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將微愣,唯有朱泉最先反應了過來,興奮道:“想要攻城,架梯須有著立之地,若是貼緊城牆挖出一條壕溝,便是不能損其一兵一卒,也必能困住他們前行的腳步。果然是良策,真沒想到,如此簡單之法,我等竟是一直不能想通,不過,月軍醫方纔提到要一個武藝超強之人,又是何故?”
知道已調起他們的胃口,雲晚歌也並不遲疑,又沉著道:“以少對多,若要以最快的方式取得勝利,還是請援,大軍在外,他們一定不會相信有人敢從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離開晉同關,是以,假若我軍有一人能突圍而出,他們也一定會擔心援軍的到來。”
說到此處,勞石堅終忍不住又插了嘴:“叛軍之首是位王爺,想必也對大周的兵力分佈十分清楚,是以,能請到多少人,他也會心中有數,便是真的能請到援軍,多則十萬,少則八萬,同樣是敵多我少處於劣勢,他又如何會擔心援軍?”
聽到此處,蕭翊的臉上已笑意滿滿,與雲晚歌對視一眼後,代爲解釋道:“勞將軍,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朕有十分的把握,蕭湛他一定會擔心。他是個急進之人,但他軍師時利子卻十分謹慎小心,若是見到有人突圍,他們一定會認爲是朕要請援軍聯手,他們雖知大周兵力分佈,但又有誰敢保證一定只能請來一路援軍?基於這些考慮,朕相信,時利子一定會心虛上當。”
一語出,衆將恍然,雲晚歌卻又突然說了一句:“就算他真的不上當,也沒關係,我說要那一人闖關,也並非要他真的去請援軍,他只需要把自己藏好,不讓叛軍發現其蹤影便可?!?
衆將聞言,面面相覷,一個個傻了眼般的看著雲晚歌,不知其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了。
不解,實在不解,衆將泉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到她接下來會說什麼,便也懶得再想,直接發問:“這又是爲何?”
“誘敵入甕?!?
一字一頓,雲晚歌語出鏗鏘,衆將卻仍是一臉茫然,一直高坐於上的蕭翊,卻是微笑著解釋道:“因爲,那條壕溝絕不會白挖,突圍之人,不過是逼他們跳溝的最好辦法?!?
言至此,衆將終於恍然大悟,一名年輕小將更是直接猜出了雲晚歌未及出口的下文:“城頭有黃旗,叛軍一直按兵不動,可若是見到有人突圍,擔心援軍隨時會到,心浮氣燥之下,必然會選擇鋌而走險,直接攻城。三十萬對五十萬,我軍本是處於劣勢,可有壕溝陷阱,必定使叛軍損兵折將,若是一戰不成,士氣必減,到時候,再出城迎敵,勝算就大得多了。”
她淺淺一笑:“說得不錯,正是此意。”
“堅守不出,必損龍威,所以這一仗必須打,而且,還必須打贏,因此,選出的那個人才顯得尤爲重要,因爲他的生死左右晉同關的命運,可是,你要的那樣一個人,我等卻無把握能找出?!?
朱泉道出了最大的難題,衆將會意,竟是齊刷刷看向了蕭翊。
他倒也平靜,只淡淡安撫道:“朕說有此一人,便是真有,不過看來,朕得先去勸勸他纔好,畢竟是冒死之事,還是要人家心甘情願纔好。”
蕭翊此言一出,朱泉的腦中不知爲何就冒出了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便也乍乍呼呼的問了出口:“皇上所指,該不會是莫青小子吧?”
“你們覺得朕如何?朕倒是真有信心能做到。”
他所說亦非虛言,卻嚇壞了朱泉他們,一個個面色青紫的高呼著“皇上不可,萬萬不可”之類的話語。
“看看,朕就知道你們會說這種話,所以,除了他,別無二選?!?
蕭翊所言淡淡,卻更加引發了衆將的好奇之心,除了朱泉以外,一個個都在心底頭納著悶,這莫青又是誰?
事關重大,以蕭翊用人的眼光,衆將並不懷疑,只是,小兵回報莫青不肯過來時,衆將都開始有些沉不住氣,朱泉心中有數,卻也並不作聲,只滿身是汗的盯著蕭翊,生怕突然他龍顏大怒。
許是朱泉事先有過提醒,蕭翊竟並不意外,只是真的聽到小兵來報時,不由得輕輕搖頭,莫家的兒子還真是一個個倔強如牛??!
倒是雲晚歌,見其表情生出幾分好奇心來,便也不怕死的問:“這人爲何如此?不過是讓他過來一下,他居然敢不來?”
雲晚歌不知莫青身份,也不知先前發生何事,自然不會明白在這個人人俱危的之地,爲何還會有冒死不從的士兵了,畢竟,她的決定雖險,但還未及跟他言明,就這麼直接被拒絕了麼?
她還真是有些不甘心。
“他不來,朕去找他也是一樣?!?
蕭翊只那麼隨意一說,倒是嚇壞了其它人,一個個瞠目結舌的望著他,心中對莫青更是生出幾分畏色,猜測著是何等能人,竟能勞煩皇帝親自去請?
“皇上你要親自去找他?”
看到蕭翊如此,雲晚歌更是對莫青此人好奇不已,聽他說要去,也想跟著,但又不好意思開口。
他笑笑望她:“月軍醫想不想一起去?”
“好??!”
本就有這個打算,爲何要拒絕,扭扭捏捏可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雲晚歌與蕭翊的關係雖讓衆人摸不著頭腦,但見她能同行,便也齊齊作揖,同聲道:“皇上,末將也願一同前往。”
淡眸斜睨衆將,蕭翊眸間笑竟更甚至,與她對視一眼後,朗聲道:“準。”
衆將風風火火的趕到了城門口,本以爲會見到一個人高馬大,腰傍身圓的硬漢,卻不想,蕭翊竟是走向了一名,身量僅與他一側軍醫那般瘦弱的小將跟前。
莫青稚氣未脫的臉上,一臉的興奮,彷彿看到救星一般,急急的叫道:“皇上,您真的回來了?”
“嗯,黑了,也瘦了。”
蕭翊像個兄長一般走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後,又道:“但是也壯了不少?!?
“他們說您回來了,莫青還以爲是唬人的,所以,纔沒有跟去,請皇上降罪?!?
撐著手中銀槍,莫青直直跪下,言語間,已現哽咽之聲。
畢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莫離昏迷不醒,他已承受了太多,又不知自己回來的消息是真是假,可想而知,他有多害怕。
單擡扶他起來,蕭翊溫言道:“起來吧,朕不怪你,你有軍令在身,這麼做也無可厚非?!?
“皇上,元帥他……”
話至一半,莫青已說不下去,這幾日都不曾聽到好消息,莫青其實擔心兄長已逝,只是從不敢多問,就怕一問了,就再無希望可盼。
雖記憶全無,但看到那桿長槍,她卻莫名的熟悉,一如她初見莫離時的感覺,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牽引著她,但卻虛抓不住。
雖見莫青提槍,但直覺那槍其實是莫離的,二人又姓氏相同,蕭翊待莫青又如此不同,她不由得也猜測起了他們的身份。
見他雙眸閃淚,掛心莫離傷勢,便也主動開口道:“放心吧,有我在,他死不了?!?
莫青回眸瞧了她一眼,見雲晚歌一身打扮如同自己,身量嬌小,連自己也不如,便怎麼也不能相信她的話,只用一種懷疑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她。
一邊兩次被人無視,雲晚歌是哭笑不得,便又耐著性子解釋道:“我敢保證,風元帥今夜便可醒來,你若不信我,大可以自己回去看。”
雖見她信心滿滿,可莫青仍舊猶豫著望向了蕭翊:“皇上,元帥真的沒事嗎?”
“放心吧,這是新來的月軍醫,醫術了得,昨晚上已爲你哥哥治了一夜,她說晚上能醒來,便是真的能醒來?!?
本只是安撫一語,卻直接驚呆了衆人,衆將神情錯愕,好半天,才一臉恍然,原來這少年竟是莫帥的弟弟啊!
怪不得蕭翊會說除了他,別無二選了。
可親弟弟隨軍竟然只是討了個守門的苦差事,也只有他莫離大將軍了,至此,心中對莫離的敬畏更是又多了好幾分。
莫青還是相信蕭翊的,一聽這話,頓覺安心不少,忙行至雲晚歌跟前,深深一躬:“月軍醫,方纔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謝謝您治好了我們元帥。”
小小少年,正兒八經的模樣,看得她想笑,卻又覺新奇:“治好還不敢當,沒這麼快,不過,你叫他元帥?他不是你哥哥嗎?”
“家中他是哥哥,軍中他是元帥?!?
簡短一語,足見其家教甚嚴,便是親哥哥亦要如此區別對待,對一個十幾歲的少年來說,著實嚴苛了一些,可正因爲他這一語,雲晚歌突然就明白了蕭翊的選擇。
有那樣的嚴兄,教出來的弟弟,又能差到哪裡去呢?
莫青拜了雲晚歌,又徐徐走回蕭翊身前,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雙手一揖,故做沉穩地道:“皇上您有什麼事就說吧,莫青一定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