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煙花的火星掉落，樓閣上倏地燃起了大火，火勢飛快蔓延，百姓慌張逃竄，護衛四處取水來救，現場一時不受控制，場面混亂不堪。

唐子煜小心將趙墨兒護入懷中，隨隱在暗處的護衛悄然撤離。

萬辰宮中，護衛來報，“皇帝”遭人刺殺，已然救下，“墨夫人”被劫，下落不明。

唐子煜眉峰微斂，輕揮下手，護衛立即退了出去。

“章明德。”

“奴才在。”

“去告訴墨夫人一聲，朕今晚有要事，就不去墨園了，”唐子煜淡聲吩咐，“其他事情都別提起。”

趙墨兒正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發怔，章明德來傳口諭，末了一句“請墨夫人好生歇息，奴才先行告退”，就要離開。

“等等，”趙墨兒急道：“請問公公，這到底怎么回事？”

“回娘娘的話，奴才不知。”

送走了章明德，趙墨兒頹然坐回石桌旁。

她心里清楚今夜的火是誰放的，可是她猜不透，樓閣上的替身究竟真如唐子煜所講，是為了今晚與她平淡相伴，還是他早已經知道段衡的部署，而刻意設下了陷阱。

若是后者，趙墨兒不敢細想，只怕段衡會有什么危險。

心下驚惶，趙墨兒還未思考清楚下一步，身體已不由自主地出了墨園，急急向萬辰宮去了。

唐子煜正同駱云策議事，聽到外面嘈雜的叫嚷聲，遂叫了章明德來問。

“回皇上的話，是墨夫人不顧侍衛攔阻，想要求見皇上。”

“朕不是讓你去傳話了嗎？”唐子煜隱隱生了些怒意。

“奴才確是去傳了皇上口諭，可這……”

駱云策在一旁恭敬道：“皇上，微臣領命，先行告退。”

“去罷。”

書房門被打開，駱云策向趙墨兒行禮，“微臣參見墨夫人。”

趙墨兒未曾留意，只見門開了，立即跑了進去。

唐子煜見一瘦削身影跑入，一句“大膽”還沒出口，便循著本能脫下了外衫，將趙墨兒緊緊裹住。

“初春夜涼，你怎么只穿這么少就跑出來。”

趙墨兒的額上滲出一層細密汗珠，她只顧著著急，并沒有感覺到冷，“皇上，墨兒不冷。”

她想要將外衫脫下，卻被唐子煜牢牢抱住，動彈不得。

“皇上，”趙墨兒字斟句酌，“今夜之事，不知是否已查清緣由。”

唐子煜不答，屋內靜默得詭異。

趙墨兒終于忍不住出聲解釋，“皇上，墨兒只是擔心您的……”

唐子煜低聲打斷，“駱云策剛來稟報，已查明今夜樓閣之亂只因火星誤落，現下火已經撲滅，你不用擔心。”

趙墨兒依舊不能放心，剛要開口，唐子煜又道：“今夜之事，朕要追究的，只有負責燃放焰火的官員。”

這句話聽來太像是為了安撫趙墨兒的心，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為何專門告訴她只會追究何人，趙墨兒覺得不對勁，卻沒有辦法再深究下去。

“既然于皇上的安危無礙，墨兒就放心了，剛才墨兒情急硬闖書房，壞了規矩，還請皇上責罰。”

“罷了，你也不過是關心朕。”

唐子煜松開環緊的雙臂，趙墨兒得了空檔，便欲行禮告退。

“看你流了這么些汗，出去再吹風怕會著涼，今晚就別回墨園了，在朕這里歇著吧。”

趙墨兒驚慌，剛要找借口拒絕，唐子煜再一次了然道：“朕保證，今夜不會對你做什么。”

他簡直就像是看穿了趙墨兒的心思，知她經過一場病后心有陰影，以九五之尊的身份向她承諾，不會對自己的妃子做出任何逾越之事。

但這樣的理解遷就并未能讓趙墨兒感到舒心，反而讓她越發地覺得不能踏實。

更讓趙墨兒不懂的，是唐子煜重罰了先前攔阻她的侍衛，并下令宮中無論何處，都任由墨夫人通行，若是有人橫加阻攔，必將予以重責。

這就是皇帝無上的寵愛嗎，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令那些女人沉淪，而不自覺地做了唐子煜手中的棋子嗎？

可是，她又有什么能被他利用的，趙墨兒的父親不過是個無甚權勢的小小縣官，憑著對她的偏寵，又怎能助他在朝堂上制衡各方勢力？

可怕的是，趙墨兒竟然開始覺得，唐子煜所做的一切未必不是出自真心，她也開始動搖，這個男人對姐姐，是否真的曾經用情。

不是這樣的，一定不是。

他對自己的付出那么自然，太像是由衷，可趙墨兒并不認為她有什么值得唐子煜去全心愛護。

他憑什么突然轉變了態度，答案絕對不會是因為忽然對她動了真情，趙墨兒冷靜切斷了自己無理的思緒，默默地再一次堅定了復仇之心。

唐子煜狀似無意開口，打斷了趙墨兒胸中繁亂，“聽說你最近常傳了一個名叫李嬋的宮女到墨園。”

“皇上，墨兒在做宮女的時候，多得了掌事姑姑李嬋的照拂，”趙墨兒仰面看著唐子煜，嘴角噙笑，雙眸清亮，“所以常請了李姑姑來墨園走動，也好讓她陪著墨兒說說話。”

唐子煜順了順趙墨兒耳邊的發，“或者朕直接下旨，將她調到你跟前伺候。”

輕撫上貼于自己臉頰的手，趙墨兒柔聲，“多謝皇上，可墨園中的宮婢已經伺候得很好，實在無需再特意調人過來。”李嬋若長留在墨園，未必方便以后行事。

唐子煜反手握住趙墨兒纖指，拉她向床榻旁去，“朕不過隨口問問，這些小事，你自己做主就好，天色不早了，歇下罷。”

翌日待唐子煜去了早朝，趙墨兒獨自回到墨園。

傳了李嬋來見，趙墨兒屏退四下，“姑姑，你我間來往繁密之事，皇上已有察覺，還請你以后行事多加小心。”

沉默半晌后，趙墨兒又再開口：“我生辰那日的一場大火，皇上只說是火星誤落，”抬眼看向李嬋，趙墨兒接著道：“可我以為，事情不會那么簡單，這件事，皇上是交給駱將軍負責詳查。”

“你想讓我去查明真實的情況？”

趙墨兒微頷了首，“姑姑可愿意？”

李嬋怔了怔，眼里一時間涌出怨恨、期待、焦慮、興奮等諸多復雜的情緒。

趙墨兒安靜地等待著她的答案。

李嬋終于平復下來，“也該是時候了。”

答案一如預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