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憑一句話,趙墨兒不敢確定李嬋的心意,她正考慮著如何試探,如何進行下一步時,遭遇到了入宮以來最大的身份危機。
小年染病告假,新來了一名宮女暫替,女孩名喚銀瓶,年紀雖小,做事卻利索,也不多話,模樣十分乖巧伶俐。
唐子煜下了早朝來到墨園,趙墨兒接駕後,照例讓銀瓶去廚房吩咐準備午膳,新奇的菜品擺了滿桌,唐子煜眉毛挑起,好奇地看著趙墨兒,趙墨兒也不明緣由,轉(zhuǎn)頭詢問地看向銀瓶。
銀瓶微笑著屈膝跪下,“皇上,這是夫人家鄉(xiāng)的特色菜,奴婢知夫人從前最愛這些菜色,所以親手準備了些,也斗膽請皇上嘗一嘗。”
唐子煜脣角噙了笑意,“哦,你是如何知道墨夫人喜歡這些的?”
“回皇上的話,奴婢自小同夫人一起長大,對夫人的喜好自然再清楚不過。”
趙墨兒在一旁緊張得手握成拳,直瞪視著“乖巧”的銀瓶,聽唐子煜問,“墨兒,果真如此?”才斂去了滿面不安,儘量平靜地答,“皇上,銀瓶的確是與墨兒一同長大的姐妹,今日準備了這些,實在讓墨兒十分感動呢。”
“哈哈哈哈哈,”唐子煜開懷,提筷就準備用膳,忽頓了頓,“墨兒,不如你爲朕介紹介紹這些特別的菜餚。”
趙墨兒頓時被難住了,不知如何介紹這些從未見過、更從未吃過的“家鄉(xiāng)菜”,可面對唐子煜的問話,又不能不答。
唐子煜看銀瓶不懷好意的笑,再看趙墨兒滿面難色,眼中閃過一絲寒芒,“罷了,看你那麼嘴饞的樣子,朕就不爲難你了,就讓銀瓶來給朕說說。”
銀瓶欣喜地應(yīng)下,在一旁爲唐子煜仔細解說,唐子煜滿意地一邊聽著一邊吃得津津有味,趙墨兒在一旁裝作吃得很香的樣子,一句話也沒有講。
午膳用完,唐子煜賞過銀瓶之後,離開墨園處理政事去了。
“你們都下去,銀瓶留下。”趙墨兒面色冰冷,淡聲吩咐。
銀瓶站在趙墨兒身前,一副得意的樣子。
“跪下。”
銀瓶不情不願,還是扭捏著跪了下去,“姐姐,是銀瓶做錯了什麼,惹得姐姐不高興了麼?”
趙墨兒抓起手邊的茶盞就狠狠摔下地去,“啪”的一聲脆響,嚇得銀瓶突一哆嗦,“你是個什麼東西,也配叫本宮姐姐!”
銀瓶叩頭下去,大口喘著氣平復(fù)自己,冷靜下來後反倒站起身來,“姐姐,這纔多久不見,你就不認得銀瓶了嗎,銀瓶可是時時都念著姐姐呢。”
趙墨兒起身,揚手打在銀瓶粉白的小臉上,她半邊臉頰立時腫了起來。
睜圓了雙眼瞪視著趙墨兒,銀瓶滿眼的不可置信,“你!……”
“跪下!”趙墨兒沉聲命令。
見銀瓶直直立著並不動作,趙墨兒自針線籃中取出一把繡剪,悠然道:“這把剪刀,不論最後是刺傷了你,還是刺傷了我,我想,你的小命恐怕都會難保。”
銀瓶心裡迅速有了計較,想這剪刀若是刺傷了墨夫人,墨夫人大可嫁禍給自己,若這剪刀刺傷了自己,反會成爲墨夫人自衛(wèi)傷人的證據(jù)。
性命攸關(guān),銀瓶不敢太過冒險,終究還是跪下身去,“奴婢知錯。”
趙墨兒坐回去,“我渴了,倒杯水過來。”
銀瓶應(yīng)下,重拿了杯子斟上茶水,跪著端給了趙墨兒。
接過茶杯淺啜了一口,趙墨兒緩緩道:“我不想殺人,你是誰,有什麼目的,清清楚楚說給我聽。”
“回夫人的話,銀瓶是趙墨兒的同鄉(xiāng),與她有著從小一同長大的情誼,銀瓶知道,趙墨兒是在入宮前夕就隨情郎私奔了,而夫人您,”銀瓶頓了一頓,“不過是個冒牌貨而已。”
趙墨兒輕笑,並沒有被人當面戳穿的慌張,“你想要什麼?”
“銀瓶只是想從夫人這裡尋個機會,盼著一朝飛上枝頭,也嚐嚐身受聖寵的滋味。”
“你的野心倒是不小。”趙墨兒擺弄著手上的剪刀。
“夫人若是不肯,也別怪銀瓶守不住口,去告了您欺君的御狀。”
“哦,是嗎?”趙墨兒往手掌上一刺,立刻有血冒了出來,“那你說,皇上到底會信你,還是信我?”
其實趙墨兒心裡清楚,就算唐子煜信她而處置了銀瓶,銀瓶的話也一定會將他對自己的信任拉開一條缺口,若是細查,真相早晚會大白,她只是想先將銀瓶穩(wěn)住,接下來再另做打算。
銀瓶驚恐地睜大了眼,看著墨妃流血的傷口大氣也不敢出。
“行了,今日是我不小心刺傷了自己,你速去傳太醫(yī)來吧。”趙墨兒吩咐,銀瓶驚惶地跑了出去。
太醫(yī)來時,唐子煜也一同來了,看見趙墨兒的血染紅了一整張繡帕,怒氣立刻就盈了滿眼,強壓著等盧太醫(yī)處理好傷口,他拉著趙墨兒的手坐在牀前,冷聲道:“誰當職?”
銀瓶哆哆嗦嗦跪下,“回皇上,是奴婢當職。”
“帶下去,杖五十。”
“皇上饒命啊,皇上饒命!”就她那副身板,杖責五十,哪還有命撿得回來。
趙墨兒也不是真想讓銀瓶去死,只是想她得個教訓,知難而退罷了,“皇上,這次真的是墨兒自己不小心,求您不要追究了。”
唐子煜還想說什麼,趙墨兒作勢虛弱地朝他身上一靠,“皇上,墨兒累了,想靜一靜。”
唐子煜只好揮了手,“都下去。”
安神的藥熬好,唐子煜親手餵了趙墨兒喝下,怕她覺得苦,還體貼的準備了蜜棗。
“安心睡吧,朕在這兒陪著你。”唐子煜溫柔地摸摸趙墨兒的額頭,扶她躺下,爲她掖好被子,“等你醒了,朕讓御膳房給你做些補血的食物來。”
“皇上不用擔心,墨兒沒有大礙,別要爲了墨兒耽誤了正事。”
唐子煜輕笑,“不會耽誤的,朕讓章明德把奏摺都搬來了,你別操心,好好休息。”
趙墨兒的確覺得累了,在最應(yīng)該提防的人面前,卻十分安然地熟睡過去,好像聞著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味,就覺得舒心,什麼都不用再多想。
醒來時屋裡已經(jīng)點亮了燭火,唐子煜正坐在桌案前批閱奏摺,火光映在他臉上,照得棱角明明暗暗,暖暖的十分好看。
發(fā)現(xiàn)趙墨兒醒了,唐子煜擡起頭來,朝她淺淺一笑,趙墨兒只覺得心都要被融化。
“不知你幾時會醒,菜已經(jīng)做好了,正在爐上熱著,你先起身,朕讓章明德傳膳。”
“不必了皇上,墨兒不餓。”
“不餓也得吃一點兒,你剛受了傷,該好好補一補。”
唐子煜哄著趙墨兒吃飯,像是在哄著一個小孩子,趙墨兒看著他微笑的側(cè)臉,只覺心內(nèi)百感交集,情緒紛亂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