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見不到翟宓我就失魂落魄,尤其是得知翟宓出了遠門,我竟一點都不知道,胡亂找了她幾天,這種感覺真是糟糕。我想,我真的愛慘了翟宓,可她,竟也一點都不知道。
翟宓不在的這段時間里,“青樓”是直接由憑飛管理,但因少了會賺錢的老鴇生意倒是清淡了不少,冉顏提議由她代勞,被我和憑飛亂棍打下,就冉顏直腸子的性格別說做老鴇了,連做個姑娘都是不合格的,說不定瞧見哪個姑娘被欺負了她還會挺身而出暴打客人。
因為少了照顧翟宓,我也不必夜夜住在“青樓”,但夜深時一個人睜著眼躺在床上的感覺真是難熬,第二天我又住回了“青樓”,一看到宛兒揮著凈白的手絹一副入世已深的模樣我就笑死了,明明還是個干凈姑娘,在這非人的地方就得扮演非人的角色。
我同宛兒商量干脆將她贖了出來,再給她尋門好人家嫁了,但宛兒不同意。有一次我們喝了酒才聽她哭著說,一入青樓終生為妓,誰還會相信她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那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宛兒自己想扮演這個非人的角色,而是在她被翟宓帶到我面前的那一天起,就有一塊面具戴在了她的臉上,將她所有真實的喜怒哀樂掩藏起來。
我再也不提給宛兒贖身的事,心中卻打定主意將宛兒當做自己的親妹子,只要我畢憑天還有一天的氣,就不會虧待了宛兒。
憑飛知道我依舊留在“青樓”,問我是不是對宛兒起了心思,還說若是喜歡同父親說一聲娶回來也是可以的,憑飛是知道我與宛兒所有事的,但我卻有些猶豫。其實,若如憑飛所說,我娶了宛兒也是成了我當初為宛兒設定的路,讓她脫了籍從良,變成一個正常的女孩子,但是我心里卻知道這是不可以的。
我是真正將宛兒當做妹妹看待,就像對冉顏,你讓我去娶冉顏簡直是殺了我,況且,娶宛兒是做妻還是做妾?做妻我不愿,那個位置我已經(jīng)留了一個人,做妾我就更不愿,我不能讓我的妹子為我受到委屈。
憑飛看似完美的主意卻讓我憔悴了好幾日,連宛兒看到都揉著我發(fā)黑的眼圈,問我是不是還在別處圈養(yǎng)了別的姑娘。我一把打掉她的手,真是不知道疼人的妹子,再也不心疼她了。
就在萬事風平浪靜之時,突然從相熟的人那兒得知一個消息,朝廷又要增稅,縣老爺已經(jīng)下令,每家商戶開始增收土地稅。
土地稅,顧名思義就是對土地征收的稅。農(nóng)民耕地沒有土地,只有租借地主的土地,每年繳納一定的稅款,地主的土地若是自己的,也是花大價錢托關系買來的,如果出個兵荒馬亂的土地最后還指不定是誰的,所以一般而言很少有人去買地,全國的大部分土地都是皇上的,正是應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句話。
而商鋪的地就更加少有商人自己的了,因為商人易倒閉遷徙的緣故,土地租借的情況比較頻繁,但是我這家書店就屬于巧合,是父親一位久未聯(lián)系的叔父賣給我的,他當初是直接將土地賣給了我。
我拿著手上的地契和與那叔父交易的憑據(jù)怒沖沖地問:“你們說我沒有這土地的使用權(quán),那這地契從何而來?”
“畢老板莫生氣,我們不是說地契是假的,而是說當初黃老板走之前將土地賣給了我們,可轉(zhuǎn)手又賣了你一次,所以我們此次來是為收回土地的。”
我冷笑:“好笑,地契在我手上,我也是花了大價錢買來的,憑什么你們幾句話就要給你們?”
“畢老板若嫌價格低了,我們可以再商量,一千兩銀子怎么樣?”
周圍的人多倒吸一口涼氣,一千兩值一普通人家一二十年的花銷了,可惜在我看來還不是那么值錢。
“一千兩就敢放在我面前?我畢家的招牌是這么不值錢的嗎?”我將桌子猛地一拍,“就算鬧到縣老爺面前我倒也要討個說法?!?
來人被我噎的下不來臺,終于露出真面孔,“畢老板莫要給了臺階不下,這地契我也是有的,就看到時候縣老爺是信你還是信我了。”
我皺眉:“你怎么會也有地契?”
來人一拱手,道:“在下告辭,改日再登門拜訪。”
說完便撥開看熱鬧的人群拂袖而去。
而我卻困擾在他說的那句話,他也有地契?
很快,“靜心閣”地契是真是假,土地歸屬究竟是誰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曲阜,就連遠在江南的父親也給我傳信問我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其實一目了然,但我總感覺其中有什么是我沒有注意到了,否則問題怎么會這么難解?我與叔父交易時一切手續(xù)都是妥的,也不曾有人來吵鬧過,叔父因為年紀已大想關了店回老家安度晚年,這塊地是他年輕時買下來的,不舍得就這么浪費了,正巧我要開店,順水做了個人情,花了八百兩銀子買了。
而那個人是憑空出現(xiàn)的,正好在朝廷要征收土地稅的關頭,這想來就覺得蹊蹺。
憑飛聽了我的分析,也很認同,“明日找人去查查看那人底細,總有個背后操縱的。”
可惜第二人回來的人都說,那人只是個普通商人,無頭無臉,若不是那日一鬧根本沒有名氣。
我和憑飛面面相覷,是我們高估他了,還是他太真人不露相了?
不過事情容不得我們考慮,那人很快又來了,還帶來了他的地契。我兩相比較,簡直一模一樣,的確是叔父的筆跡,一切都沒有錯。
究竟是哪兒錯了?
“畢老板還有什么疑問?”
我皺眉反問:“你想怎樣?我的店現(xiàn)在在這里,你若想拿回土地是不可能的。”
“好說,朝廷現(xiàn)在增收土地稅,我也犯不著為這土地買單,但我要拿回我買地時的錢?!?
那人說出的數(shù)字饒是我也吃了一驚,是我買地的數(shù)倍,這塊土地怎么可能值這么多錢?當初我若不是為做人情也絕對不會掏八百兩銀子,連價都沒有還。
“你開什么玩笑,你用這么多銀子買了地,我開業(yè)這么多天也不見你來討,現(xiàn)在趁火打劫不成?!?
“畢老板有所不知,我買了地后一直在北方經(jīng)營自己家族的生意,這不朝廷頒布了新的稅令,我才想起自己在曲阜還有一塊地,其實我這次回來也是想把地給賣了,賣給誰不是賣,若畢老板有想法我們倒是可以商量?!?
商量個屁,我可是花了真真實實的雪花銀買來了,跟你商量什么。當然這話我沒說,那人笑的那叫一個胸有成竹,我氣不打一處來。
“沒什么好商量的,若有問題我們上衙門?!睉{飛踏著步子進來,對那人說,“你手中有地契,我們也有,我們還有這家店,全部的人看得清清楚楚這家店店家是誰,連縣老爺都親臨提過字,我勸你若要在這里動心思不如回你老家老老實實做生意。”
“你們還是不相信?”
“信。”憑飛笑著說,“信你個烏龜王八蛋?!?
那人被氣跑了,我笑著打憑飛的背,“你什么時候?qū)W會罵人了?”
憑飛無所謂的說:“出門在外這么多年,什么人沒見過?”說完還給我眨眨眼,“江湖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那人囂張的氣勢一時半會被打壓下去了,我與憑飛商量一定要有個完全的決策,否則他再來我們依舊處于不利的地位。
地契是沒用了,用肉眼根本看不出來其中差別,我差點都拿錯了自己那份。
“那叔父呢,他總是知道真假的。”
我搖搖頭:“叔父那兒我早就派人去看了,上兩個月叔父就病故了?!?
我和憑飛陷入一籌莫展的境地,在給父親的信中卻統(tǒng)一的忽略了這個問題,但憑飛比我大膽,還籠統(tǒng)地向父親詢問了這種問題。父親常說他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米還多,但父親的回信也大概是我們想到的途徑,檢查地契,找到叔父,但是父親給我們提了一個新的思路。
去看看那個人的商鋪。
每次都是那人來找我們,所以我們也派人查了他,卻只知道他是個普通商人,現(xiàn)家住曲阜城東,家中妻兒康樂,也算是個殷實的人家。
“他能拿出那么多銀子買地嗎?”
據(jù)查探他本族生意的人匯報,他在北方做茶葉生意,一向都是不錯的,但近來因天氣寒冷,江南新茶還未來得及到,生意受到不小的阻礙,資金一時也是周轉(zhuǎn)不靈,可這樣連一點問題都捉襟見肘的普通人家,能一口氣拿出那么些銀子嗎?
“他的牛皮吹得太大了,破了?!蔽遗镜靡宦暸牧艘徽?,笑著對憑飛說。
知道了對手的弱點,現(xiàn)在就需要趁勝追擊,找到那張地契的秘密。
我去請教了幾位知名的書法大師,關于筆跡模仿的問題,他們都說筆跡是可以模仿的,但這不是一兩天可以寫成的,起碼得有基本的字來練,關鍵是時間長,否則很容易被看穿。從他們那兒出來,我頭昏腦脹,滿腦子都是叔父的字,甩甩頭抬眼就看見路前面背對著我的一人正好拐進旁邊的樓里,我一驚,趕忙追了上去。
那樓是曲阜最有名的飯館,里面的奶湯八寶布袋雞味道美極了,我經(jīng)常與憑飛會來這,店里的伙計對我也不陌生,見我來就招呼著往里請,還問我今天怎么一個人。我拽住伙計問剛才進來的那個姑娘,穿淡綠色衣服的,長得挺漂亮的。
伙計滿臉糾結(jié),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我甩開他正要自己上樓,就被老板截住,“畢老板,今日小店樓上被人包下,若想吃飯就在樓下,若是非要樓上就請改日再來吧。”
我皺眉,老板紋絲不動,“剛才進來那人是誰?”
“一個普通的客人,小店多承各位客官幫襯,客人也是不少,畢老板要找的哪位我們實在不知,您若是在樓下見不著要不去別處找找?也許看走了眼也是可能的。”
我盯著老板的臉,他笑容滿面,卻絲毫不讓開樓梯,旁邊有客人在叫,伙計趕忙去幫手,老板說:“畢老板若是無事,找個座位坐下好好喝杯茶,就不要再耽誤小店賺錢做生意了。”
我抬頭又看看樓梯之上,或許是看錯了吧。
不過,那個側(cè)臉真的很像翟宓呢。
晚上我同宛兒說了這事,宛兒翹著大腿一副不相信的神情,“畢大哥你是相思成疾了吧?!?
我吐出一塊雞骨頭,“怎么可能,我看得清清楚楚?!?
“也許只是相像的呢?”
“那老板那么阻攔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包了整個樓上也不用擺出一副臨陣對敵的模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