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想起分辨真假,才反應過來這其中的因果聯系,憑飛若早已在此,他必定是知道這個畢憑天的,“大哥,這是我恩公,他與你同名同姓,我與他也是一見如故呢。”
弟弟得意地向我介紹畢憑天,告訴我他離開家后無處可去,身上帶的銀兩很快就花光了,一日他遭到劫匪,差點就保不住娘留下的玉鐲,幸好遇上畢憑天,他如天神降臨般救了舉目無親的憑飛,后來便帶著憑飛一起行商,直到在此地開了“青樓”見到我。
“為何你不寫封家信回去,我與爹都找不到你。”
弟弟調皮地笑:“誰讓爹那么偏心,我就是讓你們急一急。”
我寵溺地拍拍他的頭:“都十八歲了,還像沒長大的孩子一樣。”
我朝畢憑天恭敬行禮,滿含感激:“多謝先生救了憑飛,此等大恩畢某一定銘記于心。”
畢憑天淡漠地擺擺手,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樣。
我轉而又問弟弟:“同我回去吧,爹很是擔心你。”
沒想到弟弟一口拒絕,聲稱要留在他恩公身邊幫忙管理青樓。
“那畢家商鋪你不去管了?”
“爹已經交給你了,我回不回去都是一樣的。”
“胡說。”我板著臉,“就算爹把家業交給我,我也需要你幫助,你留在外面終究不好。”
“可是……”看得出來,弟弟很猶豫,但是他不助地往畢憑天方向瞟讓我很放心不下,難道是弟弟有了什么把柄在他那兒,否則弟弟怎么會對回家這一事這么抗拒?
“公子,且聽小女子一言罷。”
我扭頭看向那年輕老鴇,她笑盈盈地看著我們,說道:“小女子不才,倒有一話不知公子可愿一聽?”
我點點頭,示意她說下去,“畢少爺與公子兄弟情深必是歸心似箭,但在我主人身邊也有兩年了,一時讓他離開想必心里也是不舍,這般兩難小女子倒有個建議,不如公子且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讓畢少爺整理好一切東西再安心隨公子回家,豈不是更好?”
這個聰明伶俐的老鴇已經說得這么明白,我若拒絕豈不是顯得我小雞肚腸,我笑笑應了聲好,弟弟欣喜地撲到我身上,我一時沒接穩差點兩人一起跌到地上,身上卻有一人伸手撐住,回頭看發現竟是默不作聲的畢憑天,看到他波瀾不驚的眼神我心中一驚,這個眼神卻是那么悲涼,一點也不像個年輕人該有的。
當夜我被留在畢憑天的宅邸里,習慣了晚睡,一時我也毫無睡意,只好起身去庭院里賞賞月,白天路過時我記得那庭院中有一個小湖,別具特色,假山溪水一應俱全,趁著星月獨飲一杯也甚是愜意。
我收拾好,披上一件外衣便尋著記憶找到小湖,沒想此時湖邊已經站了一人,也算熟悉,正是青樓里那年輕的老鴇。腳下未留意發出聲響,她回頭見是我會心一笑,“公子好雅致,想月下暢飲,可否帶上小女子一個?”
我不會拒絕人,況且佳人相伴也不失一件美事,自然樂意。老鴇動作很快,將我帶來的一壺酒和幾碟小菜鋪成開來,斟好酒遞給我,笑道:“公子的美酒,小女子就借花獻佛了。”
我接過酒一飲而盡,老鴇也不甘示弱,一揚脖子滿杯酒盡入口中,我不由大贊,老鴇不在乎地抹抹嘴,“在青樓那地兒沒點酒量怎么生存的下去?”
“我還不知道姑娘大名,難道要我一直以媽媽叫你嗎,那豈不是占了我老大的便宜。”
老鴇被我逗樂,唇也不掩,笑道:“我叫翟宓,公子叫我名字就好。”
“我與你家主人同名,你也不用叫我公子了。”我舉起一杯酒,“今夜我們二人對飲,雖不足三人,但暢快依然。”
“畢大哥,你家是不是就是江南畢家啊。”多喝兩杯后,翟宓話明顯多了起來。
“沒錯,以后你上畢家吃飯報我的名字,給你免飯錢。”
翟宓是個爽快的姑娘,也許是老鴇的職業病,翟宓的語氣總是帶著點逢迎和奉承,酒氣上頭聽到這種話總是飄飄然的,連我何時回了房如何回的房都不知道了,等我酒醒,頭疼欲裂,始終想不起來昨夜后來的事。
我正要重新躺下就聽見敲門聲,開門見是弟弟,還端著一盤粥和小菜。
“不用這么麻煩,我自己去吃就好了。”畢竟是做客,宿醉就算了,還勞主人家惦記總是不好意思的。
“大哥,我聽宓姐姐說昨夜你們喝了一宿,今早起來頭一定疼得厲害吧。”
“不礙事,睡一覺已好些了。”我接過餐盤,見著清粥小菜食欲大開,忙狼吞虎咽起來。
“大哥,今日我同你去商鋪可好。”
我吞下口中的粥,笑道:“當然好,我還怕你不愿同我去呢。”
雖然父親將畢家的商鋪交給了我,但我中途改學經商畢竟不如弟弟從小的培養,加則我對做生意并無太大興趣,若是弟弟回去再勸了父親改變主意一切恢復原狀自然是最好。
我們出門時沒有看到畢憑天,聽弟弟說他一向將自己關在房里甚少與人見面,至于翟宓已經早早去了“青樓”,這新崛起的新商家一半的功勞都歸功于不同尋常的老鴇身上,據我所知,有不少客人都是沖著水靈靈的翟宓去的,能言善道,交際手腕一流,逢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簡直就是老鴇中的戰斗機。
畢家的店鋪是我一年前開的,一家酒坊,父親喜歡喝茶,我中意飲酒,在父親眼皮底下我還不敢明目張膽,但在外面我可著勁兒地滿足自己,酒坊開了一家又一家。酒坊程設不算新,老板伙計都是我親自挑選的,見我進來趕忙呈上賬本。
我將賬本遞給弟弟,他對這個比我熟悉,我一看數字頭就大,后來死命強迫自己好不容易適應了,可畢竟不喜歡。弟弟接過賬本,看的很仔細。
“賬目很清晰,老板人很可靠。”
我笑著說:“你大哥我已經不是昔日吳下阿蒙了,這家酒坊是我開的第一家,以后帶你看其他的,統統都交給你。”
“大哥,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啊。”
我笑著摟住弟弟的肩,“你想吃冰糖葫蘆嗎,大哥給你去買。”
“我不喜歡吃酸的。”
我奇怪道:“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吃冰糖葫蘆了嗎,小時候每次上街你都吵著要吃。”
弟弟笑道:“都小時候的事情了,口味變了也很正常吧。”
我想也是,便不再追問,我們一路走一路聊,我有很多話想說,一時卻不知從何開口,等待的日子,尋找的日子,那些艱辛和痛苦都在見到弟弟的一瞬間煙消云散了,我甚至不敢相信,兩年之后我和弟弟還能像以前那樣肩并著肩走在路上。
“大哥,那是冉顏。”弟弟笑著招呼不遠處一個著紅衣的女子,伸長手拼命晃。
“畢憑飛,這是?”
女子走近我才得以看清她的樣貌,不算頂標致,但勝在膚色白皙,氣質活潑,身著貼身紅衣,身形嬌小,頗為惹人憐愛。
“這是我大哥,你以后就喊畢大哥吧。”弟弟興沖沖地將我介紹給冉顏,得到她一個老大的白眼。
“不要,我不要喊義兄以外的人叫哥哥。”
弟弟羞羞地看了我一眼,我笑著說:“冉顏姑娘若是不介意,日后喚我名字便可,我叫畢憑天。”
“同我義兄名字一樣?”
我點頭:“在下虛長姑娘幾歲,做你哥哥也是可以的。”
冉顏壞脾氣地瞪我一眼:“莫想占了這個便宜,我才不叫你哥哥。”
“冉顏,你這是上哪兒啊。”
“去看宓姐姐,好些日子不見了怪想的。”
我皺著眉說:“青樓畢竟不是清白姑娘應該去的地方,你若要見也應等了回去再見。”
“畢憑天,你的腦子也太古板了吧。”
我破笑問弟弟:“我很古板嗎?這是一般男人的想法吧。”
弟弟為難的不敢回答,冉顏雙臂一揮,一邊走一邊叫:“這青樓我都不知上了多少次了,里面有多少姑娘我都知道。”
“聽聞這青樓不過新開的店鋪,冉顏姑娘如何清楚這么詳細?”
“要你管。”被我說中的冉顏臉一紅,強硬著嗆我。
冉顏在前,我與弟弟跟在后頭,這是個足夠可愛的姑娘,雖口頭要強卻有顆柔軟的心腸,話語不饒人卻也知好歹進退,讓人不由的升起一股好感,我很小的時候就想要一個妹妹,可惜母親早亡,父親又再未續弦,在冉顏身上我好像實現了從前的小夢想。
眼角無意地瞄到弟弟,發現他一直面帶微笑地看著冉顏,視線隨著她的一舉一動而越來越溫柔,那種眼神我雖不熟悉卻也不陌生,那是一個男人面對喜歡的女人時的目光,包含了全部的寵溺和幸福。
我用胳膊搗搗弟弟:“你喜歡?”
弟弟一驚,繼而裝傻:“喜歡什么?”
“別給我裝傻啦,你喜歡冉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大哥,我……”弟弟驚慌道,“沒有……我……不配。”
我怒道:“什么不配,你堂堂畢家二少爺,喜歡誰還不配了?”
弟弟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可是我卻聽的一清二楚,“冉顏不喜歡我,他喜歡畢憑天。”
乍一聽到這名字我嚇了一跳,后來才反應過來說的不是我,是那神秘兮兮的面具男畢憑天,可是為什么啊,我弟弟還不如一個只敢戴著面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膽小鬼?心里忍不住嘲笑冉顏沒有眼光。
一路氣憤很快就到了青樓,冉顏一馬當先毫不猶豫地搶先進門,卻被幾個不識的人趕了出來,“姑娘怕是走錯了門,這里可是青樓,姑娘家進來難道想做這買賣?”
哪兒都有這般不開眼的笨蛋,我在后面笑道:“這姑娘可是你們得罪不起的,快叫你家媽媽出來吧。”
有人認出我,趕忙跑去同翟宓說,不一會兒翟宓便出來了,冉顏見到她忍不住撲在她懷里大叫著趕走那幾人,翟宓說盡好話才將小姑娘的眼淚哄住了,吩咐了幾個得力的,與我們一起往回走。
“顏兒,怎么這次回來得這么早?”
冉顏露出小女孩的笑,肢體語言夸張道:“顏兒想你呢,所以求了師父讓我早些回來呢。”
翟宓敲了冉顏一下,佯裝薄怒:“我才不信呢,你八成是想念你義兄了,還拿你宓姐姐開玩笑。”
冉顏吐吐舌頭,卻沒有說中心思的靦腆,看來她喜歡畢憑天這事兒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弟弟想要奪得冉顏放心還要走好長一段路啊。
翟宓在得知冉顏回來時已先派了人回去通知畢憑天,所以我們一進屋子就見畢憑天端坐在廳上,悠悠品著茶等我們。
冉顏見到畢憑天很是高興,義兄義兄的叫個沒完,翟宓恭敬地站在一邊,弟弟沒精打采地坐在我身邊。
“畢兄昨夜睡得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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