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下北冥幽離轉過身來走到寬大的花梨長幾案邊,撩袍坐下,即使如此依舊是高高在上的感覺。
“今日之事,為師已經知曉了,為師不罰你!”
“啊?!”師尊的一席話讓曦月以為自己是聽錯了,茫然抬起頭來對上了那雙清澈的能包容下一切不安的眸子。
這樣的神色正是八年前那般樣子,八年了師尊的樣貌依舊沒變,只是眼神中比先前深邃了許多。
“你過來,到為師身邊來。”北冥幽離唇角微揚,淡淡說道。
他的話語充滿了磁性讓曦月無法拒絕,輕輕挪到了案幾側在寬大的袍袖邊停住身形,隨即再次抬頭像受驚了急需安撫的幼獸,發自本能地尋求庇護般望著北冥幽離。
北冥幽離伸出手指在她的眉間輕輕一點,身上一片清涼,后背先前火辣辣的疼痛瞬間減輕了許多。
“區區障眼法都用到為師面前了。”他的語氣柔和中透著些許隱忍的心疼。
曦月心虛地低下了頭,嘴唇緊閉著不敢說話。
扭頭就看到了自己此時淺綠的衣衫上鮮紅的血跡更加明顯,甚至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氣。
北冥幽離從旁邊的盒子取出一個藥瓶。
“都傷成這樣了你還逞什么能?把這個丹藥服下!”北冥幽離說這將一個紫色的藥丸遞到曦月跟前。
此時的曦月腦袋一片空白,呆呆地接過藥丸送入口中。
“后殿中的冷華池是療愈外傷絕好的所在,明日一早你可以去那里。”
“冷華池,那不是師尊您才能使用的湯池……弟子何德何能……”
北冥幽離轉過臉來望著曦月頓了一下,漠然只是伸出手在她頭頂輕輕撫了一淡聲道:“曦月這八年來為師沒在你身邊護你周全你可有怨?”
曦月沒有想到北冥幽離會突然問自己這個問題,一時愕然不知如何開口。
當初北冥幽離足足用了三個月的時間,來化解她對眼前突然出現的全新世界的恐懼和敵意,同時也讓自己成了她潛意識最信任的人。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卻丟下了自己去閉關,而且一走就是八年!
八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又不短,畢竟假若自己是一條狗子的話那就是一輩子!
所以要說沒怨沒恨那的確不可能。
大師兄曾勸慰她,說師尊是天下蒼生的希望,不能只為了自己一人而活。更不能為了自己的徒弟就舍棄萬千蒼生,那時她根本不理解。
下山后,她曾親眼目睹到無數的流民百姓在面臨巨大痛苦時,依舊滿懷信心如抓著最后稻草般呼喊膜拜著北冥仙尊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師尊似乎背負著很重的使命!
以至于這樣的重擔壓在他身上,即使榮耀又是禁錮,注定了他只能成為那高聳入云的銀翼峰上孤獨的仙尊!
于是忙不迭說道:“弟子不敢?”
“為師這次出關,定會好好教導你修習術法,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說完就將手中的藥瓶順勢塞到了曦月的手中。
“多謝師尊,弟子記住了。”曦月迎著北冥幽離的眸子回望了一下,隨即就恭敬跪拜回了屋子。
直到躺在自己屋子的床上,曦月都感覺恍恍惚惚不太真實,師尊竟沒有責難自己,也沒有說要把自己逐出師門,莫非是要等到自己傷好之后再教訓不遲!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曦月忍著傷痛下了榻,前去開了門。
“宴師叔?您這是、、、、、、”曦月驚奇地問道,心中還在疑惑這么晚,神醫大駕光臨自己的臥室是要做什么?
“曦月我聽說你今日被罰了一百戒鞭,這會肯定正煎熬著呢,銀翼峰上沒有女弟子,我只能勉為其難來給你包扎上藥了!”
宴紫悠如三月春風般的柔語傳到曦月的耳朵里,原先有些躁動失落的心瞬間就跟著平和了下來。
宴紫悠說得沒錯,偌大的銀翼峰上連守峰弟子都是男子,只有自己一個女子,眼下連找合適的人幫忙包扎傷口都不行,只能自己摸索著胡亂包了一下。
沒想到宴師叔主動幫忙,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連忙在宴紫悠的吩咐下乖乖躺在榻上,任憑處置。
一炷香之后傷口就被神醫仔仔細細又重新包扎了一遍,曦月自然是十二分的感激連連致謝。
她沒有想到自己第一天回宗門會經歷這樣大陣仗的起起落落,一時間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月光如華,宴紫悠邁著清邁的腳步出了屋子,一抹月白色的身影正兀自立在青蓮水榭上,看到有響動這才轉過身來,邁著沉穩的步子迎了過來。
“師兄我正要去沉雪殿尋你,沒想到你在這里?”宴紫悠白皙的臉頰在月色的映襯下顯得更是瑩白。眸中自有光華流轉,尤其是在望向北冥幽離的那一刻更甚。
“多謝師妹,幫忙醫治月兒。”
“師兄你對我怎么越發見外了,月兒是你徒弟,也是我的……師侄,理當如此。”宴紫悠輕輕咳了一聲白皙的面頰上忽地出現一抹紅暈,分明是女子的嬌羞。
北冥幽離眼神又變回了先前的淡漠,隨即說道:“時候不早了我送你早些回去吧。”
宴紫悠心里猛然一沉,隨即莞爾轉言其他道:“師兄剛才在殿中你讓我給你準備藥草明細,我大致看了一遍,其中的芝雪珈藍和絳珠草都是極其罕見稀有的至陰圣藥,眼下庫中沒有存貨。只能先把剩余的藥草給你,等過幾天那兩樣藥草補齊了到再給你送來。”
“不急,到時一并送來即可!”北冥幽離道,隨即向前走去。
宴紫悠不假思索也跟著他向峰門走去。
翌日清晨,曦月被后背的傷口牽動猛然睜開眼睛,這發現此時天光已經大亮。
昨夜送走了宴師叔,她趴在榻上咬牙忍著后背傳來的刺痛難以入眠。
直到后半夜一股雪梅的清香縈繞鼻尖才略微將后背的不適放下,隨后耳中也傳來了錚錚悅耳的琴聲,如高山流水,又如曉月柔絲,清涼舒適,這才混混沌沌睡下。
雖然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時辰,但她隱約覺得似乎錯過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慌忙忍著痛從榻上爬起來,將衣袍穿戴好,梳洗一番后就朝沉雪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