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你有這種想法也是最好,但是就你現在這個樣子,人家姑娘見了還要嫌棄你呢?!?
憑飛點點頭,給我倒了杯酒:“為我倆兄弟同是性情中人干一杯吧?!?
我舉起酒,眼睛卻看到樓下街道上走過去的三人,當中那人我瞧著眼熟,待他們漸漸走近,我猛地放下手中的杯子,那是游水易!
他堂而皇之的從我們面前走過,身旁跟著的應該就是刑和鄺麟。
我將游水易三人指給憑飛看,憑飛順著我指的方向看過去,身子僵了一僵,而后問了我一句奇怪的話,“那人就是鄺麟?”
說話時,游水易三人好像是聽到聲音似的轉過頭,正好對上我們的眼睛。
游水易我已見過,三年的時間他并未有多大變化,只是感覺他比三年前更加凌厲了。他左側的男人已經就是傳說中的無敵劍客刑了,我將目光放在他腰間的劍上,很窄的一把劍,拔出來應該會鋒利無比吧,我暗暗垂了下眼,就是這個男人用這把劍傷了丁玨嗎?
還有那個女人,從她的裝扮上看不出來她是個女人,她穿著寬大的黑色風衣,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都被包裹起來,趁著她白皙的面容更加蒼白,她長得不算美艷,卻眉眼之間有種英姿勃發的風范,被那雙眼看到好像能感覺到那雙眼的主人正對你露出輕蔑的笑。
好狂傲的三人,見到我們他們只回過身與我們對視了一下,好像是早已知道我們的位置,然后便頭也不回的走了。臨走前,我看見叫鄺麟的女人再次回了下頭,淺淺露出了個笑,很正常卻很漂亮的笑,而憑飛的手緊緊的捏在欄桿上,關節用力泛起了白色。
我沒能將憑飛帶回家,他說他要去見一個人,然后再回去。我想他已經想通了,便沒有阻攔,只吩咐他早些回來。如果,我早知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我一定會竭盡全力阻止他,或者會陪同他一起去,但是,我什么都沒預料到。
當天晚上,憑飛還是沒有回來。
第二天我去酒樓再找,伙計卻說憑飛昨天離開后就沒有回去過。
憑飛也消失了。
這個京城就像是魔鬼,想要一個個吞噬掉我們所有人。
我不能坐視不理,因為接下來可能就是郭啟天、丁鳶,或者是我。
在我還未想出可行的辦法前,郭啟天就在張寅成的授意下慫恿京城里的反皇江湖人士開始挑起對官府的不滿,讓他們發出放出被關押的江湖人。
全城百姓都收到牽連,膽子小的都不敢出門,一時繁華熱鬧的京城竟如秋風過境,遍地落葉蕭瑟的很。鹽幫的人聚集在鹽幫在京城的宅子里,我也被郭啟天邀了過去,雖然知道留丁鳶一個人在家不安全,但卻覺得王平的事我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畢竟是我一開始出主意讓王平先賣出手頭上一些私鹽,才讓他著了道,被朝廷捉住把柄。
我到了鹽幫宅院時,郭啟天已經聚集了一大批人,多數是我不認識的。
“畢兄弟,這次是我們鹽幫自己的事,卻勞煩你過來,幫我們做個見證,我們鹽幫兄弟在此發誓,一定要讓那昏君知道我們鹽幫的厲害?!?
“沒錯,狗日的昏君竟敢將我們三當家關起來,我們一定要轟開他老家,把他從金鑾椅子上拽下來?!?
我皺眉,這么大逆不道的話,鹽幫是想要造反了嗎?
“二當家,你們處理家事,我不便參與,今天就當我沒來過?!?
我告辭轉身就要走,卻被郭啟天攔了下來。
“畢兄弟,我們鹽幫上下尊稱你一聲老板,是看在畢家與我們鹽幫的交情上,我們被朝廷以鹽稅施壓的時候多謝你們畢家慷慨解囊助我們一臂之力讓我們渡過難關,我們來京城做的事投機倒把的生意我們也都是知道的,頭上懸把刀,砍了頭也不過碗大的疤,但是我們不能白白犧牲,所以今天請你來并不是要求你加入我們,而是希望你能以見證人的身份看著我們歃血為盟,立誓為三弟報仇?!?
“王平只不過關在牢里,何須如此興師動眾?”
郭啟天皺著眉,捏碎手中的酒杯:“那皇帝昏庸,下旨三日后要將三弟在午門斬首示眾,我今日又去了一次大牢,三弟已經被他們折磨的快沒個人形了,我們一定要將三弟揪出來,不能眼睜睜看著三弟去死?!?
我一驚,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嗎?
“恕我直言,在下只是一介商賈,知道的只有買賣生意,江湖之事對我而言是世界之外的東西,我沒有興趣參加你們這種活動,也沒有興趣為你們見證什么歃血之盟?!蔽铱纯垂鶈⑻欤挚纯丛趫龅钠渌}幫弟子,“鹽幫雖出身江湖,但已經細白成了一個商人,既然是商人就有商人的做法,劫法場?劫獄?哪是那么容易的?說句難聽的話,朝廷有辦法設了這么一個套讓你們鉆,難道還沒有另外一個陷阱等著你們自己跳下去?”
“畢老板認為應該怎么辦?”
我拍拍郭啟天的肩:“二當家聰明過人,若是冷靜下來仔細想想總會有其他解決的辦法,劫法場或是劫獄終究只是下下之策,你要想清楚了。”
郭啟天素以頭腦聞名,他此次只是關心則亂,亂了方寸罷了,只要多想一下不會想不到他們一動作,身后肯定有大批大批的眼睛看著,那陷阱是不用挖等著他們自己動手挖好了再自己跳下去,乖乖的就如同幕后之人的玩偶。
我終于勸說動了郭啟天,他承諾暫時放棄劫獄的想法,但若實在想不出辦法,就只能三天之后午門劫法場,陪兄弟一起死也比做縮頭烏龜被天下人恥笑要強。
可是沒想到,鹽幫的事只是剛剛起了個頭。
三天之限還未到,京兆尹被發現死在自家書房中,房中少了京兆尹的令牌,卻在京兆尹的懷里發現了一封信,里面說明了京兆尹同江湖人勾結的來龍去脈,最后信件的署名卻是郭啟天,立刻,矛頭直指剛生出劫獄風波的鹽幫。
我收到消息時,感覺就像一盆涼水澆了一頭,從上涼到下,無一處不覺得恐怖。這個局從一開始就牽著我們走,好像有一雙眼睛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們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能被他們知曉,行事再機密也都會被搶先一步。
這個幕后之人究竟是誰?
他幾乎操控了整個京城的風云。
鹽幫的二當家被收監,三當家早已在牢里半死不活,整個京城的鹽幫算是一灘散沙了。
但是,最讓我覺得害怕的是,從丁衎承、丁玨,到王平、憑飛,現在是郭啟天,我們這邊已經沒有力量了,只剩下我和丁鳶,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
京城太亂,“彌”早就沒有生意,我守在鋪子里,細細回想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努力尋找那只破空而下的手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指使游水易、刑和鄺麟三人的目的何在?
最重要的是,陸雙臣到現在依舊沒有消息。反皇派已經同親皇派將京城當做了古戰場,酒樓被他們鬧了個遍,如今京兆尹一死,京城更是亂上加亂,無法收拾。
我嘆了口氣,這兩天都不需要查賬,沒有生意賬目干凈的我都想笑。
這時,感到眼前壓過一個人影,抬頭看卻發現是當日酒樓上見到的游水易身邊的那人女人,鄺麟。
她還穿著那日穿的風衣,站在我面前時才發現其實她比一般女子都要高一些,但是她很瘦,瘦到給人一種弱柳扶風的錯覺。
“姑娘來買胭脂?需要我給你介紹最新來的款式嗎?”我擺出商人見到顧客的招牌笑臉,敵不動,我不動。
鄺麟倒很是直接,甩出一只鐲子在我面前:“你認識的?!?
我一驚,那只鐲子正是娘留給我和憑飛的,兩只鐲子本屬于一對,毫無瑕疵,幾乎一模一樣,我的已交給了翟宓,憑飛的一直留在身上,不知道鄺麟給我的究竟是哪一只。
我抬眼看著鄺麟,不說話。
鄺麟垂了垂眼,又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還是一只鐲子,不過這次她顯得很猶豫。
兩只鐲子,一對的鐲子。說明翟宓和憑飛都在他們手上。
終于知道了翟宓的下落,心跳的很快幾乎不受控制的要破膛而出。
“他們在哪兒?!焙冒胩煳也耪一刈约旱穆曇?。
鄺麟想了想,說:“這不是我的任務,我只是來告訴你這件事,后面還會有人來找你。還有我提醒你一句,保護好身邊人。”
趁我發愣時,鄺麟已經縱身一躍不見了蹤跡。
我捧著手上的鐲子,笑著笑著終于哭了出來。
三年了。
無論我們之間隔了有多遠,我們終于同處于一片天空下,有一天我一定會找到你的,翟宓。
我抖擻起精神,關了鋪子門,打發了機靈的伙計給我去找有關鄺麟的消息,自己轉身回去宅子,鄺麟走前的最后一句話隱隱帶著警告的味道,我身邊僅剩下一個昏迷不醒的丁玨和丁鳶,誰還要對他們不利?
丁鳶還守在丁玨身邊,家中已經越發空蕩,與剛來時的熱鬧真是天差地別。和丁玨相處了三年,從最初的看不順眼到現在兄弟相愛,我們這或異父或異母的三人成了最奇怪的兄弟組合,卻因為同父與同母的血緣親情更加貼合。
三年之內,我們成功在蓬萊開了店,三年之后,我們在京城站穩了腳跟,一切順風順水的幾乎讓我都飄起來了,沒想到江湖一動蕩,我這美夢變成了噩夢。
幾天沒有好好看丁鳶,她瘦了一圈,眼睛下面都有了黑色眼圈,疲憊的臉上沒有一絲光彩,見到我還要忙著給我去做飯,被我拉住,同她說了現在的境況。
丁鳶沉思了一會兒,突然對我說:“前幾日,我見過那位沅筠姑娘了。”
沅筠?
“她找來畢家,同我見了面。”丁鳶抬眼看著我,笑道,“你們從未告訴我,有位沅筠姑娘長得與宓姐姐這般像,剛看到我都嚇了一跳。”
我笑笑,沒有說話,丁鳶又說道:“她來找你,可是你正巧不在,于是就和我聊了聊?!?
“你們說了什么?我沒有跟沅筠說起最近的事。”
丁鳶眼角瞟著我,看得我有些心虛,我剛才的語氣是不是急了點?
“畢大哥,我看得出來,你好像對那位沅筠姑娘不簡單。”
既然被丁鳶挑明了,我也不想回避,倒一五一十同她說了與沅筠的相識過程。
丁鳶笑道:“又是一個宛兒姑娘,畢大哥,看不出來你倒挺多情?!?
丁鳶不說宛兒還好,說起宛兒我就想起當時與沅筠說到心煩事時她同我說,若是我需要幫助可以去找她,總讓我又不舒服的感覺,我害怕沅筠會像宛兒那樣為了我犧牲掉屬于自己的幸福,我更怕有一天沅筠會披上紅嫁衣帶著笑容投入另外一個男人的懷里。
丁鳶看出我的出神,問我:“畢大哥,我是不是說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