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給薰妃娘娘請安。”閑云道。
悠然見了禮, 看見薰妃,這問題的答案不說也明了。
“悠然在園中無事,隨便找個宮女解乏。”
“珍妃娘娘若是覺得無聊, 只怕是還沒將這宮廷看盡。”薰妃柔媚一笑, “據(jù)我所知, 那墻后面的風(fēng)景甚好。”
閑云聞言一僵, 悠然淡淡一笑, “多謝薰妃娘娘提點。”
“不必客氣。只因娘娘讓本宮想起一個人。”薰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一個同樣深得圣寵的女人。所以, 我再送句話給娘娘——世上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何況是這宮中, 萬無一失只是自以為是。”
“悠然不明娘娘何意。”
“沒關(guān)系, 來日方長。”薰妃呵呵笑著, 帶了自己的宮女離開。
“娘娘不要理她。”閑云擔心道。
“閑云,那后面, ”悠然看了眼方才薰妃所指的方向,“可是千萍宮?”
閑云垂首點頭。
悠然輕輕嘆氣,千萍宮,溫婉宮,她記起了小時候的事, 便想起了那地方。
記憶中, 母親總是嘆息著望著窗外, 她本是個極美的女人, 卻只有每每講起宮外的世界, 眼中才有無限神采。
“娘娘,還是早些回宮吧。”閑云見她不說話, 提醒道。
悠然點點頭,既然是禁地,自己又何必非去不可,合了那薰妃的意。
回到昕閑宮,閑云有事告退,悠然從書架上找出一本字帖。
一回身,不禁嚇了一跳——她開始憎恨他的輕功了。
“景默辰,你拿著我的筆干嘛?”悠然現(xiàn)在看到他就頭皮發(fā)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問。
無奈閑云又被叫走,說是給皇上準備驚喜,那丫頭馬上屁顛兒屁顛兒地去了,害她又被這家伙纏上。
默辰看她一臉緊張的樣子,忽覺好笑,道,“你不是要寫字么,我?guī)湍隳霉P。”
悠然狐疑地看他一眼,接過筆,道,“謝謝…”
“你又干嘛?”
默辰優(yōu)雅地拿出茶杯,斟上兩杯,遞給她冷冷道,“倒茶。”
悠然腦子里忽然浮現(xiàn)他邪邪看著自己,問有什么好處的樣子,不禁背后發(fā)涼,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是,你歇著吧。”
“……”
“你怎么躺我床上了?!”悠然瞪著他道,“閣下不知隨便碰女子的床榻很失禮么?”
“你不是讓我歇著。”
“你…”悠然無語道,“既然如此,您還是別歇著了,閑云不在,你沒事兒干打掃房間好了。”
她只隨便一說,本想為難他,卻不想默辰真的去找掃帚。
悠然拿了本書坐下,眼角的余光不斷瞥見一個身影僵硬地揮著掃帚。結(jié)果半天過去,她一頁也沒翻過。
“景、默、辰,”悠然實在忍無可忍,咬牙道,“你真的沒事兒做么?”
“你說有便有,你說沒有便沒有。”
“你、有、病、么?”悠然看著他就有火。
無辰依然不動聲色道,“你說有便有…”
悠然氣得牙根發(fā)癢,站起身道,“出去,我要沐浴。”
“我?guī)湍愦蛩!?
“不必。”
“要寬衣么?”
一只茶杯飛起,被他接住。
“…景默辰!你個神經(jīng)病,滾出去!!”
閑意不知為何這段日子總是很困,無端便睡著了,此時她聽到些聲響,忙起身跑到悠然房間。“娘娘,發(fā)生何事了?”
只見悠然臉上仍有些慍怒,看著她問道,“閑意,你可知皇上身邊曾經(jīng)有個姓景的?”
“您說的是皇上曾經(jīng)的門客——景三公子么?”閑意馬上答出。
悠然一怔,閑意不過是三公主身邊的小侍女,怎會如此清楚?
見悠然吃驚,閑意忙解釋道,“娘娘您不知道么,景大人是幫皇上打天下的神一般的人物呢,這宮里誰人不知!據(jù)說,朝中上下,不論忠奸,都能被他輕松收服,皇上曾贊他足智多謀,神機妙算,實是曠世奇才~”閑意越說越激動,仿佛景默辰真的是神仙一般。
這和她所見不是一個人吧?不是吧不是吧?
要不是她見識過景默辰何其可惡,真要被閑意這番話蒙騙了,悠然不露聲色道,“那為何他現(xiàn)不在朝中供職?”
閑意神色一下暗淡下來,“后來傳聞景大人謀反,不過閑意不信,一定是有人陷害大人的!”
難怪景默辰深諳朝中人事,且進宮如進家一般熟悉…只是他和子昕之間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千萬別與自己有關(guān)啊…
清紅苑某廂房。
“你這么體貼,她沒道理生氣啊…”錦書皺皺眉,“或許是,難道…”你這感情白癡肯定又搞砸了…“子昕他有行動?小默啊,你有個強大的敵人,子昕條件確實極好,人溫和又懂得關(guān)心人,若我是女子也難不動心~”
默辰面無表情,房間里的人卻均感到陰風(fēng)四竄。
“莫急,知此知彼,百戰(zhàn)不殆。”錦書輕啜了口茶,道,“只要你多留心,便不會讓他有機可乘~~ 對了,這最后一招,就是投其所好!”
說著,他拿起一塊小點心,對身邊的藍衣女子道,“曲纋,來這是你最愛吃的綠豆糕~”那女子幾乎激動得掩面而泣。
是夜,悠然房中。“咚咚咚”,門被輕輕叩響,悠然冷哼一聲,心想這神經(jīng)病還學(xué)會敲門了,沒好氣地道,“我不開你還不是一樣進來。”
“怎么,心情不好么?”
悠然聞聲一愣,抬眼只見玄煜熙一身龍袍立在她面前。
“子昕…是我失禮了。”悠然忙起身請安。
“無妨。”玄煜熙扶起她,依舊笑著,關(guān)切道,“聽閑云說你晚飯沒吃,所以打發(fā)了那些閣主便過來了。朕叫人做了些你喜歡的糕點。”
說著,幾個宮人端上幾個精致的盤子,輕聲介紹著。
“對了,哪里不舒服么?”玄煜熙握著她的手道。
“不礙事,春困秋乏。”悠然莞爾一笑,抽回手扶了扶頭,“現(xiàn)在好多了。”
“看你前兩日還挺精神,恐怕是沒休息好。”
“呵呵,你瞧你,天天忙得焦頭爛額,倒擔心起我這閑人來了。”悠然輕笑道。
“哎,是啊,如今國事難安,若不是系家撐著,朕恐怕更難有清凈日子。今□□上幾位閣主又爭得面紅耳赤…”玄煜熙無奈地揉揉眉頭。
“子昕,我知道你一向胸襟廣闊,寬以待人。不過,有些人,往往是蹬鼻子上臉,不給以顏色,便不知好歹,把別人的寬容當軟弱。圍棋里不是有句話叫‘攻盡防之能事’。”就是說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悠然本來只是想安慰他,說完倒覺得還挺痛快。
玄煜熙看她沉靜的面容上,靜如深潭的眸子不經(jīng)意間閃過一絲狡黠,落在她直率的臉上有些頑皮的可愛,他笑了笑,“你是讓朕殺雞儆猴?”
“我只是覺得,你不要什么都扛在自己身上。”她靜靜的笑容如夏夜蓮花。
玄煜熙心神一晃,還好有她在,悠然言語中的政治頭腦是他不曾想到的,所以偶爾也會拿些朝政相商。
但更多的,是她的坦誠美好,總讓他心中升起暖意,玄煜熙不禁道,“悠然,今后都不要離開我好么?”
悠然一愣,他竟然沒有用“朕”,這樣的語氣有些無助,讓人不忍拒絕。她笑著安慰他,“放心,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玄煜熙也笑道,“嗯,今日不早了,你吃點東西,記得好好休息。”
悠然點頭,將他送到門口。
坐回房間,倒還真有些餓了,看看桌上精致的糕點,悠然先給自己到了杯茶。
“這是什么…”一陣涼風(fēng)襲來,轉(zhuǎn)瞬對面已坐了人。
悠然心情大好,也不和他計較,道,“蓮子酥和酒釀蓮子羹。”
“怎么竟是些甜膩的…”默辰看著那一盤盤精致的糕點不禁皺眉,他最不愛吃甜膩的東西。
悠然漫不經(jīng)心地起身關(guān)窗,邊道,“初夏荷塘里新結(jié)了蓮子,這蓮子極好,子昕特意讓閑云去摘了些,做成各類糕點,說是太醫(yī)說我氣血內(nèi)熱,要我吃了解暑…”
她剛一轉(zhuǎn)身,只見默辰將最后一塊蓮子酥塞入口中,桌上只剩下空空的盤子。
“景默辰!你沒吃飯嗎?!”她的酒釀蓮子羹啊,玄煜熙特意為她做的晚飯頃刻之間進了某人的肚子,悠然怒道,“那是我的晚飯,我還沒吃!”
默辰一愣,這他倒是沒料到,摸摸有些脹痛的胃,有些犯難,道,“我身上還有些草藥,可以產(chǎn)生飽腹感。”
“誰要吃那種東西!”悠然再次發(fā)飆,“景默辰,別讓我再看見你!!”
次日,悠然應(yīng)了玄煜熙參加閣主會議后的晚膳,到場后卻驚異地發(fā)現(xiàn)大臣們都和善了很多,而上次幾個嚼耳根的根本連影子都沒見到。
席間,悠然不禁問,“莫不是你真的拿司樂閣的陳閣主殺雞儆猴了?”
玄煜熙神秘地笑笑,“雖然有此計劃,不過尚未實施,此人已告老還鄉(xiāng)。”
“告老還鄉(xiāng)?何故如此突然?”
“幾日前有人寫了封告密信,上面羅列了陳為學(xué)足足幾十條罪狀,足以將其抄家治罪。不過,他是淑妃的祖父,朕念及陳家三代為國效命,他更是父皇當年的恩師,既然他能主動請辭,便有心放他還鄉(xiāng)養(yǎng)老。”
淑妃的祖父?這么說,竟是連淑妃這個麻煩一并解決了…
悠然關(guān)心的卻是,誰有如此本事,能將陳為學(xué)這個“忠臣”掘地三尺,挖出黑幕。
“悠然,朕覺得老天都在幫你。”
“什么?”悠然似乎沒聽清。
“以前對朕封你為后意見最大的幾個大臣,最近接連出岔子,根本無暇與朕糾纏,剩下那些群龍無首也紛紛跟朕示弱。呵,知道么,你會順利嫁給朕的…”他溫和的眸子充滿期待,笑若秋陽般和煦。
悠然卻不知為何想起了景默辰,想起了閑意那句“神機妙算足智多謀”,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yīng),垂下眼點點頭。
回到昕閑宮,悠然推開門,揉揉酸疼的脖子,將頭頂珠花金簪一股腦地拔下來扔在桌上。
“浮華的東西往往累人。”
悠然一怔,一回頭便看見景默辰懶懶地倚在門口。
默辰掏出一個小錦盒放在悠然面前。
悠然只是假裝沒看見,她實在是沒心力理他了。
“昨日,是我不好。”他淡淡地說。
他居然會道歉?悠然疑惑地看著他,心想今天刮得又是什么風(fēng)…“算了。”
默辰挑挑眉示意,“不打開看看?”
悠然又看他一眼,剛想無視,又怕他一上午糾結(jié)于此,便小心地打開盒子。一串水晶手鏈躍然眼前,晶瑩剔透的珠子連成一串,紅色嬌艷欲滴,綠色似水潤清瑩,黃色閃亮奪目,藍色妖冶魅惑,她一時看失了神。
默辰看她的神情,自知她十分中意,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淺笑。這手鏈可是錦書的私藏寶物,他可是威逼利誘,再搭上一柄前朝書法家吳落白親題的折扇,才把它要來。
她確實天生愛水晶,不覺面露喜色,問道,“如此貴重之物,是給我的?”
默辰點點頭,眼神灼灼似要把人融化。
悠然愉悅道,“看在你這么有誠意,我就收下了。正好,手上這串已經(jīng)很舊了,不記得什么時候買的…”
說著欲將手上那串玉石摘下。
默辰一愣,那手鏈…不正是他娘的遺物,某個月夜之下他送給她的,她竟敢喜新厭舊?!
“不行!”他忽然冷下臉道。
“什么?”悠然還沒反應(yīng)過來,水晶手鏈已經(jīng)被他奪走。
悠然不禁皺眉道,“你剛才不是說送我么?”
默辰一時語塞,道,“我改主意了。”
悠然頓時怒火中燒,心道這人明擺了耍著她玩兒么!
她一聲怒吼,“景默辰!你給我滾出去!!”
清紅苑。
“小默啊,我都開始懷疑她之前是怎么喜歡上你的~”系錦書聽了直搖頭,“你這人簡直是…”毫無情趣,冥頑不靈,笨手笨腳,衣冠禽獸…“咳,有點不解風(fēng)情。”
“我怎知女人如此麻煩。”默辰也不禁皺眉。
錦書無望地閉上雙眼,“罷了,本公子還有最后的絕招。”
片刻之后,他妖嬈一笑,卻帶著破釜沉舟之勢,“既然她只喜歡曾經(jīng)的你,那你就讓她想起曾經(jīng)的事~”
默辰用看白癡的眼神瞟他一眼,“你要我死么?”
“非也非也,”錦書搖著折扇,“不是用藥,而是直接舊事重演~”
“重演…”
“小默你想想你和悠然往昔那些難忘之事發(fā)生在何處?第一次示愛,第一次肌膚之親…”
錦書面帶向往地看著默辰,看到后者飛身離去,才露出一抹媚笑。
果然人人都有弱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