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許少帆洗完澡出來後就看見簡諾還在廚房忙著,只是房裡的溫度有些不太對,發現有一半的窗戶開著,走過去準備關上,卻被阻止了。
“別關,我在冷卻蛋糕呢。";簡諾忙道。
許少帆只好伸回手,看見靠近窗戶的地方倒扣著一個圓形的模具,“這是在幹麼?";
“切水果啊,烤箱裡的是香蕉瑪芬,窗口那個是戚風,完全冷卻後才能脫模。";簡諾一邊切著水果一邊回道。
許少帆笑了起來,“一大早起來忙這麼多。";
“昨天把餅乾烤好了,不早點起來做蛋糕會來不及,好在是冬天,戚風涼的快,我都恨不得直接搬出去,肯定立馬就涼透了。";簡諾看了眼烤箱時間,“等會就能吃早飯,你再等會。";
“嗯,我來煮咖啡。";許少帆拿了咖啡豆出來,看了眼她盤子裡的水果,各種都有,“你切這麼多水果做什麼?";
“我想了想,小朋友還是吃水果蛋糕比較好,也不會衆口難調,又有各種營養。";
許少帆笑了笑,開了研磨機,很快廚房裡香甜的氣味裡又瀰漫了一層咖啡的香氣,聞了就覺得甜蜜又溫馨。
“我讓吳晨備了些年貨水果之類的,還有衣物棉被,一會就送來。";許少帆的話音剛落,就響起了門鈴聲,“應該是來了,我去開門。";
兩人吃完早飯,簡諾快速的將奶油裱花,鋪上一層層的水果,最後又用盒子包紮好,許少帆就開著車帶著她往善坡寺去。
“吳晨說東西有些多,也都厚,佔地方,索性直接讓車拉了過去。";許少帆有些好奇,“你怎麼發現這邊有這個寺廟的?";畢竟是郊區,不管是離她店還是住的都很遠。
“雙胞胎告訴我的。";簡諾看了眼窗外,天有些陰沉,似要下雪,“她們最早到B市,只能租這麼遠,後來有次無意中聊起也就知道了有善坡寺這個地方。";
“你每次都怎麼來?";
“坐地鐵,再打車。";簡諾說著笑了起來,“我也是那次坐地鐵睡過了站,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到哪了,看著站牌覺得熟悉,想起以前雙胞胎說過的,也就興起想去看看。";
她又仔細的解釋,“因爲每次去的寺廟都是規模較大的寺廟,很少接觸這樣的,也想去看看她們說的收養的孩子。";
“也是緣分。";
簡諾點頭,“總覺得冥冥中有這樣的安排。";
他們到時,吳晨坐的那輛商務車已經停在山坡上了,簡諾去看了看,裡面都塞滿了棉衣棉被之類的。
因爲沒有提前跟住持說,現在還是早課時間,寺廟裡很清靜,也是冬天,附近的居士都是年紀大的,也沒辦法一大早就來,她先進去看看有沒有人能幫忙一起將東西都搬進來,剛好碰上個在寺廟裡幫忙掃地的居士,便讓他去通知住持。
沒一會,年輕住持帶著人到了門口,人多力量大,三兩下就將東西全部搬了進去,吳晨打完招呼也就先離開了。
“阿彌陀佛。";住持合掌鞠了個躬,“慧智感謝兩位對敝寺的資助。";
兩人均還了禮,簡諾笑著介紹,“這位就是我跟您提過的許少帆。";
住持深感詫異,卻仍是寵辱不驚,“許施主,慧智在此多謝您之前對孩子們的援助。";
“應該的,當不得這個謝字。";許少帆環視了一圈,“這邊的自然環境很不錯,能不能勞煩帶我看一圈。";
“可以的。";住持笑著應了,“這邊請。";
“我跟你們上到大殿燒個香,然後就下來等小蘿蔔頭們過來幫他們分蛋糕。";簡諾跟在一邊道。
許少帆點頭,兩人跟著住持並排上了臺階往上走去。
簡諾做的是八寸的蛋糕,等份切開正好可以分成十份,餅乾是在家分好了十份,這次的分量要比上次的多,在新年裡也能吃個久些。
小師傅很快帶著一羣小蘿蔔頭過來,除了還在上晚課的幾個,看到她都高興的歡呼,簡諾開心的一一打了招呼後就分餅乾給他們,這才發現少了兩個,問了小師傅才知道被人領養走了,也爲他們有了新生活感到高興。
分完餅乾就分蛋糕,既然少了兩個,自然分的要大些,有些小蘿蔔頭看著蛋糕捨不得吃,想留著以後慢慢吃,簡諾心疼,只好笑道:“不吃會壞掉哦,蛋糕不像餅乾可以放那麼久,上面都是新鮮的水果,所以一定要吃下肚,喜歡的話,阿姨可以每次都帶些過來哦。";
一聽她這麼說,每個人都乖乖的拿了叉子吃起來。
許少帆和住持來到齋堂時,就看見這麼一幅小蘿蔔頭們滿臉奶油埋頭努力吃蛋糕的場景。
簡諾看著幾個年齡偏小的吃了差不多卻還在努力吃的樣子,忙道:“吃不下可以留到下午餓的時候再吃哦,不是一定要吃完的,阿姨有帶了盒子,每個人都可以裝起來。";
聽她這麼一說,所有的小蘿蔔頭都放下了叉子,弄的她哭笑不得,只好幫他們又一個個的打包好。
“要盯著他們這兩天吃完,我怕他們會放久,冷藏下放個一兩天沒有什麼問題。";簡諾仔細的叮囑一邊的小師傅。
“簡諾,過來。";許少帆示意她。
“我跟大師談了下,年後這邊會好好修葺一下,適當增加下曝光率,也能多些香火錢,寺裡可以不用這麼清貧,孩子們願意上學的儘快安排了上學,政府也會多多關注這塊。";
簡諾笑了起來,“這些大師同意就行。";
“也是因爲你纔有這樣一個機緣,大師覺得有必要跟你說下。";許少帆嘴角帶著笑意解釋了下。
住持也是笑著點頭,“以前聽你提起過沒有見過善懷大師,我剛剛帶著許施主參觀的時候,倒是翻到一些照片,還有些善懷大師手抄的佛經,想贈予你。";說著將手裡的幾本經書遞到了她手上。
簡諾恭敬的接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這個可不可以轉贈給我媽媽,她是修行之人,放我這邊可能有些浪費,也怕保管不好。";
“可以的。";
“謝謝。";
“你幫助了這麼多孩子,這也是你跟大師的緣分。";住持又將手裡的照片遞給她,“這些都是以前一些熱心人士來看望孩子時照下的照片,也有大師和孩子們的合影,洗好後也會送過來一份。";
簡諾接過來看了幾張,起初的懷疑到驚訝,最後已是震驚。
許少帆察覺她的情緒的不對,“怎麼了?";
“沒想到真的僅是一面之緣。";簡諾低低的道,覺得鼻子有些酸澀,照片上照顧孩子的人就如記憶中一般,乾癟瘦小,卻是堅定的肩膀仿似能扛住一座山,慈眉善目的臉上經歷了風霜,佈滿了皺紋,卻是一生的智慧。
許少帆一怔,看出她情緒有些激動卻又有些悲傷,剎那明白她的意思,“就是你曾經一面之緣的那位大師?";
簡諾點頭,深吸了口氣,“怎麼都沒有想到。";
住持似有些明白,緩緩道:“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彼法因緣盡,是大沙門說。一切事物都是從自己的因和緣中產生,當因緣停止時,也會消失,這也是輪迴和解脫。";
“我曾經執念很深,悲觀絕望下跪在佛陀前求解脫,一面之緣之下有幸得大師點悟,才漸漸走了出來,只是現在知道有這樣一種緣分在裡面,覺得感慨。";簡諾看著手裡的照片嘆道,又退下腕上那串念珠在指尖摩挲,“這就是大師當時贈予我的。";
“這就是佛法裡的因緣果報。";
簡諾擡了頭,住持看著她一字一句的認真解釋道,“因你信佛,這是種子,所以會去寺廟,這便是緣,是陽光土壤水分,最終會遇上大師,就是結的果;又因你跪在了佛陀前,是種子,有幸得到大師的開示,便是緣,最終頓悟,又是你的果。";
“同時,大師去了那個寺廟成就了因,修行人的慈悲,就是緣,最後開示了你就是果,這個果又變成了因,你的頓悟成就了大師的緣,最終幫助了這些孩子也是大師的果。";
住持善意和智慧的眸子仍是注視著她,“我們所做的任何事,說的任何話都會造就各種業,善業、惡業,會是因,也會是緣,不管多久多少世都會出現相應的果報,而這些果報又會成爲業,繼續是因,是緣,影響著更多的果報,就像一張大的網,沒有邊際,縱橫交錯,無窮無盡。";
簡諾低頭認真思考這每一句話,似有頓悟。
住持仍在開解道:“明白這世間的因緣果報,善報是你該得,惡報也是你該得,你就會以一種平常心去對待任何事,不要難過,不要覺得遺憾,你跟大師的緣分僅該是那一面之緣,你的頓悟和感恩會成爲你的善業,也會是大師的善業,一面之緣就有了最大的功德。所謂修行,就是做好你自己,這就是最大的修行。";
“我明白了,謝謝你,慧智大師。";簡諾合掌低拜,又看回手裡的照片,輕道:“善懷大師,謝謝,這麼多年一直想當面說一句,現在也總算如願了。";
“南無阿彌陀佛。";住持合掌輕念。
“能否贈送我一張善懷大師的照片?";
住持點頭,笑道:“我記得有一張大師和孩子們的合照,一會再去翻翻,留那張更有意義些。";
簡諾也笑了起來,將念珠帶回了腕上,“好,謝謝您。";
在還有幾個小蘿蔔頭早課結束後,簡諾將蛋糕餅乾分給他們,又拿出許少帆帶過來的棉衣,分發了出去,每人兩套,數量正好,大小也是基本合身的,不禁感嘆這個調查工作做得真是到位。
住持留兩人中午在寺裡吃齋飯,簡諾還是照常婉拒了,住持也是如往常一樣不強留,將兩人送到門口。
許少帆載著她去了私房小館,不過是點了一桌子的素菜,他知道這是簡諾的習慣。
“陪你去一趟,倒是聽到一堂深刻的佛學課。";許少帆笑著夾了菜給她。
“媽媽曾經跟我說過,信佛之人,多少都有些佛緣,我想,這就是我最大的因。";
簡諾擡眼看他,兩人四目相對,彼此都笑了起來,所謂心意相通,不過如此。
她(他)願意向善,只求修得彼此的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