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地處西寧衛與臨洮交界處,傍河而建,一條河水逆流飛湍,直通天際,因而得名。此時河水殷殷,殘陽如血,通天河水被映得通紅,已分不清河中的是日光還是鮮血。
唐靈與唐鴻宇二人站在山上,望向此時山下通天教,只見通天教東南西北四面之情景,各有不同,仿若中心開花,想來其餘八人早已先到一步,分別從四面攻入通天教。
只見東面籠罩著一團黑氣,應該是唐煉施展毒功從此處進入;西面印在地上一道血紅,門牆殘破不堪,應該是拜唐傳甲所賜;南邊平靜如常,想來這邊進入者應是唐芍;剩下北邊就是唐翹了。
唐靈見東邊黑霧好似一道黑線,直衝天際,不由得嘆了口氣道:“我們走東邊,看看還有沒有活口。”
二人步入殿中,但見地上點點滴滴的濺滿了鮮血,倒下了不少屍骸,死狀之慘,觸目驚心,有的身首異處,有的膛破肢斷,一人更是雙指插入自己雙眼,顯然受不了這種苦痛,自行了斷。
唐靈徐徐向前,只聽身後唐鴻宇道:“唐靈兄,這邊有個活口!”
唐靈一聽,連忙搶了過去,見是一個十五六歲穿著淡黃色衫子的小姑娘,身上滿是鮮血,口中不知說著什麼,唐靈將她抱起,將耳朵貼了上去,小聲問道:“你說什麼?大聲點。”那女子望著唐靈,胸口一挺就嚥氣了。
唐靈輕輕將她放下,說道:“走吧,去前面看看。”
走過三道長廊,只聞前方大廳內有爭吵之聲傳出,二人遁聲尋去。只聞廳內一人道:“人頭只有一個,卻有四個人想要,怎麼辦?”唐靈聽聲音像是唐傑,悄聲上前,只聞那人道:“我不管哪個取了人頭,我只要這美人。”
另有一人冷笑道:“也不見得有這麼便宜事兒,這麼多人,哪個取了方奎人頭,跟著的那人得美人。”旁邊有人附和道:“對,就是這麼著。”
唐靈向大廳裡邊瞧去,見除了自己和唐鴻宇,剩下的八人都在,心道趕得好巧。不一時,廳中十餘人便縱躍起伏,鬥在一起。左邊乃是四人夾攻一人,正是唐煉、唐芍、唐傳甲和唐翹,四人皆有爭奪堂主的資格,是以拼命攻殺。
被圍攻的是個身著紫紅色長衫的壯漢,這男子四十餘歲年紀,一張紫膛臉,三絡長鬃,身高六丈有餘,神態威猛,站著比唐傳甲還要高出大半個頭,此人正是通天教教主方奎,此時頭髮散亂,空著雙手,一柄龍頭大刀插在地下,刀身中間斷折。
而那方奎也甚是彪悍,以雙掌硬接四人,唐翹等三人見他掌力沉猛,毫無衰竭之象,是以發招出掌之際,暗暗留下幾分內力,只是面子上似乎全力奮擊,勇不顧身,但方奎大部分掌力由唐傳甲硬接了去。
廳中還有一白衣女子正揮劍奮戰,卻不是唐翹那具女屍,那女子轉過身來,只見她身姿窈窕,肌膚白皙,兩眉彎彎,是個年輕女子。剩下那四人看似在圍攻那女子,可卻是在圍著那女子互相爭鬥,出**奪,尤以那唐傑不時上前貼肩挨蹭,形容最爲卑劣。
方奎雖然被圍,但身法靈活,使得是少林拳法,起、落、進、退、反、側、收、縱井然不亂,攻守吞吐、迴轉摺疊,以一敵四,竟不落下風。
左側四人打得正疾急,久攻不下,唐傳甲心中焦躁,忍受不住,虎吼連連,舉錘帶著一股惡風向方奎呼嘯砸來,著實猛惡異常。
方奎早見他力大,自己的龍頭大砍刀就是他折斷的,眼見他金瓜打來,隨手握住身後唐煉手中蟾杖向上格擋。杖錘相交,火花迸發,唐煉內功深厚,唐傳甲膂力強勁,這一下巧力使兩兵刃相撞,他二人手臂俱是一陣痠麻。
唐翹看準時機,手中判官筆趁時向方奎頸後點去,方奎縮身錯手格開了判官筆,推手猛進,擊他右肩。唐翹不願交手,縱身躍起,側身閃開。
方奎這一掌發出,只覺體內氣息不穩,手掌也跟著麻木,擡手一看,不覺一驚,見手掌竟腫大了一圈,小臂烏黑,直往上躥,原來唐煉的鋼杖上塗了劇毒。
唐傳甲怒目看了眼唐煉,將錘自下而上,一招“舉火燎天”向方奎撲了上來,方奎眼見唐傳甲金瓜遞至身前,後撤一步,頭腦竟然眩暈,情知今日無幸,只是小女未曾走出,心中甚憾,爆喝一聲:“倒下一個吧!”一改後退之勢,反而縱身搶前,直欺到唐傳甲懷裡,左手已抓住錘前尖刺,右手一招“千斤砸拳”向他當胸一拳。
唐傳甲見他握住尖刺,心中大喜,用力向前一挺,刺他前胸。方奎使出少林“金鐘罩”功夫,尖刺刺不入肉,唐傳甲萬想不到對方橫練功夫如此之硬,危急之中,被他這一欺近,招架已自不及,胸口中了這一重拳。
這一拳本集方奎三十餘年功力,拳力極大,可他身中劇毒,只打出五成力來,所說如此,唐傳甲胸口劇痛,悶哼一聲,後退兩步,硬生生嚥下一口鮮血,又是掄拳直進。
方奎見他不倒,上左步鎖住他右腿,左手橫託他右肘,左拳輪橫擊他胸廓,這招正是少林拳中絕技“二郎擔山”,唐傳甲胸口中拳,堅持不住,向後倒去。方奎揉身而上,一個“粘”字訣,再上前一步鎖住他左腿,雙手向上一託,擊在他下顎之上,這招喚做“天王託塔”。
唐傳甲脖頸一緊,門戶大開,方奎雙拳又已擊到,片刻間,唐傳甲頭上胸前連中了五六拳,登時頭暈身軟,晃了幾晃,跌倒在地,再也掙扎不起。
餘下三人見唐傳甲被打倒,手上加緊招數,縮小圈子,三面圍攻。
唐翹偷偷從懷中取出一個圓筒,扣動圓筒機竅,一根拇指粗細的鋼釘從圓筒中射出,直射方奎後背。
方奎聽得風響,就手一把抓住鋼釘,回身看去,鋼釘一經他握,觸動上面機關,釘頭退去,露出包在釘內的四根細針,齊齊射他雙眼,方奎萬料不到這釘會是如此厲害,電石火光間躲閃不及,細針登時盡數打入右眼。
唐靈在門外看得真切,認得他所使的暗器正是本堂秘器“誅仙傘”,四枚細針分別名爲“迷心、亂神、勾魂、奪命”,名如其針,針上各塗四種不同劇毒,其毒難解,就算僥倖解了毒,針附骨髓,也難以取出。唐靈見方奎英雄末路,一身豪氣不減,不由得心生敬佩。
方奎右眼劇痛難當,又不敢拔,盛怒之餘,縱身躍起,一招“猛虎跳澗”直向唐翹天靈蓋拍下,唐翹原本見方奎中招,甚是得意,此刻見他這掌兇猛異常,不由心驚,連忙旁邊躲閃。
方奎大手一伸,混亂中還是抓住唐翹,右足貼地勾掃,同時左手一個捺掌,回手按在唐翹身上,唐翹提氣躍起,躲過這一掃,這一掌卻未曾躲過,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跟著方奎也是一聲大叫,擋在右眼的手拿開,露出右邊眼球,只見他右邊眼球生生的被毒針吸乾,眼眶空洞,一顆白色的瞳仁掉了下來。少頃,方奎整個身子都沒了知覺,後背貼著柱子緩緩坐在地上,已是不能動了。
那邊少女聽了父親大聲慘叫,回頭一看,只嚇得魂飛天外,見父親癱坐在地,眼淚止不住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撕扯著嗓子哭喊著叫道:“爹,爹!”唐若飛三人見了,心有不忍,各收了兵器,便要放她過去,一旁唐傑上前攔住,大聲道:“你們不要?我要!”
唐煉見唐翹也倒在地上,方要上前取他人頭,卻略微側頭望見了身後唐芍,蟾杖捲起,而這一杖卻是向唐芍掃去。唐芍早已覷見,向後滑出,用手輕**笛,一股柔和音樂飄散開來,大有勾魂攝魄之意,唐翹不敢怠慢,一根蟾杖舞得滴水不漏……
唐靈對身後唐鴻宇道:“走!”
唐翹方纔那一掌雖看著較重,其時大部分力被自己卸了,此時倒在地上看唐煉和唐芍相鬥,心中暗自竊喜,見方奎就在自己身旁,眼放精光,心道:這方奎是我的了!握起一把地上散落的單刀,緩緩起身,剛要擡頭,一個身影擋在自己身前,唐翹正眼一看,奇道:“唐鴻宇?”
唐鴻宇手握羅盤冷冷地道:“唐翹師兄,你不能過去。”
唐翹怒道:“手下敗將,也敢口出狂言?給我讓開!”手上判官筆倏出,點他膻中穴,出手又快又恨,唐鴻宇舉盤當過,判官筆在羅盤上劃出一道火花,唐鴻宇翻盤打出,直撞在他後背上。
唐翹打了一天一夜,內力大爲消耗,此時被唐鴻宇結結實實的打中,不由得趴在地上,體內血氣翻騰,擡起頭瞪著唐鴻宇,怒聲道:“你!你真當我鬥不過你嗎?”
唐鴻宇不答,只是守在他身前,不讓他過去,唐翹氣得幾欲吐血,可又無可奈何,扭頭看向右邊,見和自己一起來的唐傑還在精神倍漲的撩撥那邊的白衣女子,更是有氣。
唐靈走進廳內,見方奎雙目已瞎,此時頭顱全黑,右邊臉都要被吸乾,臉上脈絡清晰可見,一根根紅線不停地抽動,模樣甚是怖人,口中含糊不清的低沉道:“女兒,靈兒……”
唐靈目露兇光的向方奎走去,心道:此次機會千載難逢,取了他頭,我就可就一躍成爲堂主!……想到此處,手中摺扇又是握緊了幾分。
邪心剛起,唐靈轉念又是一想:可若是乘人之危,此等小人行徑,實非大丈夫之所爲,著實愧對父親多年教誨,與那些邪門歪道又有何分別?想到此處,額頭不禁冒出涔涔冷汗,腳步停了下來。
唐鴻宇見他停在那裡,臉上陰晴不定。乾脆上前一步,羅盤彈出刀刃,手起刀落,直接將方奎頭顱斬下,唐靈回神驚道:“你!”
唐鴻宇向唐靈點頭道:“唐師兄,給你!”
唐靈見他一臉真誠,心緒稍平,接過方奎首級,直身高聲叫道:“各位,不好意思,這人頭唐某拿了!”
一聽這話,唐翹拳頭直在地上拍打,唐煉和唐芍也停下了手,唐傑等四人也瞧了過來,見是唐靈手中提了方奎人頭,不由得一怔。
唐傑愕然道:“唐靈?”唐煉默然不語,唐芍收起笛子,抱拳笑道:“恭喜!”
唐靈微微點頭,手中舉起方奎首級,見他們面色不善,怕他們過來搶奪,木靈往身前一立,伸手笑道:“各位,止步吧。”
唐傑趁衆人看向唐靈之時,心道:“也好,沒殺的了方奎,卻也得了個美人。”蟒鞭伸出,將她纖腰纏住,女子身上吃痛,長劍脫手,被他向後一拉便拉了過去,唐傑一把將她抱住,聞著她身上的馨香,嘿嘿笑道∶“別害怕,我的好妹妹,可也長得真俏。”唐傑說著,低頭在她的雪白頸上吮吸了幾口。
“吱嘎”一聲,廳門完全敞開,從廳外走進三人,領頭一人正是唐門護法長老唐衍,身後跟著兩名內堂弟子。唐衍仰天大笑,對唐靈道:“真有你小子的,你來時我便看到你了。”唐靈面顯尷尬之色:“小子偷奸耍滑,讓長老見笑了。”
唐衍卻不以爲意,從身後弟子手中拿起一把匕首道:“今日剿滅通天教,陵光堂唐靈取得方奎首級,成此大功,理應爲我‘火靈堂堂主’,即日起回成都府舉行堂主開堂大典。”言訖,將“甲子劍”遞給唐靈,唐靈上前伸手接過,拔“劍”出鞘,只覺寒光耀眼,冷鋒刺膚,真是把好匕首!
唐衍接著道:“唐芍可受‘乙丑’劍,唐煉受‘丙寅’劍,唐翹受‘丁卯’劍,唐傳甲受‘戊辰’劍,其餘內門弟子,按跟隨者排列下去。”衆人一起抱拳道:“多謝長老!”
唐衍見唐傳甲重傷倒地,踱步上前查看,搭上他脈,覺他體內氣息大亂,運氣將自己渾厚內力從手指傳了過去,片刻之間,唐傳甲逆轉的氣血已歸順暢。唐衍取出一粒藥丸給他服下,便揮手執明堂中弟子將他擡走。
那小姐見父親被人殺死,在唐傑懷中抽抽噎噎的哭泣。唐靈見那小姐被唐傑擒在手中,好似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鳥兒般掙扎不出,其形甚是可憐,心道:“我們殺了她爹,留她在世上也是徒受小人欺辱,不如趁方奎靈魂未遠,讓他們一家人地下團聚了。”
想到此處,走上前去開口道:“通天教餘孽,一個也不準放走!”翻出甲子劍,輕輕一送,便刺入那小姐腹中。
唐傑見了,急忙揮掌打來,唐靈閃身後撤,帶出甲子劍,那女子輕嗯一聲,劍身離體,傷口登時迸開,血如泉涌,女子望向唐靈之時,目露感激之色,身子一晃,嘴角流出鮮血便倒在地上。
唐傑怒道:“你!”掏出腰間哭喪棒就要上前撕拼,身旁唐若飛、唐豹連忙將他拉住。
一旁唐衍喝道:“夠了,唐靈也是爲唐門著想,這女的留著是個禍害。”言畢拂袖轉身,回頭斥道:“以後說話,要注意身份!”
唐傑聽了唐衍訓斥,不敢說話,心想唐靈回唐門後就是堂主,只恨得咬牙切齒,低聲自語道:“死人,我唐傑也要!”
這話被執明堂弟子剛剛扶起的唐翹聽了,唐翹心神驟亂,一口鮮血吐出,險些跌倒,怨毒的目光瞧了過去。
唐靈平平舉起甲子劍,揚頭道:“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