技為外形的奇跡生物——神恩怪物。
神恩僧侶的身旁有一根黃金的鏈子。鏈子不斷的搖晃,一個人影正在往下走。
好像是一條順著枝條蠕動的毛毛蟲。
那是一個背著蛇皮袋子的黑人。他脖子下面還有一串念珠,是用沙巴棕果實串成的。
肥胖的黑人舒了口氣:“這么急……叫我們過來有什么事情?”
“吾等在考慮終止合作。”僧侶的外放音響似乎是安裝在腹部的。他繼續保持念佛的姿勢,只是換了個邊。面對黑人:“和你們繼續合作,有可能會損害科技內核的利益。”
“怎么這樣!”黑人很是驚訝:“我們對偉大的科技內核抱有敬意——科技內核也應該知曉吧!吾等無上之神的權能,在這個世界是有多么珍貴!”
“確實,作為涌現出的或然存在,你們的權能出乎意料的強大。”僧侶不急不慢的說道:“但是,你別忘了——和神明、圣逐比起來,你們依舊卑微如塵埃,甚至人類你們都無法戰勝。”
黑人臉上露出屈辱的表情:“我明白……不需要你的提醒……”
“所以,為什么要招惹一個休假中的圣逐呢?”僧侶語氣嚴厲:“你知道這會招來什么嗎?”
“那只是一個意外!”黑人叫嚷道:“那只是一個意外。”
“對你們來說,不應該有意外。”
“如果是概率魔法呢?”黑人這么說的時候,仔細盯著僧侶的臉,打算從表情窺探出一絲什么……額,他大概是忘了對方只有這么一個表情。
“概率魔法?”
“能夠擾亂至高者權能的,應該只有概率魔法——至高者是這么認為的。”
“第一概率魔法‘機械幸運應用’和第二概率魔法‘版權保護’‘法律條例’都不具備這種能力,第五概率魔法‘費爾巴哈機械概率’只會導致事情朝著平凡收束,也不會讓你們惹上圣逐——是第三概率魔法‘混沌之釘’,還是第四概率魔法‘天命之路’?”
第三概率魔法·混沌之釘,不成比例的扭曲世界的魔法。
少了一顆釘子,丟了一塊蹄鐵;少了一塊蹄鐵,丟了一匹戰馬;少了一匹戰馬,丟了一個騎手;少了一個騎手,丟了一場勝利;少了一場勝利,丟了一個國家。
原本蝴蝶效應只是形容復雜系統之中,初始條件微小變動而引發最終結果的巨大變化。但是,這個魔法的效果,卻能讓這種現象擴散到任何事情之中。
這個加持了混沌之釘這個魔法的法師,就是那個“導致亡國的馬掌釘”。他的部分行為,會不成比例的擴大影響。
有可能是扔一個雪球引發連環雪崩。
而更可怕的是,你不知道這個魔法的效果是否能停止——你不知道被雪崩壓死的人里面,有沒有未來能夠改變世界的偉人。
另外,也有隨便買幾支股票,結果導致某公司破產,最終使得整個股市動蕩,形成席卷多國的經融海嘯的歷史。
你同樣無法知道,那些因為金融海嘯自殺的人里面,有沒有能夠決定人類歷史的偉人——或者,他們未來的孩子里有沒有這種人。
這個魔法的創造者都說不清楚。
更過分的是,整個過程不受施術者的控制。
人類所有國家以及幾個主要的組織,都將它列為禁術。
“我們也不知道。”黑人老老實實的回答:“但是,我們懷疑,是一名斗犬……他和圣逐接觸過。或許,就是他帶著混沌之釘的加持,接觸了圣逐,導致一系列的變化。我們已經盯著他了。”
僧侶大吃一驚:“這不可能啊!為什么……理想國會主動使用混沌之釘?還對你們下手?”
“理想國的極端主義瘋子還少嗎?”黑人聳聳肩:“而且也有可能單純是天命之路的效果。總之,圣逐入場,只是個意外。”
“不,不管是不是意外,我都不會再插手此事了。”神恩生物說道:“最后一批貨,我已經藏在老地方了。”
“沒問題,老地方就好。”黑人有些不甘,但還是點了點頭。
看起來,短時間內,那種關鍵道具是不會有了。
這一批貨……很重要。
不過應該不會有意外吧?
畢竟……將神恩科技產物,藏在圣逐造物里面,就好像將一滴水藏進大海之中一樣安全。
除了那種對魔法有著極高天賦的專業人士,還有誰能認出這里面的區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