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與拳鋒相隔只有半寸之距,卻驀然停住。
碧綠波濤般的竹影倏地收聚於竹笛之上,拳勁也如長鯨吸水,納回拳頭之,二人均被各自反震餘力所撼,往後退躍數步。
“好!這一退果然是海闊天空!若強鬥下去,只會連累至雙方兩敗俱傷!”陳如風看出個妙處。剛剛竹笛上極致哀傷的氣勁碰上凌小玉拳頭的狂剛拳勁,於川逆流而言便像持著一根樹枝撞向堅固強硬的牆壁上,若自己偏偏要仗力而行便只會折斷樹枝。於凌小玉而言便像一個鼓脹的布袋,對方一刺便會使其破裂爆開。
雙方及時停手,川逆流優雅轉動竹笛收回袖,眼含傷色。凌小玉燦然一笑,抱拳直呼佩服。
這一番意對川逆流的實力的測探,見他與凌小玉不分高下,陳如風便知自己麾下又添了一名猛將,歡喜不已。
川逆流憂愁地用竹笛撥了撥自己的劉海,“這位凌小玉俠士的功夫確實了得。唉,可憐我……”
看著川逆流又開始自怨自艾,陳如風惱煩地讓他閉嘴。
將丁雨、凌小玉、川逆流叫至身前,陳如風自豪地說道:“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天風幫三傑。嗯……丁雨有‘血槍’稱號,川逆流有‘悲情公子’之稱,而小玉你呢就……”
陳如風思忖片刻,想該爲凌小玉安一個什麼名號好,以增添“天風三傑”的威名。唸了半天,終是靈光一閃,脫口而出道:“就叫做‘精賭徒’好了!”
凌小玉頓時目瞪口呆,下巴拉得長一長的,“爲什麼他們的名號那麼悅耳,我的卻那麼難聽?”
“血槍”和“悲情公子”確實要比這個“精賭徒”順耳許多,但陳如風有心而爲之。陳如風眉毛狡猾地一挑,慢慢地解釋道:“你本來就好賭成性,那日‘借去’庫房幾兩,你當我真的不知道你花到哪裡去嗎?”
凌小玉一聽陳如風捉住了自己的痛腳,頓時只得唯唯諾諾,聲音微小如蚊蠅,嘀咕著說道:“也不至於那麼難聽。“
陳如風鼻子哼了一聲,“喚作‘徒’已經算是給足面子你了。否則我可就給個‘精賭鬼’的名號給你?!?
凌小玉念頭一轉,確實是“徒”要比“鬼”好聽許多,只得無奈地接受了這一個名號。
於是,“天風三傑”便今日橫空出世,血槍丁雨,精賭鬼凌小玉,悲情公子川逆流成爲天風幫皎皎好手。陳如風硬逼他們日日苦練,旭日東昇便始,至夕陽西下爲止。至於其他幫衆是不容懈怠,加緊操練,爲天下盟會作好準備。
光陰似箭,眨眼便到了天下盟會召開之日。
天下盟所處的山川山腳這幾日陡然多了許多旅人前來,山下小村落一時人滿爲患,客棧也不消幾日便房滿不供。
天下盟會的召開,將與江湖上各種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各幫前景大有關聯,是所有江湖人關心的話題。
尤其是這一次天下盟會將會選出一任的天下盟盟主,統領整個天下盟。
大幫的人馬陸續趕至,他們並不流連與山下小村,而是直攀往上,帶入天下盟建址所,裡面有宅房供他們住宿之用。
能夠住進天下盟的都是隸屬於天下盟的幫派,均是有頭有臉,贊足那些住山村小棧的江湖人的目光。
離天下盟會的召開還有數個時辰,天風幫一行人已經出現山下。
陳如風停住腳步,身後跟著天風三傑,還有胡未、柴元朗、劉宏三人,共七人行列。
望向高處隱約雲霧的天下盟所,陳如風斗志昂,豪然一笑。
他這次來,就一定要帶著天下盟盟主之位回去。
爲了證實給別人看他陳如風的實力,重要的是,給那個人看到。
想起當日與他第一次前來的那個人,現卻長安那邊爲一隻老狐貍賣命,陳如風不禁心又浮起一絲不悅來。
登上山頂,便是將近晌午之時。
今日天下盟當已不同於當日人少稀薄,露臺上處處都有成羣結隊的各幫弟子竊竊私語,或高談闊論,似乎他們的言語足夠定奪日後江湖命運的走向。
陳如風等人走進天下盟,頓時便引來四周人羣的注視。
這個傳聞力克強敵急速崛起、跟三大幫齊名的幫派,終於現身了。
個個都想看清楚這羣人當有什麼特別,雖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是聚集幫主陳如風的身上,但他們察覺特別的是跟陳如風身後的那三個人。
一人昂挺胸,面容緊繃,手執長槍,尚算正常。至於另一人則眼皮跳動,笑瞇瞇地瞥著四周,似乎密謀一些什麼,像一隻準備出洞覓食的老鼠一樣。還有那個青袍公子,神色哀然,毫無光采,似乎剛剛遇到了什麼大悲大傷一樣。
就這樣,天風幫一行人衆人異樣的目光之走過,穿過了露臺,直往廳堂走去。
剛進廳堂就聽到一把爽朗的笑聲迎上,澤崆雲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今天身穿藍色披風,整個人意氣非凡,多日不見,反覺其氣質佳。
“盟主!”陳如風先一抱拳頷,身後一衆天風幫的人連忙照模照樣地施禮。
澤崆雲身後也有一大堆人,澤宇、夜孤鴻、沈馨雨都其。澤宇看到陳如風對他微笑點頭,目帶善意。夜孤鴻雖神色冷淡,也擡手向陳如風抱了抱拳。沈馨雨當日見陳如風劍法卓絕,同樣禮貌地抱拳問候。
“陳幫主別來無恙,氣色不錯,看來青士武殿並沒有將陳幫主累垮?”
看到澤崆雲如此熱烈,想必澤宇將當日青士武殿二人火擂臺較量之事一五一十地稟告給他聽,令澤崆雲對陳如風增好感。
今日千劍門精英出,看來是十分看重這一次天下盟會。
“身體尚可!多謝盟主關心!”陳如風客客氣氣道,又將身後天風幫一衆人介紹了一番,雙方寒暄幾句,便陸續入座。
廳堂已經容滿了客椅,只留出間一條大道來。前排均是天下盟幫會幫主的位置,澤崆雲今天身兼盟主與千劍門門主之身法,只得由澤宇暫代己身,坐前排。陳如風便坐澤宇身旁,二人有說有笑,交流近悟出的劍法心得。
澤宇身後,夜孤鴻坐了沈馨雨旁邊,沈馨雨俏面微微泛紅。澤宇正側著頭來跟陳如風熱切交談著,目光瞥到二人雖無言語交流,臉上的笑容還是淡去了許多。
陳如風身後的天風三傑除了凌小玉外其他人都很安分,凌小玉不斷地逗著其他人說話,甚至要傳授川逆流與丁雨賭術,大談特談自己賭桌上的種種經歷。但丁雨只是緊張地不時望向門口,似是等待著什麼人的來臨。川逆流哀哀地撫著自己的竹笛,眼淚欲流。二人弄得凌小玉自討無趣,他只得掏出幾個骰子來上下拋動著。
門口有人聲傳來,丁雨猛然擡頭望去,來者卻是赤魔聖壇一衆人,丁雨默默鬆了口氣,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
這羣人爲者不是藍玉兒又是何人,她身後還有君莫笑、子成和顧氏兄弟二人。藍玉兒今日依舊是嬌容萬千,姿態惹火撩人,纖腿路過之處,吸去所有男性目光,唯有定力過人的澤崆雲能夠守住心神,不爲其媚術所動。
陳如風詫然心驚,因此並無過多將注意力放藍玉兒身上,而是死死地盯著她身後的子成。子成作爲赤魔聖壇四使之一,今日也陪同媚尊出席天下盟會。他與陳如風目光相迎,只是淡淡一笑,帶著難測之意。
看到子成跟著了藍玉兒身後,陳如風總算對子成往日的連番舉措有所明瞭了。
“原來他是赤魔聖壇的人,難怪那日所使的是魔功……這樣說,那日救他的那個人,便是君莫笑了?”陳如風又將目光移向君莫笑,君莫笑對他一頷,表足尊敬之意。
藍玉兒也捕捉到了陳如風的目光,她的表情也和君莫笑一樣滿載和善,似是離遠看到老朋友一樣。陳如風雖然心生厭惡,但想到等會利益相關的盟主推選,只得忍下那不屑的哼聲,若有若無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禮。
澤崆雲迎上來,畢竟赤魔聖壇也是江湖巨擘之一,不可怠慢。他客客氣氣地開著玩笑說道:“媚尊大駕來臨就惹去了那麼多人的目光,可真是讓我這個盟主黯然失色??!”
藍玉兒千嬌媚地一笑,又是令場許多男性神魂顛倒,“盟主言重了,今日天下盟會主角是盟主你,我又豈敢奪去盟主你的風頭呢?”
二人又多言了幾句,藍玉兒就率衆就座。原本江湖上對赤魔聖壇這種魔家門派就有幾分不恥,只是剛剛心神一時被藍玉兒所攝才意識遲緩。現漸漸想起,均向赤魔聖壇這邊投來鄙夷之色,但赤魔聖壇那一方卻不將這些人放眼內,只是自顧自地靜靜等待盟會開始。
陳如風狐疑地掠過赤魔聖壇那裡一眼,心生起憂慮,赤魔聖壇過往曾有過臭名昭著的舉動,如此不得人心,能否支撐自己去爭取天下盟盟主之位?
皺眉思忖之間,門外又是多了許多來人。
丁雨聽得一把熟悉的聲音傳來,這一下可是滿額大汗地扭過頭去,怔怔瞪著門口的那羣人。
碧血軒、殘影閣、鯤鵬門和鬥日派四個幫派一同來到,元凡、陸熾陰、賀承飄、劉飛龍帶著他們曾青士武殿露過面的弟子莊祥、葉盛枯、黃鉅、黎天方走進廳堂。丁雨望著陸熾陰,心頭一片混亂,當日便是被他逐出了碧血軒,現再見,自然般滋味難陳。
四幫之人對已入座的羣英視若無睹,徑直走向澤崆雲那裡熱情地打起招呼來,似乎這樣能顯自己身段高貴??嗫嗬p著澤崆雲說多幾句話後,他們才肯入座。
陸熾陰四人與陳如風一對視便是面部一陣抽搐,他們連日來都被陳如風弄得不得安眠,幫派生意大受影響,饒是他們臉上虛情假意的功夫十足,也無法對陳如風露出笑容來。
“果然是你?!标憻腙幠抗饴涞蕉∮晟砩现畷r也是一驚。
丁雨結舌難言,畢竟陸熾陰是他的往日恩師,今日相見大家已站不同的陣線上,讓他大大感到不適。
“你這個弱者,無論去到哪裡都只是一個失敗者而已?!标憻腙幚湫α藥茁?,正欲坐下,卻聽陳如風譏笑反駁:
“若是如此,你的徒弟豈不是連失敗者都不如?怕是他連豬都不如??蓱z他的師父,教了那麼多年也只能教出一條豬來?!标惾顼L連帶著陸熾陰也罵了,陸熾陰臉色一變,但當著那麼多人面前不好作,只好忍下氣來,憤憤地瞪著陳如風。
周圍的人聽得連聲竊笑,甚至連碧血軒其它那四個幫派的人也忍不住笑,見陸熾陰怒目一掃,這纔有所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