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的當天,我並沒有急著去學校,走起路來小腹還很疼,多數時間都只能躺在牀上,媽媽就一直忙裡忙外的伺候著。張志林每天從學校回來,會給我講一些班上發生的事情,還有老師發的卷子,我看到就一陣頭暈,媽媽總會安慰我:“不想看就別看吧,等病好了再說。”同學和老師送的那些水果現在成了我的主要補品,不過那麼多,我一個人實在吃不消,媽媽就做了個順水人情,送給房東奶奶了一些,一番客套之後,她收下了,對我們的態度更好了。
對於張志林在我住院時沒有來看我,我有些生氣,再怎麼說咱們也是舍友,這點交情還是有吧,你怎麼能不來,我是個心裡壓不住事情的人,於是當面就提了出來,他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說到:“本來想著去的,就是不知道地方,你現在不也回來了麼,我給你補上就是。”說到後面,他都說的有些勉強。郭雨也會隨時來我們的房間裡玩耍,他縮頭縮腦的樣子,在我把我的不滿提出之後,顯得更加的誇張了,最後他只是說:“下次你病了,我一定去看你。”我搖搖頭:“我希望我再也不去那個地方了,太壓抑了!”心中的不滿在表達之後,輕鬆了很多,他們對我的看法也變了很多,男生就當如此,有什麼事情就說出來,不要小肚雞腸的背後抱怨。
媽媽的廚藝真的是無可挑剔,因爲她的到來,我們所有人都吃到了好吃的東西,她會換著法子做,絕對不會出現重複的情況,房東奶奶和那個阿姨也很高興,因爲她們從來就沒有注重過飲食,媽媽在我的旁邊小聲嘀咕:“你那個房東婆婆,一鍋稀飯煮好之後,就這頓熱,下頓熱,再下頓還熱,一鍋稀飯就要吃個兩三天,也不怕生病。”我聽後很是無語,平常我們都是在外面吃的,所以也沒有多麼在意,原來奶奶的生活到了這麼艱難的地步,估計也是年齡大了,沒有那麼多心思去做飯了吧,誰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只希望媽媽在的這段時間能幫助她們改善一下吧。那晚的揪面片尤其做的好吃,在吃完之後,媽媽又過來小聲的對我說:“那個房東奶奶開始還說不吃不吃,到後面就她吃的最多,好像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一樣。”我聽後就想笑,女人還真是八卦啊。
又過了兩天,這種躺著,站著,坐著的生活我實在受不了了,剛好傷口只要不碰的情況也不是很疼,我就急切的想著去學校。課在上學期就已經上完了,所以也不存在新內容的情況,唯一的就是卷子落下了好多,不過也沒有什麼關係,跟緊後面的就行了。我跟媽媽說了我的想法,她便扶著我到班上,並囑咐說:“注意點,什麼事情都小心些,不要碰到傷口,放學了我就來接你。”我點點頭,進到了教室裡。這幾天沒有吹到風沙,媽媽的面容又恢復了一些白皙,那種年輕又體現了出來,他們唯一的感嘆就是:“劉凱的媽媽好年輕啊。”我總會驕傲的說:“那是,誰叫他們十九歲就生了我呢。”
對於我幾天的消失,很多同學充滿了好奇,關心我的,會打聽情況,最後也就知道了,關係不熟的,在再次見到的時候,也總有那麼幾聲問候:“劉凱,這幾天你怎麼了?”我還是少不了那種開玩笑的風格,便說:“遭宮刑了!”他們就是一陣笑:“小子,你是不是想練《葵花寶典》啊?”我也看著他們笑,不再說什麼。從動手術那天到現在,花去的有一週時間,這一週簡直經歷了生死,現在又坐回了寬敞明亮的教室裡,我感覺我的生命有了一次轉折,往日的那種熟悉又回來了。
經歷了這次手術,在我的夢中便經常遇到死亡,很多時候,我都覺得我自己死了,可陽光晃著眼睛醒來的時候,我知道我還活著,夢中的情形我已經記不清,反正很美好,我很想追隨它而去,可一想到親人同學時,便由心裡產生了一種抗拒的恐懼,同學或許不會有太多的傷心,但是父母,辛辛苦苦把我養到了這麼大,如果就這麼隨它而去的話,那麼他們將來老了怎麼辦,所以,我不能死。我不能死,便成了我每天按時醒來的理由,看著那七彩的陽光,我便感受到了一種新生。
冷半夏還是會和往常一樣的發呆,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她的那種神情一直就是對我的一種誘惑,我很想如以往一般調皮的過去問她有沒有想過我,不過現在看來,還是算了,經歷過了太多的事情,那種青澀的愛戀,怎麼也比不上親情,她想沒想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父母想了就足夠了。在放學的時候,媽媽攙扶著我去食堂吃飯,我看見魏雪妍和幾個女生站在一片樹下,她往我這邊打量了幾眼,然後朝宿舍樓跑去,我的心跳瞬間就提了上來,不知爲什麼,每次遇到她的時候都會心率不正常,我又開始浮想聯翩,她打量的那幾眼,代表了什麼意思呢?
我被媽媽小心的扶到了食堂的凳子上,然後就坐著,她問我要吃什麼,我說吃雞肉,一會兒,她便端了兩個套餐過來。嘗著食堂的套餐,她還是很滿意的:“學校的伙食還不錯,我還說要是吃不好就出去吃呢。”過了一下她又疑惑起來:“好像這個食堂高一來那會沒有吧,我記得好像在那邊,那時我們去吃過一次飯,味道也沒有這裡的好。”我心想,她的記憶力還是很好嘛,來過一次,就基本記住了這裡那些地方的位置。這裡變化的確挺大的,才兩年,宿舍是新的,食堂也是新的。
我上課的時間,媽媽就一個人在校園裡遊蕩,看別人打籃球,或者出去超市逛逛,到點了就過來接我。這種守候,我不能體會到,就只能猜想,母愛總是這麼無私,換著是我的話,一定忍受不了這種無聊,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只是一個人安靜的等,每一次放學的時候,她的臉上總洋溢著笑容,那種笑容是久久等待之後的欣喜,我也就安靜的走過去,把胳膊交給了她。
這種接送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幾天,在去醫院拆了棉線之後,我已經能完全自主的生活,媽媽見我康復了,便開始考慮家裡的工作。這正是大忙的季節,作爲建築工,整個冬天都不能幹活,只有不下雪的時候幹,也就大半年,這麼來去的一耽擱,差不多一個月的工資就沒有了。她開始著手準備回去,而我的學習也開始步入了正軌。她一個人去買的火車票,我想去也不行,身體現在是儘量少的運動,在走的那個早晨,我也沒有起來送她,那會很早,我只是在被我裡迷迷糊糊的哦了一聲,在聽到她腳步聲消失的時候,我哭了,淚水嗆的我難受,我好想一直都在她的庇護下生長,可她在完成她的任務後終究會離去。起牀的時候,我用被子將我臉上的淚水擦乾,因爲我不想讓別人見到我的軟弱。
生活又走上了正軌,那些枯燥的科目,作爲教這一門的老師總能給我們帶來樂趣,尤其是英語老師,他的語法功底簡直就到了神的境界,還記得李晉第一次聽他的英語課時,事後不停的感慨:“我一個暑假把初中所有的語法整理,整理了三篇,他一節課就給我講了五篇,還寫的滿滿的,這讓我情何以堪。”他的幽默在於四川口音的英語,還有那些滑稽的動作,講到一篇完形填空時,說風吹竹子動,其中有一個選項是MOVE,他就開始比劃:“選MOVE,對,風一吹,我就MOVE,我MOVE!”每說一句,頭縮一下,然後身子往旁邊靠一下,這個動作引得全班一陣發笑,那些正犯困的同學馬上就沒了睡意。
媽媽在到家之後,給我打來了電話,她竟然關心起一些很尷尬的問題來,比如手術之後,自己感覺會不會影響到生育,我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沒事,一切都正常,事實上也是如此,只是還有些小小的疼痛而已。房東奶奶在見到我那些遲鈍的動作之後,開始對張志林說:“你們就互相幫助一下嘛,現在他剛做了手術,幹什麼都不方便,你就幫他洗一下衣服,等他身體好了之後,他再幫你洗。”張志林點頭答應,我卻是不好意思,衣服泡好之後,張志林見了,讓我寫作業,過會他幫我洗,我卻是等不及,自己嘗試了一下,也沒有那麼艱難。從小的教育就是,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現在試試能做,那就好好做吧,何況,欠了他人情也不好,等病好了之後,還得幫他洗。高三也在這種一天天的耗費中,迎來了運動會,而我的身體,也在慢慢的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