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解?
這個疑問還在心頭,雪瘍已彎身下來:“現(xiàn)在似乎不是處理這個題的時候,走吧,我揹你!”
朵顏一愣,卻遲遲沒有爬上他的背……
“他要回來了,再不走,來不及了。”
聞言,朵顏終於從過多的驚訝中醒來,迅速的跳上了他寬實的後背,抱住了他的脖子。
“抱緊了,我跑起來很快。”
像是說笑,卻語氣十分嚴肅,朵顏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於是重重點頭,點完又發(fā)現(xiàn)他根本看不到,於又是尷尬的說了一聲:“好。”
揹著朵顏立於那些守衛(wèi)之前,雪瘍渾身肅冷,出手如閃電,朵顏在她背上,也雖然雙腳不著地,但手還有空閒,時不時揮出幾掌,扔出幾個暗器。
不過,顯然凌曄對朵顏並不放心,原來,除了明面上的那些侍衛(wèi)以外,暗裡也佈下了天羅地網。
雪瘍的脣角微微上揚,溢出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右手抻到手背,自朵顏與其相貼之處,抽出一把墨黑長劍。
朵顏心神一懼,暗想:他的劍一旦出鞘,又會增加多少亡靈……
雪瘍的眼睛依然直視前方,彷彿透著幾分悲傷。
那樣的眼神,卻令在場之人,沒來由的打著顫,甚至感覺到,他的眼神是在爲他們的死去非悲傷。
然,不自量力的他們還是必須拔劍,只因,他們有著他們自己的責任。
月光泠泠澈澈的灑下,似乎和他那帶有青光的劍容爲一體。
相隔不遠,雪瘍只是默默看著衆(zhòng)人,竟微微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中忽然又沒有悲哀,彷彿一朵開在懸崖的刺薔,寂寞,孤獨,而又充滿了殺傷力。
那樣的笑容,讓衆(zhòng)人看呆了,沒想到這樣的時候,他竟然還會笑!
只是在衆(zhòng)人怔住的一剎,墨黑的劍光從他手中流泄出來。
還不及衆(zhòng)人提劍反擊,那一抹墨黑色已經到了他們的面前。
衆(zhòng)人急退,卻已是晚了半分,墨黑色的劍光終於沖天而起,劍在空中虛虛實實挽了三個劍花,如蛇吐芯一般,向衆(zhòng)人橫掃而過。
但只是這一招,幾乎達到了他畢生武學的顛峰,而朵顏眼前的衆(zhòng)人,卻是感覺模糊了一般!
待他收劍,後退,內顏只覺眼前一片血紅,劍尖掃過之處,一片片血肉翻飛。
一陣風吹過,雪瘍陡然擡手,千鈞一刻,間他再度出劍,青色的劍光再度劃破長空。
餘下的衆(zhòng)人立時全身戒備,屏息地盯著黑衣銀面的雪瘍。
只見他把長劍橫在臉前,一陣怪異的聲響,突兀地響起,嘎然劃破了寂靜,聽得人心爲之悸,血爲之凝。
一人突然大喝一聲:“大家小心!”
卻已是來不及。
隨著那聲響,揹著朵顏的雪瘍,動作矯捷得像是在黑暗之中,閃電般移動的怪物,衝向衆(zhòng)人。
撕殺再次開始,黑暗中只見長刃揮動,迸射出奪目的兇光,每一次利刃的光芒一閃,都有血珠噴灑,隨著血珠四濺帶著血花,四下飛濺。
混亂之中,雪瘍似乎無瑕顧及朵顏,但他卻更明白,朵顏有能力自保。
約莫半個時辰,又響起一聲如同幹匹布帛一起被撕裂似的聲音。
雪瘍再次收劍退回,青色的土地上,全是濃稠之極的血液,在星月微光之下,泛著一種詭異的妖嬈之色。
窒息,像是被人勒住了喉頸,朵顏突然覺得自己彷彿什麼也看不見,只是滿眼的血紅。
雪瘍,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雪瘍,這樣的殘忍這樣的冷血無情,但,這一刻,她知道,她們別無選擇,不是他們死便是自己亡。
所以,除了殺,沒有選擇。
揹著朵顏,雪瘍一臉肅然,浴血白衣,已染上鮮紅朵朵。
朵顏喉頭髮緊,掙扎著喚了一聲雪瘍,便再也發(fā)不出一個音節(jié)。
雪瘍轉著,面上不染血痕,輕笑:“別怕,我們馬上離開。”
語音方落,一人陰冷的聲音傳來:“想走,沒那麼簡單。”
暗道一聲不好,朵顏聽出是凌曄的聲音,雪瘍雙耳一動,撥地而起,飛一般的朝不遠處的樹林奔去。
身後冷箭如雨,凌曄竟然出動了神機營的弓箭手,前來追捕他們,以雪瘍的功力,一人逃生,完全沒有問題,可問題是,他身上揹著一個朵顏。
動作自是比平時要慢上一些,而且,因爲擔心朵顏被箭所傷,雪瘍的逃走路線,曲曲折折,時高時低,這無疑比平時更加的費神又費力。
“雪瘍,放我下來,他不會傷害我的,你先走。”
朵顏急了,心知再這樣下去,肯定會被凌曄抓回去,自己倒是沒事,可雪瘍若是被捕,後果不堪設想。
“既然來了,就沒有放下你的理由。”
堅定的語氣,冷傲的聲音,這就是雪瘍,這就是朵顏心裡的雪瘍,仿如天神一般,總能在最緊要的關頭,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保護自己周全。眼一紅,朵顏小聲的說:“雪瘍,謝謝你。”
“你我之間,還需說謝謝麼?”他淡淡反問。
朵顏卻是淚落,委屈的問:“既然這麼在乎我,爲何當初又不肯帶我走,雪瘍,你到底有多少事瞞著我,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時候,問他這樣的問題,耳邊風聲呼嘯,腳下,健步如飛,雪瘍沒有回答,卻讓朵顏心中狠狠一痛,爲何他能冒險來救自己,卻他連承認喜歡她的勇氣也沒有?
“雪瘍,不要讓我恨你。”
一語出,雪瘍的腳下一晃,身子幾乎不穩(wěn),一隻羽箭急速飛過,差一點,就射中了雪瘍的頭,雪瘍騰出一隻手,揚臂一擋,那羽箭破肉而出,生生穿透他的整條上臂。
朵顏驚出一聲冷汗,心中暗罵自己愚蠢,這個時候,還讓雪瘍分心,真是蠢到家了。
“雪瘍,你受傷了!”
嗯了一聲,雪瘍凝神站定,卻是不再選擇逃走,他的腳力超常,能追上的來,大多是精英,所以,就算是凌曄帶的人多,到這林子深處,怕也是少了一半了。
放下朵顏,雪瘍不理臂上羽箭,卻是半瞇著眼,等待凌曄的到來。
朵顏抱著雪瘍的臂膀,哭得眼紅紅,雪瘍卻是輕聲安慰:“沒事的,一點皮外傷。”
朵顏只是哭,卻終於恨恨看向不遠處越來越近的人影點點。
“蕭凌曄,你敢傷他,我必十倍報之。”
這是朵顏第一次對凌曄放狠話,而且,是對另一個男人。
凌曄心中一痛,卻仍舊挽弓而來,面如殘雪,陰冷道:“朵兒,你要他活,我就偏不讓。”
朵顏移到雪瘍身前:“要他死,先殺了我。”
“朵兒,讓開,不要逼我。”
“不讓,你要是有良心,看在我曾經求皇上放你一條生路的份上,放雪瘍走,我跟你回去就是。”
朵顏終於下定了決心,就算是死,也不能牽連雪瘍。
他相信雪瘍的有能力自保,但他現(xiàn)在受了傷,必定有所影響。
而且,她分明看到他臂下滑下的血水,已近墨黑,箭上分明有毒,思及此,朵顏再度冷顏看著凌曄:“放了他。”
“放了他?”
凌曄笑,笑得嗜血:“你讓我看在皇上放我一條生路的份上,放他走?朵兒,難不成,你都不知道他是誰麼?”
他是誰?
只一句,朵顏的心就狂跳起來,許多的片斷,許多的巧合,許多許多拼湊在一起,她似乎想到了某個可能,但是,她卻固執(zhí)的不肯繼續(xù)想下去。
看出了朵顏的異樣,凌曄終於明白了一切,他指著雪瘍的銀色面具,殘忍的笑了起來:“那麼朵兒,我告訴你,他是誰,他就是……”
“不用了,我自己來。”
清越的聲音自朵顏身後傳來,這聲音熟悉得令朵顏渾身發(fā)抖,這是,這是……
猛地回頭,對上雪瘍的一雙墨瞳,卻聽他對自己說:“你不是早就想摘下這面具嗎?還等什麼?”
朵顏突然就覺得自己動不了,真的動不了,望著他晶亮的眸子,聽到那完全不同於雪瘍的聲音,她怕了,渾身哆索著不能動彈。
蕭君徹終於自己伸出了左手,緩緩向上,當他的手接觸到銀色面具的一角,朵顏突然衝了上去,用力的扯下了他臉上的面具。
天人般的容顏,勝似謫仙,薄涼的嘴角微微彎起一道淺弧,晶亮的黑眸,柔情點點,他愧疚的說:“朵兒,對不起!”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你騙我。”
朵顏淚如泉涌,幾乎把持不住,她承認她懷疑過無數次雪瘍的身份,但是從來沒有想過,他竟然和蕭君徹是一個人。
怪不得,怪不得雪瘍出入皇宮如無人之境,怪不得他知道這宮裡所有的事情,可是他竟然將自己隱藏得這麼深,甚至讓她一直以爲,他和他是兩個人。
這一刻,朵顏覺得自己像個小丑,她最愛的,和最恨的,居然是同一個人。
“對不起!”
他仍舊只是這三個字。
“爲什麼?”
她問,她只想知道爲什麼。蕭君徹苦澀一笑:“如果,我們能活著離開,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言罷,朵顏只覺眼前白影一閃,再定睛,已不見蕭君徹身影。身後傳來肅殺之聲,朵顏淒厲一聲:“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