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就好?!?
北冥幽離徑直走到床沿邊坐下來,先拿起軟被靠在她身后,等她坐定后又將旁邊的錦被掖好,這才端起侍女托盤里的藥遞到了曦月臉前。
曦月從未被師尊這般細(xì)心照料過,瞬間有點(diǎn)受寵若驚,等湯藥端到臉前時,來不及反抗,皺著眉頭屏住呼吸一口氣將湯藥喝下。
“好苦!”話音剛落,兩顆蜜餞順勢就塞進(jìn)了她嘴里,曦月楞了一下,隨口道:“多謝師尊?!?
北冥幽離嘴角微翹。
“小師妹你真是可以啊,師尊他老人家是何許人也,向來都是把咱們這些弟子們當(dāng)雪球滾,當(dāng)釘子使的,哪能想到會有讓他照顧我們的一天,你當(dāng)真是好福氣?!币慌缘哪叫扪匀滩蛔「袊@道。
曦月想發(fā)話,卻被北冥幽離搶了先:“修言,為師很老嗎?”
慕修言這才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慌忙搖頭擺手道:“師尊恕罪,弟子錯啦,師尊怎么會老,您早已修煉成了駐顏術(shù),雖然已將近400歲,但依然是玉樹臨風(fēng),英俊瀟灑的青年才俊模樣……總之師尊您怎么會老呢,是弟子一時得意忘形說錯了話,還望師尊原諒?!?
“既已知錯,就該回去好好反省才是,你小師妹剛醒,需要靜養(yǎng)你先退下吧。”
慕修言聽到北冥幽離這句話如釋重負(fù),輕輕舒了一口氣,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身后的婢女也跟著退了出去。
此時的屋子只剩下他們師徒二人。
幻境中的情景依舊歷歷在目,曦月最終忍不住問道:
“師尊那日您沒事吧?”
北冥幽離不動聲色,只是雙拳緊握,骨節(jié)發(fā)白:
“只是一些皮外傷而已,倒是你平日里我不是給你了一些法器護(hù)身嗎?怎么會被蜘蛛精給傷成那樣?”
曦月?lián)u了搖頭,被鬼王算計這件事她最終不敢下定決心告訴師父,要知道天息宗里人人談魔色變,若是讓師尊知道她成了鬼王的鬼奴,那不得殺到鬼界去,鬼王的厲害他們修仙界的誰人不知,況且?guī)熥痣m然法力高強(qiáng)若是和那不生不滅連接天界的鬼王大戰(zhàn),當(dāng)真是極其兇險的,如今師尊還受了傷,若要全身而退還是有一定懸念的。
曦月再也不敢往下想下去,就目前的樣子只能先穩(wěn)住師尊和各個長老,等以后有機(jī)會去鬼界的話,好想辦法解除與那鬼王的契約,這樣自己才算有救。抱著這樣的想法,她轉(zhuǎn)臉望向北冥幽離弱聲道:
“是徒兒學(xué)術(shù)不精,還犯了輕敵之錯,才致潰敗如此,徒兒真的是有違師尊教導(dǎo)。請求師尊責(zé)罰!”說著就想掙扎著坐起來想要以床作地磕頭請罪,卻一把被北冥幽離給拉住。
“你沒錯,是為師當(dāng)時沒有拉緊你,為師答應(yīng)你,以后我會好好保護(hù)你的。”
北冥幽離一字一頓認(rèn)真道。
這倒讓曦月更加心虛緊張起來。
“多謝師尊。”曦月諾諾回答道。
北冥幽離繼續(xù)自顧自道:“月兒等這件事處理完之后,為師會帶你回銀翼峰閉關(guān)修煉一些時日,你意下如何?”
曦月邊聽邊點(diǎn)頭,但在聽到最后一句時驀然停了下來,什么情況,師尊要問她的意見?這向來不都是他說了算嗎?
人界的確逍遙自在,銀翼峰上除了白雪還是白雪,就算她有千百個不愿意,師尊說走,難不成她還說不走?只得扯著嘴角笑道:“師尊去哪,我就跟到哪里?哪怕天涯海角月兒也是愿意的。”
“那就好。”北冥幽離聽了他的話覺得很舒心點(diǎn)頭道。
“師尊剛才臨走時我發(fā)現(xiàn)二師兄好像還有什么話要說?!?
“他能有什么話,無非是想用你討好周熙國皇帝罷啦!”北冥幽離甩了甩袍袖道。
“師尊您真會開玩笑,我如今這樣怎么能討好當(dāng)今陛下?”曦月輕輕抽了口冷氣,腦袋里浮現(xiàn)出自己一身舞姬打扮被二師兄當(dāng)成貢品進(jìn)獻(xiàn)給陛下的情景。
不由的后背發(fā)涼,雙頰發(fā)紅,雙手抱住身子不敢往下想。
北冥幽離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由搖了搖頭。
“不是你想的那樣,那日你在護(hù)國寺?lián)v毀了妖窟,救了不少當(dāng)朝官員和他們的家眷,如今滿京城都傳頌?zāi)闶亲窖挠⑿?。就連陛下也下召讓你進(jìn)宮赴宴,想當(dāng)面致謝你救了她最心愛的昭元公主?!?
“啊,這么說我如今已不是周熙國朝廷下令捉拿的通緝犯啦!”曦月瞬間覺得渾身上下無比輕松自在,一直以來壓在她身上的重負(fù)如今也算甩開了,無比的暢快,身上的傷似乎也不是那么痛了,跟著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嘴里還喊著:“我自由啦!”
哪成想此時的雙腿卻使不出力氣,在雙腳接觸地面時竟一下子沒站穩(wěn)直直地摔了下去。
“哎喲”身子著了地竟還不通,軟軟的,曦月慢慢睜開眼睛才看到自己竟躺在師尊的身上。
此時的她和北冥幽離離的那么近,就連對方的呼吸也能聽得到。
“師尊……您沒事吧”曦月開口,誰知北冥幽離同時開口,說的話一模一樣。
不知為何她的心跳的更快啦。屋子里的空氣瞬間安靜了許多。
曦月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慌忙撐開手準(zhǔn)備坐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手臂酸軟根本用不上任何力氣。
“還是我扶你吧?!北壁び碾x顯然意識到了這一點(diǎn),站起身來將她橫抱起來慢慢放到床上。
“師尊,徒兒……不是故意的。”這次她再也不敢像先前那樣敢于與他對視,只得低頭軟聲道。
幸虧屋子里沒人,若是被剛才一屋子人看見,那豈不是要找地縫鉆了,話說她現(xiàn)在真的想找地縫鉆呢。
“你都這般大了為何還冒冒失失的?”
“對不起師尊。我再也不敢啦!”她就差雙手祈禱了!
“咚咚咚”一陣清脆的敲門聲打破了屋子里尷尬的氣氛。
北冥幽離氣定神閑走去開門。
是慕修言。
“啟稟師尊,昭元公主在前廳等候,想要看望小師妹?!?
“讓她改日再來吧?!?
“可這都是第二次啦!”慕修言有些為難。
本想鼓起勇氣勸說,但看到北冥幽離那張淡漠疏離和云之巔上那皚皚白雪一般的冷臉,瞬間沒有勇氣,只得恭手退下。
自此之后每隔兩三日二師兄總會帶著各色皇親國戚的請?zhí)艿教m苑,但都被師尊以曦月要靜養(yǎng)的理由給回絕了。
有著師尊在前方的阻擋,曦月的臥床靜養(yǎng)的確是安靜極了。
鬼界的東西向來無法用正常的人界思維起看待,一個月后曦月的傷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加上國師府里錦衣玉食的精致生活,已經(jīng)將她養(yǎng)的白白胖胖,從遠(yuǎn)處看簡直就是嬌滴滴的大美人,哪像先前風(fēng)餐雨露的修仙弟子。
北冥幽離向來以嚴(yán)謹(jǐn)嚴(yán)格不講情面著稱,先前曦月臥床不起時師尊對她完全是無微不至,如今傷剛好一些就重新恢復(fù)了先前的模樣,一大早就 督促曦月從早到晚練功,靜坐。
更甚者,心情好時,還要與其對戰(zhàn)。
要知道她哪是師尊的對手,更何況現(xiàn)在還在養(yǎng)傷,自然是處處被壓制。
但讓曦月疑惑的是師尊竟然不生氣,甚至有時候她招式都出錯了,北冥幽離連訓(xùn)斥一句都沒有,這更讓曦月忐忑萬分。
這日白日里剛剛練過兩個時辰的靜心咒,曦月就覺得渾身的真氣游走的比先前快一些,就忙坐下來嘗試調(diào)息兩個大周天。
但卻在進(jìn)行一半之時,真氣突然逆行在身體里大肆沖撞,她慌忙運(yùn)氣退出,卻像是被什么強(qiáng)大的力量牽制住,等明白過來時,才發(fā)現(xiàn)周身已經(jīng)被魔障給吞沒,眼看就要走火入魔。
終于該來的還是要來,是莫血染給自己下的毒開始發(fā)作了,曦月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卻沒有想到會來來的這么快。
“滾開!”吐了一口淤血后,曦月痛苦地叫道。
“婼兒難道你就這么討厭我嗎?這么不想見我?!”莫血染終于沖破她的壓制幻化出此時的分身,站在她的跟前。
“你休想給我安置什么不屬于自己的記憶,我根本不是什么婼兒,趕快把血契給我解啦!”說著催動夕羽劍對準(zhǔn)莫血染的正胸。
“那記憶本來就是屬于你的,我只是讓你看清楚哪個才是真正的你?!蹦菊f著又朝曦月跨近一步。
曦月?lián)u了搖頭,腦袋里又出現(xiàn)一個畫面,似真似幻。
此時的她穿著一身素囚衣,滿身血污,月貌花容的臉龐上布滿著滄桑和淡漠。
她被鐵鏈拴住了手腳和脖子,在幾名壯碩的天將下押解著上了斬刑臺,高高在上的 斬神臺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名白衣男子,即使看不清容貌,可她卻知道那人正是先前與自己把酒言歡的炎烈。
心底的刺痛比先前更深更明顯,但臉上卻未曾露出半分。
“你會后悔的。”她一臉睥睨地掃了一眼那白衣男子冷笑著道。
不知為何炎從始至終沒有回答他的一句話,和往日對他喜笑顏開的模樣截然不同,靜默了一會他抬手拿起了旁邊的斬神牌隨即道:“行刑!”
一時間烏云密布萬道天雷滾滾而來,最后在她頭頂匯聚成一股明亮的光柱,如一把巨大的刀劍朝她頭頂灌入!
容婼閉上眼睛等待著元神被撕裂的時刻,卻遲遲不見動靜,再次睜開眼睛時卻發(fā)現(xiàn)紫衣男子正擋在頭頂上方傾瀉而下的洪雷完全灌注在他的身上。
此時的她再也沒辦法保持先前的淡定,驚愕,慌張中大喊著夜辰的名字。
“婼兒不要認(rèn)輸,我 還會回來的?!?
“不要!”她飛身上去一把擋在夜辰的前面,絲毫不顧打在背上的萬鈞雷霆。
“你怎么這么傻……為了我不值得?!彼郎I如雨下,就算元神被震碎也在所不惜。
夜辰的身體漸漸幻滅,她的世界也漸漸化為碎片,最終歸于虛空。
猛然間心口的痛苦傳來,曦月回過神來,看到莫血染正站在自己身側(cè)低頭望著她,一臉期盼地望著她:
“婼兒你想起來了嗎?”
曦月渾身一震,輕輕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夜辰?”曦月將信將疑脫口而出,記憶中夜辰竟是和莫血染臉龐如此相似
此時的莫血染卻因為激動而眼眶發(fā)紅,兩滴冰涼的淚水劃過面頰:
“太好啦,婼兒你終于想起來啦,不妄我苦苦尋了你兩千年。我是夜辰,我是你的夜辰。我回來啦!”說著就將曦月一把摟入了懷中。
曦月無言以對。
“我就知道你不會忘記我,無論過多久,兩千年,兩萬年,滄海桑田你都不會忘記我的?!蹦纠^續(xù)道。
“夜辰,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怎么會成為一個凡人?”
“婼兒你回來了就好。”莫血染松開手,繼續(xù)望著曦月道,轉(zhuǎn)而沉聲道:“這一切說來話長,歸結(jié)到底都是天帝烈炎的錯。即使是兩千年依舊害的我元神分身遲遲回不到本體。只有你跟我回魔界成為我的帝后,我自然就能大成。屆時我會帶領(lǐng)魔界眾將殺入天界,為你我當(dāng)年的恥辱報仇雪恨?!?
“你的意思是這也只是你的分身?”曦月一臉疑惑又帶著無限的柔情用手輕輕撥了一下莫血染烏黑的秀發(fā)。
“這都不重要,重要是你跟我走 ,婼兒我等了你兩千年終于讓你再記得我啦,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婼……”話音未落,一把鋒利的彎刀不知何時竟以閃電的速度刺向莫血染的前胸。
就在將要得手之時,一只雪白狐貍從莫血染玄袍中躥出,彎刀憑空逆向飛出直直地沒入柱子之中。
“你……竟然騙我?”莫血染心有不甘道,臉色慢慢變得凌厲冷酷。
“我雖然很感動你對那個婼兒的癡情,但我不是她,她已經(jīng)死啦,我只想讓你給我解開血契?!?
說著準(zhǔn)備轉(zhuǎn)身奪刀。
莫血染大袖一揮,一團(tuán)濃黑的煙霧如流沙般撲向曦月,曦月縱身抵擋,奈何還是晚了一步。
下一秒,她竟不受控制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此刻的鬼奴只能聽從莫血染的指令。
脖頸越掐越緊曦月的臉也跟著漲紅起來。
“婼兒為何你要逼我殺你?!你曾經(jīng)說只會成為我的王后,為何現(xiàn)在對一個將要死去的修仙者那般動情?難道我們先前許過的誓言你都忘記了嗎?”
莫血染自顧自話完全不顧曦月此時臉已經(jīng)漲紫,呼吸也虛弱。
莫血染眉頭輕皺,下一秒曦月從空中落下依偎在他懷中。
“如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怎么能讓你這么輕易地走掉?為今之計只有殺了那個修仙者,你才能心甘情愿跟我走。”
莫血染眼神流轉(zhuǎn),低頭對上了曦月的眼睛,先前明亮如星辰般的眸子因為他靠近的氣息慢慢變暗,最后成了紫紅色。
跟著鬼奴聽到了主人給她的第一道命令。
“殺了北冥幽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