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姌盯著她，陰陰而笑，“真是可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婀娜記得剛才連無暇與她說過，她是上古之時最古老的神族，是神女身邊的貼身婢女和坐騎，他還說她的體內有神女的法杖。

其實這一切她自己并不知道，只不過就在剛才她被素姌刺激到，大腦內掠過無數畫面，還有一個人的聲音，那人叫她妹妹，似乎，也喊了她的名字。

鳳離。

這兩字，似那敲擊在婀娜心頭的一柄巨錘，將她一顆心敲大的七零八碎。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素姌的這一張臉，婀娜的腦子里突然竄出兩個字。

鳳心。

她在沉思的空隙，素姌陰冷一笑，隨即朝她迅速攻擊了過來，婀娜眼見她手中的那抹夾帶著濃烈煞氣與暗金色流光的靈氣直逼她的腦門，她不動聲色，只抱著連無暇的身體一個轉身。

“啊－－”

素姌一聲慘叫，她瞪大雙眼，哇的一聲沖著婀娜吐出了一大攤鮮血。

那纏在她腰間的白凌緞帶伴隨著婀娜的這一個迅速轉身，素姌也被的往前一沖，那白色的緞帶寒光一現，一瞬勒進了她腰間的肉里。

素姌痛的臉色發白，可是她卻無法掙脫出來，似乎，這法杖便是她的克星，無論剛才她有多厲害，是怎樣在瞬間將東海的主子熬廣與諾西殺于無形，此刻，她在法杖面前，似乎已經完全施展不出她剛才的威力，只有乖乖被打的份。

“有本事，你別用這法杖！”素姌痛的一張臉猙獰一片，“沒本事的東西！借別人的東西對付我算什么？下作玩意！”

“只要能把你給治了，我用什么都可以！”婀娜冷看她一眼，“你還是留著點力氣吧，一會痛的時候，怕是連叫出來的聲音都沒有了。”

“你！混賬！”素姌又是一聲大喊，婀娜帶著連無暇，回走過去，將熬廣與諾西夫人的尸體收好，她朝他們跪下來，眼淚忍不住的流，“父王母后，你們暫且等我一下，待我把無暇救了再回來好好安置你們，還有，你們的仇，我一定會報的！”

她待要飛上云端，突覺懷中連無暇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她趕緊查看他的情況，便見他原本就已經干枯如老樹皮的一張臉上爬出了幾只青黑色的蠕蟲，還有的蟲子，正從他的眼睛里爬出來，樣子十分恐怖滲人。

“無暇！”

素姌哈哈一陣大笑，“他之前中了我的蠱毒，之前因為有他自己強大的靈氣與修為護體，蠱毒發不出來，看上去也便與常人無異，可現在，他把自己一身的修為與靈氣全都給了你，如今，他體內的蠱毒已經全面爆發出來，他堅持不了多久了，馬上就會死！真好，哈哈！”

婀娜將手中的法杖狠狠一拉，那緊纏在她腰上的白色凌帶化做一條虛幻的白色影子驟然間鉆進了她的體內，素姌大聲慘叫著，婀娜冷冷道：“把解藥拿來！”

“沒有解藥！”素姌盡管痛到發狂，唇角之上卻還是爬滿了笑意，“我做蠱毒從來不會配做解藥，毒啊，就是害人性命的，為什么還要做解藥出來？那些有解藥的毒，都算不是真正的毒藥，那是制藥之人對這世間還抱有一絲絲希翼，所以才留有解藥在手，想著，也許哪天還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可是我不會，因為我已經對這個世界徹底絕望，尤其是你們神族！這群道貌岸然的種族！”

“鳳心！”婀娜看著她大聲一喝，“把解藥給我。”

雖然很多事情還沒有想起來，可是婀娜卻憑著內心的驅使，還是叫出了這個名字。

素姌一瞬沒了言語，冷冷看著婀娜，眉眼之間陰晴不定。

婀娜抱著連無暇，此時男人的臉上已經爬滿了那青黑色的蟲子，一張臉遍布全是，婀娜哭著為他擦臉，可那蟲子被擦掉之后，又會有新的蟲子迅速自他肌膚之內涌出來，源源不絕，頃刻后，不僅臉上，他的脖子間，身體上，也都爬滿了了蟲子，任由婀娜怎么驅趕，始終驅走不盡。

那些蟲子趴在他的身體上，以著看不見的速度啃噬著連無暇的肉體，少頃，他的部分身體，已經露出了森森白骨。

“無暇！”婀娜摸著他的臉，驚慌失措的喚他，“你撐一會，你撐一會，我帶你去找帝君和神女！”

“婀娜…不要浪費力氣了…”

“沒用的！”素姌此時開口說話，沒有任何情緒，冷冰冰的，“我敢說，我數十個數，你心愛的男人就會死。”

婀娜猛然抬頭，眼底是蝕骨的恨意，“鳳心！算我求你！”

素姌眼角一挑，面色更冷，“一、二、三…。”

“鳳心！”

“四、五、六…。”

“姐姐！”婀娜仰頭看她，她聲音發狠，眼底沒有絲毫情感與暖色，卻說著祈求的話，這是連無暇，是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他是秀兒的爹，她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他死去！

“七…。”素姌在聽到她那一聲姐姐的時候，停頓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接著數道：“八、九…。”

婀娜手握法杖，瞬息間朝她殺了過去。

“閉嘴！”

那白幽幽的白凌穿過素姌的身體的，在她體內的盤旋蜿蜒，素姌痛苦的嘶吼一聲，瞪著一雙陰森森的眼睛死死看著她，“你心愛的男人死了！哈哈…。”

“婀娜…。”連無暇伸出一雙白骨森森的手朝她動了動，“婀娜…”

婀娜將素姌的身體一下甩在地上，她沖過來，將男人的身體重新抱回懷中，“無暇，我在這里！我在這里！咱們現在就去九重天找神女！”

“不要去了…”連無暇虛弱的聲音都快要說不出來，此刻他的臉上，半邊臉已經露出了森森的白骨，婀娜看著此般模樣的他，一顆心痛到幾乎不能呼吸，“婀娜…秀兒來了嗎？”

“就快了…就快了…”婀娜摸著他的臉，“無暇，你再堅持一下啊！”

“阿姐！”云頭之上，突然傳來一人的聲音，婀娜驚喜抬頭，“靈兒！”

婀娜沖過去，拉上蒼靈的手，“你快過來看看！你救救無暇！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

蒼靈被她拉著走到連無暇身邊，身后跟著臨淵，他的眼神，第一時間落在了被法杖牽引著身體的素姌身上。

一眼看到連無暇，蒼靈幾乎認不出他，這還是那個號稱四海內第一美男的連無暇嗎？還是那個昔日里俊美無雙的風流公子嗎？

此時的連無暇，蜷縮在地上，原本高大的身軀已經縮水一半，像是一具干枯的廢柴，更加可怖的是，他的身上爬滿了青黑色的蠕蟲，渾身上下，隨處可見白森森骨頭露在外面，蒼靈從沒有想到，有一天連無暇會變成這個樣子！

來之前她也想過，連無暇或許會在素姌這里受一些苦，但是她從沒有想到，他會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靈兒！你快看看他！”婀娜拉著她，語氣顫抖著，“他一定還有救的是不是？”

蒼靈蹲下身子，將連無暇的身子翻過來面朝她。

嘶－－

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一張臉，那一張曾經讓她見了也覺的俊美無雙的臉，已經被那青黑色的蟲子糟蹋的不成樣子了，已經看不出人樣了，因為上面布滿大大小小的窟窿，好像個篩子一樣。

她蹲下身子，握上連無暇的手腕，可是他的手腕，已經被蟲子咬嗜，便連他的脈息，蒼靈也已經無法把到，她貼進連無暇的臉，將身體丹田之內最至純的氣息渡入連無暇體內，少頃過后，連無暇的鼻間呼出一團黑色的氣體。

蒼靈的臉色一白，眸子垂了下去。

婀娜的垂在身側的手劇烈顫抖起來，“靈兒？怎么樣？沒問題的吧？一定沒問題是不是？”

“阿姐…”蒼靈停了停，艱難道：“他把體內的精氣都給了你，如果他失去了修為與靈氣我都可以給他補回來，可是這精氣是人之根本，是自一出生便被母體賦予的本陽，這個一旦失去，是永遠也補不回來的…。”

“靈兒，你什么意思？”

“阿姐…”蒼靈看著她，面色染上愧疚，“對不起…連無暇他的大限已到了…”

“不會的…不會的…。”婀娜轉身，沖到臨淵身邊，“帝君，你一定有辦法的，你可以救他是不是？”

臨淵靜靜看了她一會，淡淡道：“婀娜，你要面對現實。”

婀娜的身子劇烈晃了一下，腳步有些發虛，身子也軟了下來，蒼靈在她身邊將她扶住，“阿姐，你…。”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是要說你不要傷心，可要死的這個男人是她的愛人，是秀兒的爹！還是要說你堅強一些，痛苦總會過去的，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可是，這些場面話，她一句也說不出來，因為她與她一樣心痛，同時，感到懊悔與愧疚。

她看向臨淵，在這之前，因為擔心秀兒的安全，她不能與婀娜一起來東海，但心底始終不安，便讓臨淵把耕伯找來，讓耕伯專門為連無暇與婀娜算了下天命。

耕伯那時說，婀娜此去東海不會有危險，會平安歸來，而連無暇雖然會有困難伴隨，但最終也能化險為夷，兩人的生命安全都不會有問題。

耕伯的話沒有人會懷疑，因此蒼靈便放下心來。

她是在九重天上收到婀娜的求救之后才與臨淵火速趕到東海的，只是沒有想到，連無暇會命在旦夕，而且，還是這種如慘烈的死法。

“婀娜…”連無暇氣息已經十分微弱，他想抬起手摸一摸她的臉，奈何全身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他將臉扭轉向一邊，不想讓她看到此刻自己丑陋的樣子。

“秀兒來了嗎？”

“秀兒…”婀娜哭道：“我去把她抱來，你可一定要等著！”

“好…”

“靈兒…”婀娜祈求，蒼靈明白她的意思，她沖她點了點頭，啟用法術虛空探鏡，自東海到九重天，要在平時，這對蒼靈不算什么，可之前為了救秀兒，蒼靈將秀兒的元魄封在了自己的血脈之中，如果一旦啟用虛空探鏡，她怕會傷海到孩子，因此她對臨淵道：“你…。”

“我明白。”不等她把話說完，臨淵已經出手，指尖銀紫色光芒盈盈扇動，不一會，在他身側的虛空之中便出現了一副實體畫面。

只是他的臉色似乎一瞬變的十分蒼白，他咳嗽了幾聲，對蒼靈道：“你將孩子抱出來。”

“好。”蒼靈沒有猶豫，雙手伸進虛空之中的太極宮，在里面一番探索之后抱出一個可愛至極的粉嫩娃娃。

“秀兒！”婀娜見秀兒已經醒過來，此時正瞪大雙眼好奇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她迅速將孩子自蒼靈懷中抱過來，轉身，“無暇，秀兒來了…”

“無暇！”

她一聲驚痛的呼喊，踉蹌的撲到他身上，“你睜開眼睛啊！秀兒來了！無暇！”

可是眼前的男人已經緊緊閉上了眼睛，他眼角滑下一行血淚，神色中有不甘與眷戀，只是那雙手，還維持著伸出去的動作，也許，在蒼靈將秀兒抱出來的那一霎那他還是沒有斷氣的，所以，他迫不及待的伸出手來想要去抱一抱孩子，只是，他沒有等到。

只在婀娜一個轉身的瞬間，他閉上了眼睛。

帶著滿腔的不甘與懊悔，還有對自己心愛女人和從未謀過面的女兒的深深眷戀。

連無暇最后還是沒有撐下去，他死了。

沒有死在他曾經發誓要歸土的戰場上！

死在了東海！他出生的地方，為了自己心愛的女人！

“無暇！”婀娜嘶啞出聲，她似乎到現在還不肯相信，她使勁拍打著她的臉，“秀兒來了！你為什么不睜開眼睛看看他！你看看她啊！你看她多可愛啊！”

秀兒在一邊吃著手指頭咿咿呀呀的叫著，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一雙眼睛充滿了好奇。

她并不知道，這個世間，有一個她的至親骨血之人的離去，更不知道，死的這個人就是她的父親。

那原本爬滿他一張臉的青黑色蟲子，在連無暇死去的那一瞬便消失不見了，他的臉重又恢復原本應該的樣子，英俊而清心俊逸，一如他往前。

“無暇！”婀娜大喜，她貼上他的臉，“我就知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和秀兒！”

可蒼靈知道，人之形散，便連這蟲子也不再貪戀他的身體。

連無暇是真正的歸于塵土了。

他的身體緩緩化做一道虛幻的影子，婀娜的身子撲了個空一下趴在地上，安兒也差點被她摔在地上，幸好身邊的蒼靈及時將孩子接在了懷中。

“無暇！”

漫天熒光緩緩而下，灑落在婀娜身上，像是愛人的手撫在她的臉。

婀娜伸出手，那瑩瑩的柔光落在她的手心，片刻之后，她攤開掌心。

掌心之中，三個字。

“我愛你。”

…。

“無暇！”婀娜仰頭沖著漆黑的天空大喊，淚水滿面。

下一刻，她的身子一軟重重倒在了地上。

“阿姐！”蒼靈過去，仔細為她查看了一番，所幸是由于心傷太過昏死了過去，身體沒有什么大問題，她放下心來，一雙眼睛冷冷的看向了一邊的那個女人。

她將秀兒遞給臨淵，一步一步朝素姌走過去。

蒼靈看見了她眉心之間縈繞著的那團黑氣，似乎自她來到以后，這個女人安靜的便像是一團空氣，再沒弄出一點聲音，甚至連聲息都微弱了不少，她好像，是不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可是怎么會？她殺了連無暇，又把東海的兩位主子給弄死了，她怎么能輕易放了她！

蒼靈看見那橫穿在素姌身體體內的白色凌帶，那是她的法杖，自婀娜體內藏著的法杖！

她沖素姌輕聲一笑，素姌不禁打了個冷顫。

蒼靈嘴唇微動，輕輕默念起了咒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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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銀白色的凌帶便自素姌體內飛速旋轉起來，向是大海里不斷翻騰起來的巨浪，一浪比一浪高。

素姌疼的在地上瘋狂的打起滾來，她不斷的嘶吼著，慘叫著，一聲聲喊著蒼靈的名字，可是除了喊她的名字，她再沒說其他的話。

一團黑氣自素姌眉心之間飄散出來，幽幽轉轉的飄向了高空之中。

蒼靈立馬停了手，身子一閃，直追而去。

素姌的身子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片刻后，她抬頭，一雙眼睛懵懂的看了下四周，“這是哪里？無暇？”

臨淵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又看向高空之中與蒼靈纏斗在一起的那團黑氣，眉頭緊蹙在了一起。

高空之中，蒼靈與那濃黑的氣體糾纏了一會，一陣金光散出，那黑色的氣體便像是見了烈火的冰雪一般，頃刻間消融不見了蹤影。

蒼靈落下高空，來到臨淵身邊，“那東西非妖非魔更不是精怪，會是什么東西？”

臨淵轉眸看她，“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是執念。”

“執念？”蒼靈一驚，繼而問道：“誰的執念？”

臨淵沉默片刻，蒼靈卻已經想到了一個人。

“鳳心！”

“鳳心已經被我所滅，她確實不存在了，只是，她怨念太重，這執念便留在了世間，應該是有人利用了這一點，控制了她的執念。”

“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