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駛進成都,我就直接下車了,這一次,不想再去打擾哥哥,到了汽車站買票時,卻發現已經沒有回家的車了,沒有辦法,看來這一次依然免不了去哥哥那,這一路都是高速公路,坐慣了長途的火車,對於這一點路程,我已經沒有什麼感覺,何況車上還放著電視節目,就如在家裡看看電視一般,節目結束,也就快到了。
場景一如半年前見到的一樣,車緩緩的朝他家的位置開去,司機是一箇中年人,自從上大學之後,我發現了口才的重要性,便試圖和他閒扯起來,隨著聊天的瞭解,我感覺到了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故事,他的家裡,也有老有小,就靠他開出租賺錢維持生計,我也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家裡的情況,他很感慨:“考上大學不容易啊!”聊天很容易就拉近了兩個人的關係,在到了哥哥家那條巷子的時候,他把我送到了最裡面,給他錢時,發現少了一塊,他馬上說算了,我摸摸口袋,正好還有一塊硬幣,便一起給了他,大家都不容易,一塊錢雖然少,但也是可以買到一些東西的。
夏天過來的時候,哥哥還可以打地鋪給我騰出牀,冬天就再也不行了,他把我安排在了他鄰居那裡,這個男人三十幾歲的模樣,應該比哥哥大些,一副憨厚老實的樣子,有四川人在外打工時的共同神態,我記得爸爸就是這個樣子,和他聊了一下,發現他和我爸爸過去很像:“我就是一個人在這邊打工,家裡有老婆孩子,賺了錢就給他們匯回去?!?
“那你賺錢了還幹別的什麼不?”我嘗試著問到。
他還是那副老實巴交的語氣:“那還幹啥?給家裡一匯,自己再留點生活費,這就夠了嘛。”
小時候,爸爸在外打工,肯定也是抱著這種想法吧,都說中國人的一生,從來都是爲別人考慮,不會考慮到自己,這話不假,作爲一個男人,他知道自己的義務是撐起這個家,就算再苦再累,在他的心中也是快樂的,妻子兒女的幸福,就是他們最大的幸福,這種小幸福,是金錢買不來的,他們一心的工作,從來不會去想別的事情,有勞有得是他們的觀點,在這個社會,他們一直都是默默無聞,高樓大廈建了一棟又一棟,但後期的生活,再也沒有他們的影子。
哥哥讓我多玩幾天,因爲這兩天天氣不好,外面下著濛濛的細雨,估計回到老家後也是一片陰冷,我卻是坐不住了,爸媽都在家裡,半年沒見了,也不知道他們變成了什麼樣子,有他們在,應該不會再遇到暑假那種無聊了吧,多年已經全家人沒有在四川過過年,那種熟悉溫馨的感覺,我急於去體會,何況,聽說同學已經回去了好多,他們現在肯定都在等我這個班長吧。
我一直堅持,哥哥也沒有辦法,他只好有些嘆氣的說:“叫你耍兩天呢,你這麼著急回去,老家那麼冷,又沒有網吧,回去又會耍不慣吧?!?
他的關心我很理解,這一個哥哥,從小就是最疼我的,現在也一樣,不過一想起老家那些東西,心中就有些忍不住,我說:“回去了很多同學,現在都在等我了,這次肯定不會無聊了?!?
他將我送到了汽車站,一陣漫長的等待之後,坐上汽車,看著他的身影在車窗外越來越小,他說:“你先回去吧,過年我也回來,回去問婆那些好,還有幺爹幺媽!”
兄弟倆,這些太傷感的場景,我們都沒有過於去體會,有離別總有相見的時候,車已經開始疾馳起來,我的心早就飛到了家裡,期盼著見到家裡的一切,聽說媽媽的感冒已經好了,不過因爲給外婆洗衣服,手臂又積了氣,腫起來一個大包,我在電話裡說:“放心吧,我回來給你揉揉就好了!”
綿陽離家裡就近的多,大概三個小時就到了,還是在文星下的車,今天這個日子很不好,伏虎和小元都不當,所以路上根本就沒有車,這種情況之下我就只能步行,從文星一直走到小元,陰雨天氣形成的泥水路,是一直以來最討厭走的路,難走不說,還弄髒鞋子,給爸爸打了個電話,他說他來接我了,就在小元,讓我過去就行,心中的急切和現實的路程形成了一種對比,我有些迫不及待,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泥水被我帶起,不僅弄髒了鞋子,還弄髒了褲腳。
又是那種熟悉的場景,這個地方,曾經留下了我太多的身影。在我經過一間房子的時候,有人在裡面喊道:“凱爾,過來,你爸爸在這!”
我四下望了望,是二外公,他滿頭白髮,正對著大門,在那裡打牌,爸爸是背對著門的,所以沒有看見我,聽到二外公的喊聲,他才轉身看了看:“哦,凱爾,你回來了啊。”之後又把注意力轉到了牌桌上:“天牌!”
我安靜的坐到了一旁,等待著他接下來的安排,因爲一路疾走,身上出了很多汗,現在安靜下來之後,我發現很冷,很久沒有感受過這麼冷的天氣了,在新疆的時候,冬天有暖氣,所以過的很好,在海南,一年四季根本就不知道冷是什麼,小時候的記憶裡,也冷過,但絕對沒有現在這個樣子,牌桌下面,有一口大黑鍋,裡面的炭火正旺,只是擴散到我這個位置的時候,已經算是沒有溫度,我不自覺的搓了搓手。
爸爸一邊打著牌,一邊對我說:“你先在這裡等一會兒吧,餓沒有,先吃個飯?”他又將頭轉向了一旁,對著這個小店的老闆喊道:“來,應爾,給每人煮一碗餃子!”
吃過飯,終於暖和了一些,可是腳卻是越來越凍,牌桌上,爸爸沒有一點結束的意思,想想也是,十年沒有回過老家,如今,是該陪陪他們以前那些好友打打牌了,正在興頭上,肯定就不會結束,何況現在回去也沒有什麼事,陰雨天,除了烤火打牌,真沒有什麼別的可幹。我終於受不了了,便起身對爸爸說道:“我先回了!”
爸爸擡頭看看我,又看向了牌桌:“那好嘛,回去給你媽說我等會就回來!”
沒有車,只能步行,走到白石埡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熟人,那是鬆立彎的夥伴,住在劉軍他們家上面的劉彪,這傢伙比我小兩歲,似乎是早就沒有上學了,他爺爺花了六千給他買了一輛很豪氣的摩托,現在正疾馳著從我身邊經過,聽到發動機的聲音,我轉身,他正好看清是我,便有些驚訝:“凱爾?”
“劉彪?”我也是相同的神情。後面的事,便很自然的坐到了他的後座,一陣風一般的,就到了村裡。他還有別的事,開著摩托離開了,我朝他招招手:“有時間一起玩?。 比会衢_始向山上走去。
到了山包壘的時候,爸爸的電話打過來:“凱爾,你到哪裡了?”
“山包壘!”因爲天氣太冷,說出來的話也有些發抖。
他很是驚訝:“怎麼那麼快,這才幾分鐘!”
我向他解釋了一下,他明白了,便有些嘆氣的說:“我還說你回去經過你外婆那的時候把你媽的衣服帶回去呢,沒想到都走過了,那算了,我等會回去拿吧?!?
壓了電話,我加快了速度,不知道媽媽現在在家裡怎麼樣了,還說幫她揉手呢。這一路因爲沙石比較多,所以也沒有感覺到多難走,很快就到了家裡,老遠我就喊道:“媽,我回來了!”
首先出來的是奶奶的身影,她從竈屋裡出來,關心的說道:“凱爾回來了撒!”
媽媽的聲音也接著從竈屋裡傳出來:“凱爾,過來,我看看,大學生變樣子沒有!”
那種關心包裹了我,這兩個女人,一直是我生命中的最最疼愛,我也高興的首先進了竈屋,媽媽身上的衣服裹的很厚,而在最外面,又是那件一邊紅,一邊藍的羽絨服,她的臉上滿是笑容,我走過去,她關心的問到:“冷不?冷就在竈前烤一會兒?!?
我將行李都扔給了她:“這是海南的椰子,一路提回來,重死了!”然後又從包裡翻出了一些奶粉,對奶奶說道:“婆,這是海南的椰子粉,你嚐嚐,我也不知道該買別的什麼東西,就給你帶了兩包這個。”
她們的臉上都笑開了花,不過依然少不了關心,媽媽說:“重你就別帶嘛,累到沒有?”奶奶說:“這孩子,還知道給我買東西了?!蔽乙仓皇桥阒齻冃Α?
在竈前烤了一會兒,暖和了很多,我想起了那件事,便問:“媽,你手怎麼樣了?”
“就是給你外婆洗了幾大山衣服之後就積氣了嘛,後來一直就痛,痛了好久,那次村裡修路的時候,我去提土,提了一天,它又好了,估計是把裡面的氣散掉了。”媽媽的聲音中有些抱怨,對於她的媽媽,她是又氣又愛,外婆似乎重男輕女的眼光很重。
我這下就放心了,本來還擔心揉了也沒用呢。又等了好久,爸爸回來了,手裡拿著那件本來要我拿的衣服,媽媽抱怨的聲音開始響起:“叫你去接人的嘛,怎麼就接到牌桌上去了?”
“凱爾都那麼大了,又不是不知道回來。”爸爸開始反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