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穿過這片林子,就到了獅峰山廟宇的地界,還記得爺爺在時有一次帶我到獅峰山來看戲,經(jīng)過這片林子時讓我走快點,不然就被林子裡的黃鼠狼精給抓去吃了,想想那時竟然真的相信了,爺爺?shù)哪尤缃褚殉闪嘶貞?,他的音容笑貌似乎還停留在這片林子,正在提醒我小心黃鼠狼精來了,拋開爺爺?shù)闹e言不說,只是林子裡透露出來的那種古老,就足夠讓人相信這裡真的有妖精存在,一根挨著一根密密麻麻的柏樹,中間還長了一叢一叢一米多長的梭梭草,加上一些荊棘,時不時的從這些草叢裡穿出一隻野兔,只有一條窄窄的小道可供人行走,就算在大白天,要是一個人從這裡經(jīng)過的話,也是膽顫心驚。
這段陰森的小道走完之後,便能看見很多莊稼,這也是早年那些信仰佛教的民衆(zhòng)比較多,搬運(yùn)糧食上山太過於麻煩,最後索性就在山上開荒種糧了,廟宇的不遠(yuǎn)處就有一個佔坑和一口水井,這些水的作用一方面用來朝廟會的時候做飯用水,另一方面,也可以用來澆灌一下那些種了莊稼的土地。也不知那些種土地的人怎麼想的,竟然把通向廟宇的路都挖的沒有了,而那些路過的人,也不管你是不是莊稼,沒有路,我就要走一條出來,管你是不是種了糧食的,於是,地的中間多了一條小路,一直通向廟宇。其實到獅峰山朝廟會的主要是獅峰村的人和獅峰村東邊的人,我們這邊的人上山去的都比較少,這也就能解釋爲(wèi)什麼那些種地的人把通往我們這邊的路都挖沒了。廟宇靠東的那邊有好幾條道路,都是經(jīng)人專門修整過的,而且有一些做小生意的人,也把那些東西背上山來在那邊賣。
我們到了廟宇的時候,那裡已經(jīng)聚集了好多人了,而且仍然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上山來,那些比較虔誠的教徒,一到山上便會買一些炮來放,以示對菩薩的尊敬,這樣,我們也能在這種煙香繚繞的氛圍中,偶爾聽到一連竄的炮聲,賣東西的吆喝,久不見面的朋友聚在一起聊天,虔誠的教徒,有些頂禮膜拜,有些口誦佛經(jīng)。爸媽他們這些大人,自上山之後就和村裡那些同樣信仰佛教的人聊上了,而我們這四個小屁孩,便開始像幾隻無頭蒼蠅一樣滿山亂竄,瞅瞅這個,瞧瞧那個,如果有幸能碰到一些同齡的漂亮女孩子,便會多看幾眼,等到人家的目光移過來的時候,便馬上害羞的把頭移開。
獅峰山的廟宇真的很小,一間幾十平米的大雄寶殿就是它整個精華的所在,再加兩間很小的房屋,房屋裡塑著幾個泥菩薩,外面的石頭鼎裡插滿了香,旁邊還有一個戲臺,不過這次好像不會有人唱戲,一羣不認(rèn)識的孩子在那裡跳上跳下。眼瞅著這些東西,我實在感覺無聊,就跟他們?nèi)ㄗh:“要不咱們到獅峰山頂看看?”他們一聽,似乎也是因爲(wèi)周圍的景色看的厭倦的原因,馬上打起了精神,點頭同意。我並沒有急著上山頂,而是領(lǐng)著他們?nèi)ベI了幾盒擦炮,邊走邊放,然後哼著小曲,向山頂爬去。廟宇離山頂大概有兩百米的樣子,這個距離,在我們一陣急速的爬上山頂之後,還是有些氣喘吁吁。山頂?shù)木吧壬较碌母鼰o聊,滿眼看著的全是樹,還有一片空地,上面長滿了青草,唯一有些惹眼的可能就屬那個鐵質(zhì)的大鍋蓋了,“我真不知道這個鍋蓋有什麼用,難道是廟裡那些和尚無聊的時候用來看電視的?”我只是隨口的一句,劉華卻似乎想起了什麼,因爲(wèi)我和劉立軍一路上都講了故事,而他只是聽著,想講的時候呢,又想不起,現(xiàn)在一說到電視,他馬上就想起來了,便急於向我們展示他所聽到的一些奇聞,依然是獅峰村,依然是楊姓人家。
幾年前,在獅峰村的一戶楊姓人家終於有了孩子,孩子得來的真的很不容易,因爲(wèi)孩子的爸爸在得到他的時候已經(jīng)四十八歲了,對於老來終於有了一個兒子,那他是相當(dāng)?shù)奶蹛郏г谑盅e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隨著孩子的慢慢長大,也取了名字,叫楊曉,有一種老來撥開烏雲(yún)見明月的味道,孩子要什麼,他便給什麼,也算是相當(dāng)溺愛了。因爲(wèi)這對楊姓夫妻年老的緣故,自然親戚朋友就比較多,其中,也不乏那些英俊漂亮的晚輩,他們見到楊曉的時候,都喜歡做一件事,就是親他,久而久之,楊曉也養(yǎng)成了親人或被人親的習(xí)慣,要是哪次走親戚的時候,沒有人親他的話他就會哭,而他想親誰的時候,親不到的話也會哭,這個習(xí)慣自很小就養(yǎng)成了,也說不上是從他幾歲就開始的,不過卻一直持續(xù)到他六歲那年。
楊曉六歲的生日才過了不久,父母都還沉浸在喜悅中的時候,卻因爲(wèi)一臺電視機(jī),毀了他們?nèi)业男腋?。發(fā)生事情的那天,他們家的電視機(jī)一直開著,一開始便是無盡的廣告,後面終於開始演電視劇了,而楊曉的媽媽也樂得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想看的東西,便抱著楊曉一起看,電視劇演完了,已經(jīng)到了下午的三點過,大人們準(zhǔn)備睡一覺就起來去幹農(nóng)活了,而楊曉還要繼續(xù)看電視,他的爸爸自然就依他的,睡醒後,看看楊曉還在盯著電視機(jī)看,也沒有說什麼別的,只是提醒一下:“曉曉,看會就休息一下哦!”楊曉“哦”了一聲,算是應(yīng)答。夫妻倆便出去幹農(nóng)活了,楊曉就這麼獨自一人在家裡看著電視,可能看到五點過的樣子,他覺得眼睛有些痠痛,便去洗了個臉,是直接用手捧水起來洗的,也沒有用什麼帕子擦一下,然後又回屋去看電視了,這時,電視的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楊曉見到這一幕,就忍不住的想親親他,等他的嘴接觸到屏幕的一瞬間,因爲(wèi)電視開的太久的緣故,上面帶了好多靜電,加之溫度過高,突然遇到冷水,便發(fā)生了一系列物理反應(yīng),電視爆炸了,楊曉的頭直接被炸成了渣。
在遠(yuǎn)處幹農(nóng)活的父母聽到家裡的爆炸聲,身體一震,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可能是母子連心吧,馬上就往家裡趕,一種急躁的情緒沒有來由的到了心頭,等到了家裡一看,眼前的景象直接讓他們哭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癱軟在了地上,楊曉倒在地上的身子,頭變成了一絲一絲的肉糊狀,眼睛炸到了牆壁上,他的雙手仍然摸著電視機(jī)框,周圍到處都是血,還有屏幕爆掉的玻璃渣。老來得子,老來喪子,夫妻兩的神情變得更加的蒼老了,而頭髮,也在經(jīng)過這件事之後,從花白變得全白。
劉華給我們講的時候,把楊曉死的那一段描述的是相當(dāng)?shù)难瓤植溃鴦⒓t也聽的眼睛越睜越大,當(dāng)劉華剛講完的時候,我在心裡萌生了一個惡作劇,馬上看著劉紅說:“紅爾,楊曉在你後面!媽呀,怎麼沒有頭,眼睛還掉到了胸前!”劉華和劉立軍馬上看向劉紅的身後,而劉紅直接“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向他哥哥靠去,那動作,簡直像一種下意識的求救。當(dāng)劉立軍知道我是在騙他們的時候,乾笑了兩聲,那意味,似乎是“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麼嚇嚇?biāo)??”而劉華有點生氣了,不過他卻是不會對我發(fā)火的,開玩笑嘛,而劉紅,則是相當(dāng)?shù)纳鷼猓骸皠P,你等著,你晚上肯定要夢見楊曉,他還要把你拉到地獄裡去!”我不屑的看看她:“去,有地獄的話我還是閻羅呢?!眲⒓t還想說什麼,她突然瞪大了眼睛看著我後面,劉立軍和劉華看見劉紅的表情,也開始看我的後面,然後也一起瞪大了眼睛,我的心跳開始急速上升,劉紅在這時說話了:“劉凱,看你後面是什麼!”我猛的轉(zhuǎn)身,除了密密麻麻的樹林,什麼都沒有,而他們在我轉(zhuǎn)身的一剎那,已經(jīng)笑的不行了,劉立軍直接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然後一隻手捧著肚子,一隻手指著我說:“還嚇別人呢,把你自己都嚇成了那樣,哈哈!”
一陣笑聲過後,我們便準(zhǔn)備按原路返回,走到山頂外圍的時候,已經(jīng)可以完全看清廟宇裡的情況,入目的景象卻讓我們呆住了一下,原本七零八落的人已經(jīng)整整齊齊的聚在了一起,似乎是在聽誰訓(xùn)著話,他們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像是在念著什麼經(jīng)文,遠(yuǎn)處的那些小販也不再吆喝,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看情況,他們似乎是閉著眼睛,可是因爲(wèi)太遠(yuǎn),我們根本看不清。山下那些不認(rèn)識的孩子,一開始見他們在戲臺上跳上跳下的,現(xiàn)在也像受了什麼吩咐一樣,安靜的聚在了一起,有些學(xué)著那些站的整齊的人的模樣,雙手合十的放在胸前念著什麼,就算沒有這麼做的孩子,也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周圍再沒有喧鬧,只有念著佛經(jīng)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