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上,曾作威作福一時的橫雷寨,終如華麗的流星一般,只是在劃過天際的那一刻光芒四shè,最后黯然地消隕在大地之上。
而整件事之中,最大的得益者自然就是天風幫。橫雷寨納入了猛虎寨,猛虎寨又納入了天風幫,一下子整個伏牛山就是天風幫的了,天風幫的勢力頓時擴增了不少,郭通武與傅元荊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天風幫的堂主,橫雷寨與猛虎寨則為天風幫的分壇,其中郭通武負責管理橫雷寨,傅元荊則留守在猛虎寨,所有人都按照天風幫的幫規行事。
郭通武提著方雷的人頭回去見胡九未,胡九未這才解開了心結,二人緊緊相握,從此以后一洗前嫌,共為天風幫的發展齊心協力。
天風幫里,今rì香火不斷,空地之上擺起了祭臺,陳如風親自上香,以慰慘死在橫雷寨手下的兄弟。陳如風雙手握著燃香,對著一字排開的靈牌深深地恭了幾下頭,再凝重地將香插在了桌上的灰爐上,閉上眼睛,重重地舒了一口氣。
一眾天風幫幫眾也是神sè黯然,曾經共同患難的兄弟,如今卻天人相隔,一種淡淡的哀傷一直飄蕩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上。天風幫的人開始輪流為他們上香,而胡九未、柴元朗、劉宏三人則長跪在靈牌前,默言低首。
“罷了,這樣他們的心應該會安樂一點吧。”陳如風暗暗嘆了一口氣,跟韓陵與江晟天一同走入了內堂坐下。
“寒香碧玉已經運抵長安了吧?”陳如風問道。
“嗯,我們也向駱家裕交代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畢竟這次錯在我們,我們沒有收取他的酬金,但他還是給了十兩黃金以表心意,并且贊我們天風幫的責任感深重。”江晟天苦笑了一聲,這種事情完完全全是可以避免,只怪他們管理不善,令到幫中矛盾叢生,激化到他們難以控制的局面,才導致這次的事件發生。
二人也好好地檢討了一番,韓陵開口言道:“這一次我們其實是得大于失,先是幫中上下已經團結一致,上下一心,再無先前你看不慣我,我看不慣你的明爭暗斗的局面,而且又能得到整座伏牛山,大大地擴展了我們的勢力。現在我們已經能和許多三流的幫派看齊了。”
“唉,離我們夢想之中的一覽眾山小的目標還是遠得很吶。”陳如風搖頭嘆息一聲,實則他只是為了避免自己過于驕縱,被眼前的成就昏了眼,才這樣說道。江晟天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不過,為什么你要放了那個黃化呢?他作惡多端,死有余辜……最起碼也得廢了他的武功,免他rì后繼續害人吧?”陳如風略帶埋怨道。
韓陵眉頭一皺,道:“你可知他那個師父所謂何人?”
陳如風江晟天二人均搖頭。
韓陵淡笑一聲,道:“他就是中原八隱之一的瑞云真人。十五年前他的宗派云祥觀被赤魔圣壇所滅,爾后便潛心修煉‘眠’,終將他們的‘影鶴真法’達至大成。”
陳如風與江晟天聞言一驚,陳如風道:“那他豈不是很厲害?與你同為中原八隱,實力該是與你相差無幾。”
韓陵搖頭道:“他的內功修為遠在我之上,我與他對敵根本就沒有獲勝的把握。十五年前他就已經很厲害,經過這十五年‘眠’的修煉,也不知道他的內功修為到達了何等恐怖的境地了。數當今江湖之上能作為他敵手的,恐也是寥寥無幾。當rì只是我們兩個都礙于隱士的身份,才互賣給對方一個人情,我讓他帶著他的徒弟離去,他也不會泄露我的身份,追究你打傷了他的徒弟。要是當rì他執意要你xìng命,就算是我也無法阻止得了。”
聽罷韓陵此言,陳如風咽了一口口水,一陣冰寒的感覺在頸后充斥著,想不到當rì他的xìng命就被摁在了瑞云真人的手指下,只要他輕輕一動,他的小命就此嗚呼。陳如風撫了撫自己的胸口,從那余悸中恢復過來。
江晟天露出一臉擔憂道:“不過,我們蕩平了橫雷寨,不知道他們背后靠山李林甫有什么所想。”
陳如風一拂袖,懶洋洋地將兩只手支在后腦勺上,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不過我倒想看看那只老狐貍氣急敗壞的樣子,他肯定恨不得將我們撕成碎片,哈哈!”
“我要將他們撕成碎片!”李林甫整張臉如同被怒火焚灼著一般,狠狠地一拍到書案上,他的目光似乎要將書房中所有的書當作陳如風與江晟天一樣,撕成一條一條。
一旁的葉之杭依舊如故,臉sè冷淡,打坐椅上,仿佛所有事都與自己無關一般,任由李林甫在大發雷霆。
“我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幫派,他們拿去了。現在還要將我手下的山寨占去……他們是存心跟我作對的!”李林甫兇光大盛,氣得渾身顫抖,兩只手上的指甲快要嵌入書桌上一般,就像一只被幾只蒼蠅惹得心煩氣亂的獅子一樣。
葉之杭睜開了眼睛,視線卻沒有轉移,如同已經被固定在一條直線上一樣,看也不看李林甫一眼,淡淡地說道:“我一早說了,陳如風這個人,若你能加以利用,必定能讓你如虎添翼。”
李林甫惡狠狠地瞪著他,似乎那股怒氣也要遷移到他身上,他竭力抑壓著心中的那股怒火,道:“你是什么意思?”
“丞相大人,你是聰明人,你應該清楚我的意思。”葉之杭再度閉上了眼,這樣目中無人的態度實在令當今丞相感到顏面全無,不過李林甫卻不敢對他發火,臉上的通紅漲得更加難看。
“堵不如疏。”葉之杭像說夢話一樣吐出了這四個字,李林甫一時氣在心頭,并沒有將這四個字聽在耳內。好一會兒,他那被怒火燒得所剩無幾的理智恢復了過來,才仔細地思忖著這四個字的內里含義。
李林甫思考了片刻,眼中露出恍然大悟的神sè,轉過臉去,對著葉之杭道:“你是說,與其打壓他們,不如利用他們?”
葉之杭閉目不語,只是嘴上微微彎了起來。
隱竹林中,風起,竹聲濤濤,讓人心中蕩起一片碧綠的寧靜。
林中的一片空草地上,黃化盤膝坐地,瑞云在他身后舉著雙掌,掌中有一股雪白之氣源源不斷地沖進他的背部。漸漸地,黃化原本蒼白毫無血sè的臉龐變得紅潤起來。
半天的時間過去了,瑞云驀地一收掌,雙掌在身前畫了一個圓,重新端在自己身前,而黃化的眼睛也睜開了,在他醒來的那一刻,他已經迅速地轉過身來,重重地跪在自己的師父面前。
瑞云一臉冷肅,嚴厲地看著這個唯一的徒弟。
“為什么你要做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瑞云厲聲問道,宛如有一把劍插在了黃化的身旁,嚇得黃化往后一縮,看了瑞云一眼,又重新磕下頭,再也不敢抬起來。
“弟子……弟子是逼于無奈啊!我們……我們云祥觀……要想……想復興,就需要大量的銀兩,要想得到銀兩……就不得不做那些……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望師父……能體諒……體諒弟子!”黃化幾乎快要哭出聲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聽著“云祥觀”三個字,瑞云心中又是隱隱一痛,就似原本扎在心中的那根針,此刻又再用力深入了半寸。
云祥觀……云祥觀……
他們師徒兩就是云祥觀唯一殘剩的火苗了。
當rì云祥觀的一眾人慘死的場面,再度在瑞云腦海之中閃現,不斷地沖擊著他的大腦,宛如掀起了吞天的波浪,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
不知不覺,瑞云的兩個拳頭都握死,愈發顫抖起來。
是啊,為了重整云祥觀昔rì的輝煌,他們就要不擇手段。
什么隱士,什么狗屁仁義,都不在話下。反正當初那些所謂的正道,就沒有用仁義來對待他們云祥觀,今rì他們又何須將仁義看在眼內呢?
有一股生生的邪氣,從心中的最深處騰升而起。仇恨種下的種子,今rì終長成了參天大樹。原本還是正氣凜然的心,此刻已經完完全全地扭曲變形了。
既然天下人負我,我又為何要懼負天下人?
瑞云驀地仰天,仿佛要將心中積壓無數的怨氣一次吐出,將這片藍得澄澈的天空徹底遮蔽掉。
黃化以為他在怒意大發,怯怯地抖動著身子,臉一直貼在草地上,軟中帶硬的草弄得他臉上一陣癢癢的感覺,他又不敢抬頭。
瑞云的手輕輕地搭在他的肩膀上,說道:“化兒,起來吧。”
黃化這才顫顫地抬起頭來,畏懼地看著他,就像一只剛剛偷吃了的小貓碰見老貓一樣。
“化兒,你做得沒錯。只有能夠光復我們云祥觀,一切的手段都無妨。”瑞云說道,“我們也只是對這個世間,以牙還牙罷了。”
想不到瑞云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黃化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盡是不解之意。
但很快,這種不解就消失了。反正只要師父不責怪,就萬事皆好,以后師父說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便是了。
“弟子謹遵師父教誨!”黃化恭敬地說道,又是磕了一個頭。瑞云滿意地看著他,露出了一個邪異的笑容。
忽而,瑞云目光驟變,就像是猛虎發現了突襲的敵人,jīng芒暴發,眼角一瞥,吼了一聲道:“什么人?”
修竹瘋狂地搖曳了起來,如同一個個受驚的孩童,三團黑風在竹林上方急速地掠過,直往瑞云真人這邊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