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是海原君,四周天風幫與驚海門的人,都不得不相互拉著,避免被吸噬過去之險。
那一團龍卷,愈演愈烈,毫無消緩減弱之勢。
海原君被拉往那死亡的轉動之中,身體在劇猛的風暴之中根本沒有掙扎的可能,他只是一片輕飄飄的飛葉,搖晃著身體被那一團劍刃龍卷風招了過去。
“不!”海原君一聲慘嘶,身體在一瞬間沒入了劍風之中。
劍氣瘋狂地絞動,如同有無數把劍在他的身上劃過,綻開了他的皮肉,『裸』『露』出一道道的血口,衣衫盡破,無助地在劍刃急旋的龍卷風接受著這萬刃臨身之痛。
驚海門的弟子不忍看著自己門主的慘況,都將頭別過一邊,連聲哀嘆。
風靜,一切都消停了下來。
一個身軀軟弱無力地摔在了地上,滾動了幾下,最后四肢張開,仰天。原本完整的衣衫已經變成了一條條的破爛布,身上更是血痕處處,觸目驚心。
就連陳如風也無法預料得到,自己臨時所創出來的招式,竟有如此可怕絕頂的威力。
他看著攤在地上的海原君,半彎起腰來,要用怒風劍撐著身體,這才勉強回過氣。
他看著已經奄奄一息的海原君,照他這般狀況看來,就算僥幸活命,也落得個傷重殘疾的收場。
他將一個完完整整的人心狠手辣地地廢掉了。這種感覺,他只能夠在心中暗嘗著,不知該如何形容。
愧疚?這是一場公正光明的對決,孰勝孰負都不應該心存內疚。
可憐?他是敵人,根本不值得可憐。
陳如風看著在地上顫動了數下的海原君,好幾次他想勉力起來,可惜終究是徒勞。
幾個對他推心置腹的驚海門弟子跑了過去,將他的身體扶起來,他只有嘴唇還能動彈,雙目之中也無力放出恨光,反倒隱隱用一種乞求意味的目光看著陳如風。
陳如風不知道,他這種目光所蘊含的是什么意思。
他還沒反應過來,他身后的天風幫幫眾已經爆發出一股股歡呼聲了。
但是,此刻他心中卻無法感受得到一絲勝利的喜悅。
是他不習慣心狠,或者是他無法接受自己是一個這樣下手毒辣的人?
盡管他心中清楚,成大事,你不得不將心腸變得如鐵石一般,即使有無數人伏尸腳下,也要不為所動。
他可以在自己的心中表面加上一層巖石,但是在那深處,始終還是血肉所造的。
陳如風竭力地抑制著自己眼中不要放出一絲憐憫之『色』,他嘗試著與海原君那哀求的目光的對視之中,將自己變得冰冷無情。
這是一個幫主所應有的風范,不對敗者存有任何的同情,尤其是自己的敵人。
否則,你隨時可能因為清掉了一只老虎的牙,卻被它的虎掌一下拍死。對敵人,就要有敵意,有警惕。
歡呼聲在陳如風的耳中越變越響,響得他幾乎麻木了。
他的眼中,似乎只有他的手下敗將,海原君。
忽然,海原君對他笑了一笑。陳如風一下也怔住了,他猜不透這種笑的背后,到底是想說些什么,但他能感到其中的一絲慘烈。
海原君的手往自己的腰間伸去,那幾個對他忠誠不二的驚海門弟子已經垂下頭去,見自己的門主落得個這般慘狀,悲痛萬分。
一個曾經武功高強,卻在最后變成了一無所用的廢人,誰會承受得了?
海原君現在就連站立之力都沒有了,他想到了以后即使能夠活下去,沒有人扶,沒有人喂,自己一樣是生存不下去。
想及至此,他便有了主意。
他用盡自己僅剩的力氣,以最快的手速,掏出了隨身的匕首來。
陳如風根本來不及阻止,那柄匕首已經被他自己狠狠地刺進了胸膛之中。
那幾個在他身旁的驚海門弟子,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們看著海原君握著匕首的柄,發出了一陣陣悲慟不已的慘呼。
陳如風的面『色』慘變,再硬的心腸,在這一刻也變得像紙一樣,輕易地戳破。
只是海原君對他的笑容,也更發燦爛。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閉上,就這樣笑著望著陳如風,動作永遠地凝固在這一刻。
陳如風似乎能感覺到海原君握在匕首上的那只手的力度,是那么地緊。
閉上了眼睛,陳如風沉重地吸了一口氣。
既然自己都已經狠了第一步,為什么不接著狠下去?
一將功成萬骨枯,自己要傲立在江湖的巔峰之上,就必須心不容情,對著敵人不可抱有一點心軟。
這樣,也只是為了自己幫派的生存罷了,你不強,就自然有別的強者去將你排擠,將你打敗,搶占你的生存之地。
要贏,就要不斷地贏下去,不能讓一點輸的機會能夠茍延殘喘。
下定了主意,陳如風再度張開眼來之時,雙目之中已經布上了一層霸意盛傲的神『色』。
“驚海門的人聽著,你們的門主已敗,驚海門也宣告滅亡,降者留,不降者殺!”
最后的一個“殺”字鏗鏘有力,陳如風已經成功地在自己心中筑起了最強硬、最堅不可撼的壁壘。
披風一抖,天地之中泛起了一股戰栗之意,渾身的殺氣釋放出來,將所有人『逼』得將窒息一般。
凌厲若刀鋒的眼神,足以令全場所有人為之震懾。除了那幾個圍在海原君身旁的驚海門弟子外,其余的驚海門門人已經慌慌張張地跑到了天風幫這邊,跪地求饒。
看見一群人跪在了自己的腳下,陳如風隱隱有一種居高臨下之感,心頭之中更是升起驕意。他的雙目放出道道殺光,直撲向那幾個不肯過來的驚海門弟子,冷聲道:“你們就死也不降了嗎?”
陳如風的語氣帶著極大的威嚇力,將那幾人震得心神劇動,面『色』慘白。
一個人從受驚之中壯起膽來,挺直了胸膛,毫不畏懼地直視著陳如風,深深地醞釀了一下,道:“不降!”
話聲剛落,一道綠『色』的劍氣已經當頭而至,從他的額頭至鼻梁上劈出一條血痕,他的嘴巴還沒合上,已經往旁邊一倒,雙瞳驚恐地瞠著,斷了氣息。
“誰……還不降的?”陳如風仿佛披上了殺神的外衣,語氣放出陣陣的陰寒,怒風劍指著那幾個狂顫著身子的驚海門弟子。
這是他第一次有意地殺人。
既然已經殺了一個,那么第二個,第三個還有區別么?
“我降了!我降了!”其中一個驚海門弟子像失心瘋一樣狂奔到陳如風的腳下,連續地磕著頭,似乎被剛剛那幕情景嚇壞了。
陳如風的嘴角『露』出了寒意充盈的笑容,對他點了點頭。
剩下的那幾個驚海門弟子也連滾帶爬地來到陳如風的腳下,幾乎就要用嘴巴去,『舔』干凈他的腳了。
“一早這樣,不就好了嗎?”不知不覺間,有一點點的紅光在他的眼中閃耀了幾下,透出幾分猙獰笑意。
自今日后,江湖上又一大門戶驚海門繼詭蝎幫后覆滅于天風幫手中,驚海門的殘黨余人全歸入天風幫門下,連原本屬于驚海門的堡壘、分壇都被天風幫一概納入懷中。
自驚海門被滅起,江湖上悄然開始了一個巨大的變局。
驚海門外的叢林之中。
羽弈書搖動著魅影,一拳刺來,只能看見一條影子急動,那一拳也是飽含真勁,發出了嘶嘶的氣鳴聲音。
韓陵嘴角一揚,身體只是微微向一邊側去,手掌不慌不忙地伸出,恰到好處地抓住了羽弈書那力量與速度都十分不遜的那一拳。
羽弈書的身影一下急促的搖晃,滿臉驚訝地望著韓陵。倒是韓陵的身體穩如泰山,一只手負后,一只手握著他的拳,對他微微一笑。
轟!
巨大的反震之力從韓陵的手中發出,羽弈書整個人猶如被一只猛牛撞開,身體倒飛到了十丈開外,兩只腳在地上劃出一條深深的痕跡。
韓陵不為所動地立在原地,瀟灑自如。
“怎么樣?你以為你的拳腳功夫能勝得了我嗎?”韓陵自信大度地說道,眼中暗帶嘲笑之意望著羽弈書。
羽弈書勉強穩住了身子,強定下自己的心神以免被韓陵的話語所打『亂』,他知道此時此刻他絕不可以讓怒火過盛,否則自己會失去正確的判斷力。
即使是一場武斗,也無外乎是一場斗智斗勇的過程。
羽弈書倒映在韓陵的眼中,顯得那么地不堪一擊。他能夠猜透現在羽弈書心中所念,知道他故意收斂起自己的火氣來,讓自己的心平靜無波,好好地應付自己。
韓陵忽然將視線移開,望向了驚海門所在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道:“嗯,這個時候如風他應該將海原君成功除掉了吧?”
羽弈書忽然心中一僵,像是被人用一團紙強行塞住了嘴巴一樣,哽噎不能言語,只是用復雜的目光看著韓陵。
韓陵『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重新轉過臉來對著羽弈書道:“我早就說過,驚海門必定是我們天風幫的囊中之物。”
羽弈書兩只拳上的骨頭不自主地發出咯咯聲,他雖然心中恨得咬牙切齒,但卻不斷地對自己說道:“不要發怒……不要發怒……”
他又擔憂地往韓陵剛剛所望的方向看了一眼,總覺得有一種不祥纏繞著自己的心頭。
“不會的,驚海門畢竟根基底厚,不會那么容易被滅的。”羽弈書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正在他自我思忖之間,一團風已經朝他靠近了。
韓陵一腳掃往他的小腹,猝不及防之下,羽弈書如同正面吃了一記神龍擺尾,無盡的刺痛在腹部之中蔓延著,一口血氣就要涌上他的喉嚨。
羽弈書被狠狠地踢飛開,腦袋還沒從暈眩之中醒來,身體已經重重撞在了一棵老木之上,那棵老木甚至出現了幾道觸目驚心的裂痕。
強忍住那一道血氣,羽弈書也只是作了一個嘔吐狀,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竭盡了氣力也只能半膝跪地,臉容狼狽至極。
“你打算就這樣一直挨打下去?”韓陵神出鬼沒地閃到了他的身后,笑容燦爛得讓人心驚,他的一只手掌已經高舉了起來,藍光在掌心之中如一團火般泛動,散發著咄咄『逼』人的氣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