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如風迅速地將那股殺氣重新收斂起來,衆人心頭上沉重的壓力這才消去。不過古靈精怪四人再也不敢『露』出跋扈的神『色』來。
阿古眼珠一轉,臉上顯出諂媚貪婪之『色』,雙手捧過劉宏扔給他的幾錠大銀,小心翼翼地放進懷裡,對陳如風道:“陳幫主爽快,日後若有什麼不方便辦的事,儘可以找我們四人。嘻嘻,頂多到時候收你個半價好了!”
陳如風應也不應他,冷冷的眼光一直照在他的臉上,令他十分不自在。
“我們走罷!”阿古一揮手,不敢再望陳如風那不友善的目光。他暗覺如果自己再在這裡跟陳如風胡扯,會被他一劍給斬了,此地實在不宜再逗留,還是早走爲好。
四人御起身法,心滿意足地離去了。
“你現在可以出來了吧?”陳如風冷冰冰地說道,那個一直緊緊拉著他斗篷的那男子這才笑嘻嘻地走到他面前,畢恭畢敬地拱了拱手。
“謝謝陳幫主襄助!我凌小玉感激不盡!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原來那男子叫凌小玉。他一笑起來,眉目間就會透出一陣狡猾出來,就像江湖上那些終日行騙的神棍一樣。
凌小玉掃視一下陳如風身後的那支隊伍,眼中『射』出幾道若有所思的光。
“那你打算怎麼樣償還我的恩德?嗯?”陳如風的雙眼也透出了深不可測之『色』,嘴角揚起,目不轉睛地盯著凌小玉。
凌小玉一聽心驚,他剛剛見陳如風出手如此大方,還以爲他是這種不會斤斤計較之人,想不到現在居然要跟他討價還價,莫非要他償還了那二十兩銀子不成?可自己已經一窮二白了啊,從哪裡去找二十兩給他呢。
“哎呀呀,陳幫主。”凌小玉的臉蛋頓時從笑容可親變成了扭起來的苦瓜般的形狀,“你看我這身行頭,又怎麼會有銀子還給你呢,怕是我去行乞一輩子,也還不了給你??!”
凌小玉滿臉的悲愴,說不盡的淒涼,幾乎就要跪在地上抱著陳如風的大腿哭起來了。他的眼睛不斷地往兩邊瞥過去,尋著機會逃遁。
陳如風一眼就看穿了凌小玉心中打起的鬼主意,立馬釋放出一股氣勢將他死死地籠罩著,像是築起了無形的石壁將他圍起來。
凌小玉頓時面『色』大變,張望了一下,冷汗順著他的面頰滑下,如同置身於刀鋒的威脅之中,滿眼驚懼。
“既然你沒有銀子的話,”陳如風將臉移開,凌小玉不再被他冰冷的眼神盯著,渾身那種寒冷之感這纔有所舒減,“你就賣身給我吧?!?
看著陳如風陰寒地一笑,凌小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慘笑道:“你……你該不會是有龍陽之好吧?”
陳如風怒風劍一甩,劍氣豎直劈過空氣,幾乎就是貼著凌小玉的手臂上劃過,嚇得他三魂不見了七魄,一跳跳了起來。
“你應該學學什麼叫口有遮攔了?!标惾顼L將怒風劍收回,兩眼放寒。
“那……那你要我怎樣賣給你?”凌小玉無奈地說道,他再也不敢『亂』說話。
“加入我天風幫,爲我效力。”陳如風簡單地說道。
凌小玉先是咋舌,隨即苦笑道:“陳幫主,我凌小玉何德何能,能讓你怎麼賞識我啊?”
“你無從選擇。要不就將那二十兩銀子還給我,要不就加入我天風幫?!标惾顼L淡淡地說道。
一旁的劉宏則是心中納悶,到底爲何幫主要執意將這個人收攬進幫中呢?這個人無論橫看豎看都不是一個正直善良的貨『色』啊。
凌小玉看著陳如風主意已決的眼神,就知道自己再多說什麼也逃不出他的“魔爪”了。他滿言唏噓地仰天搖首道:“想不到我凌小玉就只值這二十兩銀啊,悲哉啊悲哉!”
陳如風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儘管放心,我們天風幫人多勢大,你進了天風幫絕對不會虧待你,也不用怕有人找你麻煩。”
凌小玉一聽,這些話語怎麼極像那些地頭的惡霸幫派拉攏人進去作惡犯事呢?不過聽到“人多勢大”四個字,一個極具吸引力的念頭迅速地在凌小玉腦海之中升起,忍不住嘴角一揚。
但接下來陳如風一下重重地打到他的肩膀上,令他深切感受到從肩部傳至全身的痛楚,整個人如同從美夢之中被人打醒了一般,收起了臉上有點貪婪的神情。
“只要你好好爲我天風幫效力,你儘管可以去做一些不太過分的事,我可以當看不見的。”陳如風瞇著精光四『射』的眼睛笑道。
凌小玉全身緊繃起來,似是受到了嚴重的驚嚇,他心中暗自苦叫道這陳如風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好像能看穿他心中所想的一般?
陳如風收起深邃的笑容,舉手一招,道:“我們走!”
“你,跟好?!标惾顼L瞪了凌小玉一眼,便走到了的隊伍的最前方去,領著衆人起步了。凌小玉呆在原地怔了半天,猛然醒來,小跑緊隨在他們背後。
走了約半個時辰,凌小玉已經跟隊伍之中的所有人聊過了一遍,很快就走到了最前頭的陳如風與劉宏之間。
“哦?原來這位如此魁梧的就是我們的左護法???果然是英明神武,俊偉不凡啊!”凌小玉一臉巴結的笑聲,本來他的身高不在二人之下,偏偏他要將腰縮小了半尺,弄得他好像要比二人矮了一截一樣,以映襯二人的高高在上。
看著凌小玉的一臉諂笑,陳如風也只是心中冷笑不止。不過這路途也確實甚爲燥悶,有他這個能將氣氛搞得沒有那麼死氣沉沉倒是不錯的。
“對了,你是哪裡人?你這一身的武功又是師承何處?”陳如風忽然開口問道。
凌小玉似乎覺得能搭上陳如風說話是一種無上的光榮,胸膛也不自覺地挺直了。
“我是咸寧人,至於這個師承嘛……嘻嘻,也不是什麼大來頭啦,那個教我武功的師父一早就歸西了,我也只是憑著我的絕頂天資才……喂喂喂,你怎麼好像知道我懂得絕世武功一樣?”凌小玉搭著陳如風的肩膀套著近乎。
“絕世武功你就肯定算不上了。不過古靈精怪那四人聯手都被你打成這樣,你說你的武功淺薄也不會有人信的。”陳如風哼著笑了一聲,隨即又多問了一句:“你是咸寧人?”
“是啊,不過最近咸寧那個新任的太守可真是太不近人情了,我只是騙了幾家商號……”
“你說什麼?”陳如風的聲音驟變凌厲。
凌小玉意識到自己嘴巴過快,結結巴巴地答道:“不……不是,我只是去跟他們談生意……”
“不是這個!你說的新任太守,意思是舊的太守已經不在任了嗎?”陳如風追問道。
“哦,這個啊,”凌小玉舒了一口氣,“是啊,那個叫趙奉璋的舊太守,前一段時間就被御史臺以妖言逮捕杖殺了。唉,我倒覺得有點可惜的,趙太守他人是挺好的……”
陳如風身上寒意頓發,凌小玉看著他的臉『色』也已經感到有所不妥了,連忙識相地閉上了嘴巴,像一隻小狗一樣跟在他們背後。
“妖言『惑』衆而被杖殺……”陳如風的腳步變得沉重如山,兩隻拳頭緊握了起來,眼中噴發著赤紅的火光,沒有人清楚爲什麼他會突然變得如此盛怒。
“全部人給我聽著,加快腳力,趕回幫中!”
天風幫,一衆人長途跋涉,也是勞碌至極了,剛剛回到各自的寢房中就立刻倒在牀上矇頭大睡。新來的凌小玉也被安排至一間整潔的寢房之中,弄得他歡喜激動了大半天。
至於陳如風,一言不發地進了寢室,大力地關上了門。
“回來了?”江晟天語氣平緩地問道,他正埋首於幫中賬目的整理,頭也無瑕擡起來看陳如風一眼,自然就看不到陳如風滿臉的怒意。
竭力地平伏下心中的怒火,陳如風想令自己的語氣變得冷靜,卻不料一開口,那聲音已帶著微微的顫意:“你告訴我,當日你在咸寧之時,有沒有將李林甫交給你的那封信銷燬?”
江晟天的手驀地停住,整個人僵在了那裡。
慢慢地擡起頭來,他已經看到陳如風眼中的火光。
“是我做的?!苯商煸缇椭兰埌蛔』?,此事終有一日會讓陳如風得知,因此這一刻他也並無過多的激動。
陳如風撲了過去,將江晟天按在了地上,狠狠地揪起了他的衣領,雙眼鼓起,“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當初我不是一早叫你將那封信毀掉了麼?我說過寧可我們繼續含冤,都不能連累別人,你知道麼!”
陳如風幾乎就要揮起拳頭,一拳擊往江晟天的臉上。
可江晟天並無如此就範,以極大的力氣反撲往陳如風,雙手將他按到地上,面容也變得極爲兇狠,嘶啞著聲音道:“如果我當初沒有這樣做,李林甫會幫我們麼?沒有李林甫的幫助,你以爲僅僅就憑你一次天竺之行,就可以幫我們洗掉冤情?我們會有今日這般風光嗎?我不這樣做,我們早就變成了無頭鬼了!”
“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不能不忠不義,恩將仇報!趙太守他那麼熱心地幫助我們,我們還要害他,你的良心哪裡去了?!”陳如風一滾身體,又和江晟天換了個位置,重新將他按到了地上。
“你都知道,這個世間上只有狠才能夠生存,我不心狠,我們能活到今天麼?”江晟天的力氣終是比不過陳如風,只得被他壓著扯著他的衣領喝道。
“狠也要有個底線。我對的是敵人狠,而不是對朋友狠,你懂不懂??!”陳如風搖著江晟天的胸膛,似乎希望能將他搖醒。
江晟天忽然不言。
陳如風也沒有再動手,二人就這樣出其不意地變得冷靜了下來。但陳如風仍舊沒有放手。
“爲什麼我總是要聽你的?就因爲我不會武功嗎?就因爲我體格奇異,無法修習內家真氣,所以永遠都要比你低一等嗎?”江晟天『露』出了淒涼的笑容。
陳如風似是想起了什麼,兩隻手握著他衣領的力度減輕了許多。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在隱竹林的時候,你跟我說過些什麼?”
陳如風的臉『色』變得愈發心虛。
“不記得了吧?”江晟天呵呵地笑道,“你說過,待我們解決完所有的事端之後,會替我尋遍名醫,看看有沒有治好我這個奇怪體格之法。但是,今天,我們都已經是一個江湖大幫的幫主了。”
陳如風手腳無力地放開了江晟天,不再壓著他的身體,呆呆地坐到了地上。
江晟天站了起來,似乎要將心中一直以來積壓的委屈,都要在今日盡情地發泄出來。
“我永遠都是你的負累,於是你就永遠都要高我一等,即使現在我們同身位幫主。但是,在那些幫衆的眼中,你這個幫主,要比我更稱職。”江晟天苦笑著指了指自己。
江晟天望向了窗口的夕『色』,一片片金黃的雲層就像就麥穗種到了天上一般,十分醉人。
“我於天風幫,只是可有可無的一個人。既然如此,我還不如離去,以免變成你的絆腳石?!苯商飚惓@潇o地說道。他邁起步來,往房門走去。
走過陳如風面前,陳如風想開口挽留,卻又好像有一塊石頭哽咽在喉嚨中一樣。
他此刻,始終無法原諒江晟天害得趙奉璋遭杖殺之事。
“我去找一個更適合我的位置,我會證明給你看,沒有了陳如風的江晟天,是怎麼樣生存下去的。而沒有了江晟天的陳如風,我會拭目而待?!苯商煊檬盅}雜的語氣說道,似是在嘲笑,又像是在自嘲。
江晟天的背影,終究是消失在他的眼中。
房門關上,窒息一樣的感覺,瀰漫了陳如風的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