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句話說,瘋人墓就在整座皇宮之下。”
我愣了好久才找到我想問的癥結所在,“你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你是如何拿到這張地圖的?”
刑看了眼王平,說道:“地圖是主人給我的。”
“翟宓難道不和你關在一起?”
“我以為皇上會將翟宓關在鹽幫分舵的地下秘密暗室,但是我去時只看到刑,所以我就帶他來了。”
“那地圖呢,翟宓是怎么給你的?”
刑苦笑道:“主人早就有計劃失敗的準備,這是她早就打聽清楚的地圖,是以防被擒之后我們無法找到她而做的下手準備,而且主人知道皇上覺得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是他眼皮子底下的瘋人墓。”
“就算有地圖,皇宮重兵把守,我們要進入皇宮還要進入瘋人墓中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刑看向我,問道:“主人說過,若是事情有變,一切都聽畢公子的。”
我低低的笑:“翟宓連我肯定不會走都料到了,若不是我太相信鹽幫造成的偏差,可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王平皺了皺眉,轉身就走,丁玨正好站在門口,身后一把將他拉住。
“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欠人的是永遠還不掉的,你若真心想補過,幫我們過了這一關吧。”
王平看著我,憤憤道:“你滿口就是鹽幫錯,難道鹽幫為了生存就當真全部錯了嗎?”
“為了生存……誰不是為了生存,難道就要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嗎。”
這是我和王平第二次面對面的針鋒相對,我和他好像兩根針,永遠插不進對方,卻能因為相似而互相吸引,所謂朋友,有時候就是因為臭味相投。
“鹽幫有多少兄弟你們知道嗎,每年鹽幫要養活多少人你們知道嗎,在外人看來鹽幫很氣派很體面,連朝廷都禮讓三分,但實際上朝廷年年對鹽幫施壓,若不是兩位哥哥周旋,鹽幫早就不在了,不只一個畢家,全部江南的商家都要被朝廷擠壓,你們難道就不能抱著一點感激之情嗎。”
我笑道:“我感激,所以我相信鹽幫與我們是一樣的想法,我對你們全盤托出,結果呢?”
王平垂喪的低下頭:“我知道鹽幫所做的事讓你們很失望,但不管怎么說那兒的人都是我的親人,即使我離開了,我也不允許別人說他們的不好。”
我拍拍王平的肩,好像很久以前,他與我吵架吵輸以后我對他的安慰,“只是商人嘴皮子溜一點而已。”
王平抬起頭,眼睛卻紅紅的。
心里嘆了口氣,鹽幫三位當家中王平是最心無城府的一個,卻只是被兩位哥哥保護的太好,忘記了這個世界其實充滿了爾虞我詐。
“王平,我相信你,我也希望你不會再讓我失望一次。”
此時我說出這句話只是為了確定王平的位置,但絕對想不到的是王平會為了證明這句話做出那樣的決定,如果可以給我再一次的機會,我一定會收回這句話,告訴他,其實我很相信他。只不過,來不及了。
瘋人墓設計的前所未聞,先不說它嚴重不符合常理的入口,就連它的內設機關都是常人難以應付的,竟然還有五行八卦奇形之陣,不知道解陣的話就只能困死在里面,大概離瘋人二字也是不遠,順便還能坐享其墓,這個名氣取得真真貼切。
可是因為陸雙臣精通五行八卦,我們反而不擔心最難走的陣。游水易指著其中一塊略顯空白的線團問道:“這里是什么。”
“不知道。”刑細細的摩挲那一塊,好像手指頭就能觸碰到實際的空間一樣,“也許是囚禁人的地方。”
“翟宓就在那兒?”
“主人在哪我們誰都不知道,只能到了那兒慢慢去找了。”
我敲敲桌子,問道:“若有人此刻想退出,我絕對不阻止。”
沒有人動,我、憑飛、丁玨、丁鳶、游水易、陸雙臣、刑、王平,我們只有八個人,一人守著桌子的一角,顯得有些擁擠,但我們要闖的偏偏卻是世上最危險的地方,這真是一項難以完成的任務,可是我們卻必須做到。
計劃定在三天之后,丁玨提議還是要去給信得過的反皇各派透個信,讓他們知道一下,也許到時候我們會需要也不一定,這件事我們全權交給他去了,江湖有多大作用我已經完全領教過了,那是顆不定時的炸彈,傷敵一千還要自損八百。
刑和陸雙臣專心研究地圖的時候,我和憑飛卻在任性的喝酒,王平坐在我們邊上一言不發,滴酒不沾,像變了個人似的。憑飛喝到第二壺時我終于忍不住將他的酒壺奪下,喝道:“每天我們就要出發,你爛醉如泥誰去伺候你?”
憑飛深吸了一口氣,問我:“大哥,你怕不怕?”
我愣了一下,憑飛又道:“我怕,我怕看見鄺麟受盡折磨出現在我面前,那個地方聽來就不是好地,關于它的恐怖傳說多不勝數,可是鄺麟竟然在那里。”
我摸摸憑飛的頭,嘆道:“我們是男人,自己的女人被關在那里,絕對不可以袖手旁觀,即使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對不對?”
憑飛抬起頭:“大哥,我想爹了。”
我一直隱瞞這邊的消息,也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也許什么都不清楚,也許什么都曉得了,但是有卓洛和冉顏在他身邊我倒也放心,只是母親忌日時,怕我和憑飛不能再見,所以如果這一次我們都能活著回去,我一定不再離開父親了。
這時,一直沉默的王平說:“即使有陰曹小鬼,我也會給你們開道。”
我笑道:“你瞎說什么,那兒只是一座囹圄,我們也都會平安回來的。”
王平嗯了一聲,就著憑飛的酒壺喝干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今朝酒,明日愁。
夜晚的皇宮比白天守衛更加森嚴,連讓我們探頭的機會都沒有,侍衛幾乎封死了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我們光繞在外面就花了一個時辰。陸雙臣一直在想有沒有可以突破的地方,卻帶我們來到了偏遠的后殿,人煙稀少冰冷冷的冷宮。
“我大多時候都躲藏在這里,對這里的地形比較熟悉。”陸雙臣邊說邊扒開冷宮外已長成一人多高的雜草,雜草下竟露出一塊黑漆漆的洞穴,“這是我閑來無事挖的,離后花園近。”
我無語,這是有多閑,大半夜起來沒事挖地洞,陸雙臣是地鼠投胎嗎。眾人一人跟著一個下了洞,陸雙臣打頭,刑在隊伍最后。一進入地洞就聞到濃的不能呼吸的土味,嗆得我直咳嗽,其他人也不好過,紛紛加快腳步想要趕快離開這里。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們終于聽見陸雙臣說了句到了,仿佛皇天大赦,我們一股腦沖出地洞,只想拼命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但是出了地洞我們卻發現了另外一件不得了的事。
“這兒哪有湖?”
而且奇怪的是,皇宮深院,在這個危險重重的夜晚,竟然沒有一個侍衛。
我大驚,話還沒出口,就聽不知從哪兒傳來一個聲音,“大膽逆賊,夜闖皇宮。”
我看見王平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他慢慢轉向聲音那邊,聲音輕輕顫抖:“二哥。”
郭啟天從憑空冒出來的大內侍衛中走出來,對王平笑道:“三弟莫要站錯了邊,今日你助哥哥們擒逆賊,皇上定會重重有賞。”
王平大怒道:“二哥你說什么,我早已不是鹽幫中人,我喊你一聲二哥是敬重你平日對我恩重如山,但此時你陷我于不義是何居心。”
我拍拍王平的肩道:“只要你說不是,我就相信。”
此時此刻,我才真正意識到我們和皇權的差距,僅憑我們八人想要在皇宮內院中救出翟宓和鄺麟,基本上是以卵擊石罷了。看郭啟天的一身裝束,官服在身,必是皇上允了好處。
我拱手笑道:“二當家今日再擒我們幾人,想必又能升官,畢某在此先恭喜了。”
郭啟天也不客氣,拍拍手道:“不瞞畢兄,在下淪落至鹽幫乃是權宜之計,這一身官服其實從未脫下。”
我們驚訝的看見從侍衛后面又被帶上來一人,竟然是五花大綁的張寅成。
原來,我們一直被玩弄在股掌之間,但那翻云覆雨手的主人卻只是一個郭啟天罷了。
“二哥,你把大哥怎么了?”
郭啟天上前親自給張寅成松了綁,并將他推到我們這邊,“大哥不聽話,我這個做弟弟的只好給點教訓,各位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如果你們一定要與皇上作對,到時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們。”
“郭啟天,你藏得好深吶。”
郭啟天嘆了口氣,微微笑道:“我郭啟天世代忠烈,為皇上鞠躬盡瘁,只是你們鹽幫在江南為禍百姓荼毒人心,若不除了你們,我圣明君主實難入睡,做臣子的為君主分憂乃是天經地義,我潛藏鹽幫多年本來等的就是一個一網打盡的機會,可老天開眼,竟然讓我知道了你們的計劃,將軍我已做膩了,皇上已答應封我做元帥,你們就乖乖做我的墊腳石吧。”
“郭啟天,你背信棄義,就算你為皇上做盡壞事,到時良弓藏走狗烹就是你的死期了。”
郭啟天也不惱,慢悠悠的踱著步子,“此時讓你們多逞一會兒口舌,否則到了黃泉路上說不出話來可不是死都不安生嗎。”
“究竟誰死還未可知,你難道不知道皇上與我也有過協議嗎。”
此語一出,不只郭啟天,就連憑飛等人也被我給唬到了,但只是一瞬,郭啟天就冷笑道:“畢兄做慣了商人,這等欺瞞人的嘴臉騙騙別人還可以,我可是活在謊言中的,想要瞞過我再修煉些年吧。”
我早料到郭啟天會這么說,他這么說說明他心虛,他害怕我是真的,伴君如伴虎,誰也不知道皇上心里真實的打算,更何況憑飛他們的目瞪口呆更加讓他證實了我的話,也許是真的。“你難道不奇怪,為何斯琴公主當時叛亂,所有人都留在京城,只有我一人遠在京郊?還有烏孫使者,我與他們關系最好,我與他們達成了什么默契你又知道嗎?”
郭啟天皺著眉頭,瞇起眼睛,認真思量我的話,“你想說什么。”
“畢家在江南的財富每年可以支付給國庫多少想必你也是了解的,皇上若是殺了我們,只會有害無益,難道你想不到嗎?”我冷笑道,“你以為只有你一人藏在最后面?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故事郭兄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