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蒼蒼的母親?”玄墨狐疑的盯著重影看,對于蒼靈的母親玄葉,因為她在蒼蒼剛生下來沒多久便死了,他與蒼靈兩人對于她的記憶是沒有的,他們?nèi)酥校仓挥信R淵是見過她的,因為他小的時候,是由蒼蒼的母親帶大的,一直到他一萬歲的時候,她才死去。
至于她死的原因,神族中有不少說法,有的說是因為她之前在與妖族之人大戰(zhàn)之時傷了身體,生蒼靈的時候又傷了本元,因此身體衰弱一日不如一日,最終纏綿病榻消亡而去。
還有的說,在與妖族大戰(zhàn)之中,玄葉為了保護(hù)祖神,中了妖族的水晶蘭,被妖族當(dāng)時的王糟蹋侮辱了,這成為她與祖神兩人之間永遠(yuǎn)說不出口的傷痛,祖神沒有因為她的不潔而休棄她,反而對她越來越好,但玄葉卻自認(rèn)自己已經(jīng)不干凈,再配不上他,在一日又一日的煎熬當(dāng)中,她終于再也承受不住,選擇了自殺。
當(dāng)然,還有一種說話,只是這個傳言,玄墨是死活不肯相信的。
這個傳言,只有為數(shù)不多祖神身邊極為親近的人才知道,比如他和臨淵,比如白澤和麒麟,但究竟是誰傳出來的,倒不得而知。
這個隱秘的傳言,是說…祖神移情別戀,愛上了別的女人,與玄葉的關(guān)系雖然表情看起了愛恩愛,其實已經(jīng)貌合神離,玄葉起初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妥協(xié),卻最終忍受不了自己的夫君愛上別的女人的事實,她生下蒼靈之后不久,一人獨自離開了祖神,沒有留下任何只言片語與行蹤,再也沒有回來。而祖神為了怕引起外界過多的猜疑,才對外宣布說,她重病不治,不幸而亡。
但到底玄葉最終的結(jié)局是什么,沒有人清楚。
重影與他年歲相當(dāng),玄葉出事的時候她還是個小娃娃,她怎么可能會見過她?
“確切講,我是見過玄葉夫人的一抹幻影。”重影道:“那是在神女兩萬歲生辰的時候,那天他老人家很高興,喝了很多梨花酒,他醉的厲害,白澤叔叔便將他扶了回去,他沒有回屋,說院子里的海棠花開的好看,說做在院子里散散酒氣再回去。恰逢那個時候神女又和東臨鬧的不可開交,兩人在宴席上便至極開打了起來,祖神便遣白澤叔叔去看一看,他自己一人留在了院子里。”
“白澤叔叔怕他喝酒后肚子里難受,便吩咐人給他去弄點吃的來,正好那個時候我端著一盤白糖糯米糕走了過來,原本是打算給神女送過去吃的,白澤叔叔看見了,便說讓我給祖神送過去。”
那是重影在玄墨身邊伺候這么久的時間里,第一次單獨面對祖神,她雖然是玄墨的貼身婢女,也很得他的信任,神族里的每個人也都高看她一眼,可她畢竟身份還是低微的,這來自于她骨子里的卑微,因為她的神族血統(tǒng)并不純正,她的身上,流著一半魔族的鮮血,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更容易墜入魔道。
在玄墨跳進(jìn)暗黑之河去打撈神女的尸體之時,她以為他就此消散死去,內(nèi)心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導(dǎo)致她一夜之間神骨盡毀,幾乎成了一個廢人。再之后,她知道玄墨因暗黑之河的侵蝕一身的修為與靈力全部被毀,并且墜入了魔道,她再難控制自己對他日復(fù)一日的思念,奮不顧身的投靠了魔族。
本來,她在神族就呆不下去了,本來,她就恨透了那些虛偽又假情假意的人。
那個時候,她手里端著白糖糯米糕點,一顆心由于萬分的激動而砰砰跳的厲害,她看見祖神坐在一顆梨花樹下,他側(cè)身對著她,微微仰著頭看向遠(yuǎn)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樣子其實已經(jīng)不年輕了,但是看起來也不顯老,反而非常的有魅力,眉眼冷峻,側(cè)臉線條幾近完美,身子挺拔如萬年老松,渾身上下充滿了男人濃郁的陽剛之氣,又帶著經(jīng)歷世間所有風(fēng)霜的滄桑感,那是時間賦予這個男人特有的魅力,無人可以與之相比。
哪怕是在這九州之內(nèi)最為耀眼的兩個年輕人,東臨和玄墨,也不能與他相比。
這個男人,不知道活了多久,他是這三界內(nèi)至尊高位上的王者。
重影對他,滿心里全是仰慕與敬佩,她端著盤子緩緩朝他走去,連腳步都特意放的非常的輕,正怕驚擾到他。
“葉兒,我知道你還在…。”
突然,男人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響了起來,重影的腳步一頓,不由的便停了下來,因為她聽的出,這聲音里所暗含的巨大悲痛與哀傷。
“你不出來見我…。我知道。你恨我…。”男人的聲音終于忍不住有了一絲哽咽,“你是恨我的對不對?”
重影看著男人的側(cè)臉,他的神色異常的悲痛,還有點點無助和不知所措,重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真的是祖神嗎?那個可以主宰三界蒼生的王?
他怎么會流露出如此脆弱和無助的樣子,好似一擊,便可潰散無形。
怎么可能?
重影直覺現(xiàn)在不是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時候,她的身子一閃,藏身到了一顆海棠花樹后面。
若在平時,別說她這一個小小的舉動,就是她剛出現(xiàn)在這里的第一時間,但凡她只要有一點呼吸,祖神都能夠察覺的到,怎么會像現(xiàn)在這樣,竟然遲鈍到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發(fā)現(xiàn)她。
重影越發(fā)感覺到不可思議,她站在花樹下,透過枝椏間隙看像不遠(yuǎn)處的那個男人。
但見他已經(jīng)自大石上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虛浮的朝前走了幾步,聲音透著哀求,“葉兒…我都喝醉了…你怎么還不來我的夢里…葉兒…。你出來啊…。”
重影知道,他口中的葉兒是神女已經(jīng)去世的母親玄葉,她死了已經(jīng)有很長時間了,大概是祖神思妻心切,喝醉了酒在這里一個人暗暗思念,大殿內(nèi)所有人都在慶賀神女的生辰,整個神族都為之歡喜沸騰,而這個男人,卻在這里一人暗自哀傷,甚至是,放縱自己,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顯露了出來,重影心下不禁也生出幾分哀傷與心痛,險些就要流下淚來。
夜里突然起了風(fēng),梨花純白如雪的花瓣紛飛墜落,像是冬日里的鵝毛雪,明明是暖春世界,卻讓重影感覺到了蝕骨的寒冷。
雪白的花瓣落在男人的肩頭,他有些失神的站在院子里,揚(yáng)起寬大的袖子在原地迅速一個轉(zhuǎn)身,手間驟然多出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他執(zhí)劍飛躍而起,身子如蛟龍,在院子內(nèi)霍霍生風(fēng)舞起劍來。
凌厲的寒風(fēng)迎面而來,重影臉上猶如被一把冰刀割傷,霍霍生疼,她捂住嘴巴,強(qiáng)忍住即將痛呼出聲的呻吟之聲,緊緊抓住眼前的花樹,那寒風(fēng)太過凜冽,差一點就要將她吹到天上去。
巨大的痛苦讓她再也呆不下去,聚集起體內(nèi)的靈氣護(hù)住自己的心脈,重影呼出一口氣準(zhǔn)備逃走,再呆下去,她必死無疑。
腳步剛邁出去,眼角余光似有金色的暗光一閃,重影鬼使神差的看了過去。
一抹虛幻的身影出現(xiàn)在院內(nèi),那人站在祖神身前,身子婀娜,裊裊聘婷。
只一個身影,便美到讓人心碎窒息。
重影瞪大眼睛,因為這個身影雖然是虛幻的,但是卻依然能夠看的清楚她的樣子,這個人的模樣,與神女幾乎長的一模一樣。
而就在她驚詫到無以復(fù)加的時候,男人的聲音再一次若驚雷一般轟然響在她的耳邊。
“葉兒!”
男人的聲音帶著狂喜,“你來了!”
女人靜靜看著他,唇邊一抹柔笑。
“葉兒…。”祖神上前,他想要去抱一抱她,卻在下一刻又焉得停住了腳步。
他怕,怕他的一個輕輕碰觸,眼前這個讓他思念成狂的女人便會再次消失。
“我不碰你,我就這樣看著你好不好?”祖神的語氣像是一個在討糖吃的孩子,小心翼翼甚至是討好一般的沖女人道:“葉兒…我可以離你再近一些嗎?”
女人沒有說話,只看著他笑,眼神柔的幾乎能化出水來,可是,她始終一句話沒有,只看著男人笑。
“葉兒…。”
金光點點,伴隨著再一次的梨花飄落,那道虛幻的身影一點一點消散在空氣之中,最后,只有熒光點點殘留在男人身邊,縈繞不去。
“葉兒!”男人大喊一聲,驚慌失措的到處尋找著,“別躲了,你出來啊,出來!我保證,我不靠近你了!我再也不會有這個奢望了,我就只看著你好不好?葉兒,我求你,你再出來一下…葉兒啊…。”
男人一聲嘶吼,跪坐在了地上,整個人一瞬頹廢了下去。
院子里再次恢復(fù)寂靜,無聲,無息,只有素素飄落的梨花。
“主上!”沒多久,白澤回來了,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男人,他沖過去跪在了男人身邊,默默陪在了他的身側(cè)。
白澤的臉上沒有絲毫驚訝,有的只是心痛與難過。
“主上,夫人她不會回來了…。”
“會回來的。”祖神淡淡道:“剛才我還看見了她。”
“那只是您相思成疾產(chǎn)生的幻覺而已,那不是真的!”
“那是真的!”
“主上!”白澤看著他,神色充滿哀求,“您需要清醒一下,夫人走了,您還有神女啊,她還需要您的照顧,今天是她的生日,要是被她看見了您這幅樣子,她該是會傷心的…。”
“那小家伙…。”男人的神色瞬時柔和了許多,滿眼都是溫柔,“她現(xiàn)在的心里裝的全是東臨那混小子,哪里還有我的位置。”
“您是她的父親,她心里怎么會沒有您的位置?”白澤一笑了,伸出手,遞給他一樣?xùn)|西,“你看,是那丫頭托我?guī)Ыo你的。”
他的手心,是一個木頭娃娃,雕工很拙劣,卻是把那娃娃刻畫的很生動。
“這樹我嗎?”男人覺的好笑,問道。
“嗯。”白澤笑著道:“丫頭讓我給你說,謝謝你一個人把她養(yǎng)這么大,還把她養(yǎng)的這么生龍活虎,而且又彪悍強(qiáng)壯,最重要的是,給了她一副好相貌,她喜歡的緊。”
“不是…”男人幽幽道:“他的相貌是葉兒給的…”
…。
重影把話說話,玄墨神色有些怔怔的,許久沒有說話,重影看著他,問道:“你知道玄葉夫人是怎么死的嗎?”
玄墨的神思還沉浸在久遠(yuǎn)的過去了,以至于重影問出這句話來以后,他的心噗通一條,似是被嚇了一跳。
“你說什么?”
“玄葉夫人的死…。”重影抱緊了孩子,眼底里突然現(xiàn)出濃郁的恐懼之色。
“那個時候,我還聽到了一句話…。”重影聲音顫抖的不成樣子,“他說,我不是故意要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