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一番思想掙扎,穆潼總算同意了華顏的建議,決定試一試這次拯救行動,于是按照華顏的吩咐,靜下心來等候事情的進展。
在這期間,云蝶發(fā)揮自己的能力,把那個兒子生前的全部信息都收集過來,這其中包含了他的基本身份信息、活動軌跡信息、興趣愛好信息、通訊信息、社交信息、網(wǎng)頁瀏覽信息、購物信息、游戲信息、銀行賬戶信息、個人私密信息等等,所有這些信息,但凡在網(wǎng)絡(luò)世界中留下的痕跡,被全數(shù)收集,無一遺漏。
接下來,云蝶發(fā)揮自己的另一項能力,就是對信息進行加工重組,使信息的性質(zhì)發(fā)生根本性的改變,變成了具有生命能力的‘?dāng)?shù)據(jù)包’ ,從而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全新的‘生命體’ ,也就是那個兒子的‘靈魂數(shù)據(jù)’ 。
待‘靈魂數(shù)據(jù)’產(chǎn)生之后,那個兒子的身影浮現(xiàn)在顯示器的屏幕之中。
穆潼仔細觀看,不禁惋惜地說道:“真是可憐!這么年輕就車禍身亡了!看你的樣子,估計還沒有我大呢吧?”
那個兒子站在屏幕之中,流著眼淚哭泣道:“我才19歲!剛剛成年,我還不想死啊!求求穆潼大哥!求你想辦法讓我復(fù)活吧!”
“我哪有那么大的能力?能夠把你的‘靈魂數(shù)據(jù)’構(gòu)建出來,已經(jīng)是萬幸了,況且這也不是我的功勞,而是云蝶做的……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辦法讓人復(fù)活,我早就去救我的阿妹了……”
“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云蝶在幫我構(gòu)建‘靈魂數(shù)據(jù)’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這些事都告訴我了!”
“是嘛!云蝶的嘴還真夠快啊!看來你知道的東西真是不少哦!……既然這樣,那么我問你幾個問題,希望你老老實實地回答。不要像阿妹和云蝶她們一樣,故意向我隱瞞一些關(guān)鍵信息!”
“穆潼大哥!我現(xiàn)在就是一堆‘?dāng)?shù)據(jù)’ ,這一點你比我還清楚,云蝶既然能夠構(gòu)建我的‘靈魂數(shù)據(jù)’ ,它自然就能管控我的‘靈魂數(shù)據(jù)’ ,如果有些信息我不告訴你,那絕不是我故意要向你隱瞞,而是受云蝶約束,我根本就無法告訴你。”
“啊哈……又來了一個巧言善辯的家伙!我還沒開始問呢,你就把責(zé)任全推到云蝶身上,卻把你自己洗脫得一干二凈,真是狡猾他爹,老狡猾了!……你想讓我?guī)湍悖瑓s又不想對我說實話,把我當(dāng)作傻瓜嗎?”
“穆潼大哥!你想問什么盡管問吧,只要是我能說的,我一定實話實說,如果是云蝶限制的,我只能告訴你我不知道!”
“那好!你先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凌遠”
“凌遠……你告訴我,現(xiàn)在是幾月幾號?”
“我不知道!”
“你……你……你是那一天死的?”
“我不知道!”
“你死了多久了?”
“我不知道!”
“你混蛋!耍弄我!休想讓我?guī)湍悖 ?
“穆潼大哥!不是我故意耍你啊……我知道你想推斷出現(xiàn)在的時間,可是,但凡是涉及了時間的問題都是被云蝶所限制的,就算我想告訴你,也會被云蝶強行屏蔽!你還是問點別的吧!”
穆潼一聽,怒氣更甚,對著四周墻壁大聲咆哮道:“云蝶!你這個王八蛋!快給我滾出來……再不出來,老子就要撿難聽的話開罵啦!”
這時,顯示器屏幕里的畫面突然變換,凌遠的身影暫時退去,華顏的身影再次浮現(xiàn)。
“阿哥!你又怎么了?”
“阿妹!你去把云蝶叫出來見我!”
“我都說過了,云蝶現(xiàn)在不能出來見你!”
“那好!你把我的原話帶給它,就說……就說……就說我要詛咒它的八輩子祖宗!”
“阿哥!你忘記了,云蝶是數(shù)據(jù)造化的‘生靈’ ,它沒有八輩祖宗,你的詛咒是無效的!”
“那……那你就說……就說我要把它扒皮抽筋,我要吃它的肉、喝它的血……”
“阿哥!我想你是氣糊涂了,云蝶并非血肉之軀,哪來的血肉讓你吃,況且,你也沒有那個能力啊!”
“我……我……我要用我的靈魂侮辱它!”
“那就隨你的便吧!你侮辱完了告訴我一聲,我有正經(jīng)事跟你講!”
華顏說完,屏幕一黑,把穆潼一個人晾在原地。
穆潼氣得暴跳如雷,過了半晌,他的怒氣總算平息了一點,然后對著屏幕大叫道:“阿妹!……阿妹!”
華顏再次出來問道:“你侮辱完了嗎?”
“哎!……算了吧!我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云蝶的木偶,一個木偶怎么可能反抗幕后的黑手呢!”
穆潼說著說著,竟然流出眼淚來。
華顏看著他的樣子,也跟著嘆了口氣,然后輕聲說道:“阿哥!我理解你,你想知道現(xiàn)在的時間,可是時間對于你而言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云蝶要屏蔽你的時間自有它的用意,對你不會有任何傷害,你還是踏踏實實地修煉心性、消除雜念……”
“阿妹!你光說讓我修煉心性,可是在這種‘地位不平等’ 、‘信息不對稱’的狀態(tài)下受人擺弄,我心里全是委屈,哪還有心情修煉心性啊!”
“阿哥!世上的事全是如此,根本就沒有‘絕對的平等’ ,也沒有‘絕對的對稱’ ,所有人都在承受著別人擺弄,小人物受大人物擺弄、大人物受領(lǐng)導(dǎo)人擺弄、領(lǐng)導(dǎo)人受輿論擺弄,任何領(lǐng)域、任何社會皆是如此。如果萬事萬物生來就擁有‘平等’和‘對稱’ ,那么‘物競天擇’就失去了意義,‘優(yōu)勝劣汰’就喪失了動力……阿哥!我說句難聽的話,你這個人原本是在‘被社會淘汰’的那個行列中,可是機緣巧合讓你得到了‘云蝶戰(zhàn)甲’ ,所以你才有機會站在科技的巔峰上修改自己的命運,我們現(xiàn)在協(xié)助你修煉心性就是在幫助你修改命運,你卻不知道珍惜。如果給你一個‘平等的地位’ ,給你全部‘對稱的信息’ ,你能做什么?無非就是我行我素、一如既往地在放縱中揮霍自己的生命,在‘平等’和‘對稱’中等死而已,那還用得著你去修煉嗎?”
“停停停……阿妹!你的道理總是比我多,我實在講不過你!可是,就算你能說服我的嘴,也說服不了我的心,就算你能說服我的心,也未必能動搖我的心性……讓我跟云蝶那個王八蛋一起配合做事,這已經(jīng)夠難為我了,還要讓我把一個不相干的人帶進‘心門箭鎖’ ,這簡直就是要我的命一樣,‘心門箭鎖’里面是我的私人凈地,除了你之外,我真的無法為任何人開啟,依我看,這件事就此作罷算了!”
“阿哥!我現(xiàn)在要告訴你,從此刻開始,我將不會再出現(xiàn)在屏幕里面了,我只在‘通靈玄隧’里面等著你,如果你想見我,就到‘通靈玄隧’里面來找我吧!”
“等等……阿妹啊!你應(yīng)該知道的,我現(xiàn)在根本就進不去‘通靈玄隧’ ,我連‘心門箭鎖’的位置都找不到,怎么可能進入‘通靈玄隧’去見你啊!”
“當(dāng)你真心誠意地愿意幫助凌遠的時候,你自然就能找到‘心門箭鎖’的位置了,到那個時候,你就有能力把凌遠帶入‘通靈玄隧’之中了。所以……阿哥!如果你真的愛著華顏,一心想要見華顏,就一定會想辦法幫助凌遠的,對嗎?……華顏愿意在‘通靈玄隧’中等著你!一直等下去,不見不散!”
華顏說完之后,徹底從屏幕中消失了,穆潼無論怎么呼喊,華顏始終不再出現(xiàn)。
穆潼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語地說道:“阿妹!你這是逼我呀!這招太狠了!你明知道我離不開你,就想出這個辦法來逼我就范,真想不到,你這么善良的人,居然也能使出這么狠毒的辦法……”
就在穆潼滿嘴牢騷的時候,顯示器再次亮起,凌遠的身影又浮現(xiàn)在屏幕之中。
“穆潼大哥!云蝶說你愿意幫助我了,是嗎?我先謝謝你了!”
“滾蛋!我?guī)筒涣四悖e來這里煩我!”
“可是云蝶說你一定會幫我的!”
“云蝶……云蝶……你這么相信云蝶,那你就去找云蝶幫忙吧!快滾!”
“穆潼大哥……”
“滾……”穆潼猛地從地上跳了起來,隨手拽過一個垃圾桶,掄起臂膀朝著顯示器一頓亂砸,眨眼之間殘片四濺,屏幕被徹底砸毀。
穆潼仍不解氣,把損毀的顯示器從墻壁上硬生生地掰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蹦起半米多高,然后奮力地跺踹,直至顯示器完全粉碎,他又甩開大腿,將所有碎屑踢得滿屋子亂飛。
就這樣,足足發(fā)泄了一刻鐘時間,房間內(nèi)被他搞得烏煙瘴氣、滿地狼藉。
“全自動吸塵器”推門進來,正準(zhǔn)備打掃殘片,也被他飛起一腳踹出了房門。
滿腹怨氣終于發(fā)泄完畢,穆潼仍覺得一肚子委屈,縱身一躍,把自己的身體摔到了床上,然后放聲大哭,直哭得昏天黑地,雙眼浮腫,枕褥全濕。
不知哭了多久,逐漸昏昏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又渾渾噩噩地醒來。醒來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聲呼叫:“阿妹……阿妹……”
這時才發(fā)現(xiàn)墻壁上的顯示器已經(jīng)被自己砸壞,于是跳下床沖出房間,來到走廊內(nèi),跑到其它顯示器的面前,對著屏幕高呼:“阿妹……阿妹……”
無論他怎么呼喊,華顏的身影就是不再出現(xiàn)。
穆潼再跑去其它角落,廚房、餐廳、浴室、健身房、檢修車間……所有角落里的所有顯示器,他全都跑過去呼喊一氣,直到他累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雙腿發(fā)軟,華顏的身影卻始終不再浮現(xiàn)。
穆潼跪坐在一塊顯示器面前,又是一陣發(fā)瘋般地哭號,那哭聲仿佛似地獄中的惡鬼,悲慘中透著絕望。最后直到哭昏過去,倒在原地。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人抬到了床上,他知道又是云蝶操控著那堆機器做的,于是再次發(fā)飆,扯破了喉嚨大聲痛罵,把他自己所掌握的所有污言穢語全都罵到了云蝶身上。罵完之后,再次跑出去挨個角落里尋找顯示器,然后對著每個顯示器呼喚著:“阿妹……阿妹……”
呼喊無濟于事,再次哭昏,再次醒來,再次開罵,再次呼喚,再次哭昏……
如此折騰了十幾次之后,穆潼終于明白了,看來華顏不是在開玩笑,如果不想辦法帶著凌遠進入“通靈玄隧” ,那么華顏是絕對不肯出來相見的。
想到這里,穆潼不再呼喚華顏,而是改為呼喊凌遠的名字。
此時臥室的墻壁上早已經(jīng)被那堆機器更換了一個新的顯示器,當(dāng)穆潼呼喚凌遠的時候,顯示器終于有了反應(yīng),凌遠的身影出現(xiàn)在里屏幕之中。
“穆潼大哥!是你在喊我?”
“不要管我叫大哥,直呼我的名字就行,我叫你出來是想告訴你,我愿意帶你進入‘通靈玄隧’里面去,你做好準(zhǔn)備了嗎?”
“我早就準(zhǔn)備好了!太謝謝你了!穆潼大哥!我……”
“好了!你閉嘴吧!別打擾我操控‘云蝶戰(zhàn)甲’……”
凌遠趕緊閉上嘴,不敢再說話。
穆潼隨后對著四周墻壁高聲叫喊道:“阿妹……阿妹……還有云蝶……你們都聽好了,我愿意為凌遠開啟‘心門箭鎖’ ,我現(xiàn)在就來開啟‘心門箭鎖’了……你們都好好看著吧……阿妹!我要進去見你了……”
喊完之后,他按照原有的方法凝心靜氣,再次操作“破解流程” ,企圖尋找到“心門箭鎖”的位置,可是嘗試了很多遍,始終未能如愿。
反復(fù)嘗試、反復(fù)失敗,越急就越生氣,越生氣就越煩亂,越煩亂就越無法正常地操控“云蝶戰(zhàn)甲” ,后來他連開機都要耗費很長時間,忙活到最后他又泄了氣,呆呆地坐在原地發(fā)愣。
這時屏幕中的凌遠開口問道:“穆潼大哥!多久才能成功啊?”
穆潼正自心煩,聽他一問,頓時火往上沖,氣急敗壞地回道:“你丫滾遠點!別惹我發(fā)飆……”
“穆潼大哥!我拜托你加快點速度,我……”
“滾!還輪不到你來催我?……”
“穆潼大哥!不是我想催你,我真的是很急啊,我……”
“你你你……你急什么急?急著去投胎啊?”
“大哥!我不在乎自己能否投胎,我就是著急見我媽媽一面,我媽媽因為我的死亡悲傷過度,已經(jīng)快……”
“你不用說了,阿妹把你媽媽的情況都告訴我了,我也想幫你,更想幫你媽媽!你自己也看見了,我這不是一直在努力呢嗎!可是……可是我不知道該怎么做啊!你急,我比你更急,可是急有什么用……”
凌遠不再說話,獨自站在屏幕里落淚。
穆潼看著他難過的樣子,心中略生不忍,再次嘗試尋找“心門箭鎖” ,依然未果。
如此反復(fù)多次之后,他真的喪失信心了,依靠著墻壁坐在地面上,面對著屏幕中的凌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隨后問道:“凌遠,我聽阿妹說,你是車禍身亡的。”
“是的”
“怎么出的車禍?”
“我騎摩托車過路口時被一輛轎車撞了,由于我沒戴頭盔,所以當(dāng)場死亡了。”
“你小小年紀(jì)騎哪門子摩托車啊!你有駕照嗎?”
“沒有”
“沒駕照就敢騎摩托車!而且還不戴頭盔!你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凌遠只顧低頭垂淚,不再回答。
穆潼又接著問道:“你19歲,生前的時候還在念書吧?”
“早就不念了,初中就輟學(xué)出去打工了!”
“哦!咱倆差不多,我也是初中沒畢業(yè)就出去打工了,咱倆這種學(xué)歷在社會上都算是‘半文盲’了!用阿妹的話來說,我們都應(yīng)該是‘被社會淘汰’的人了!”
“穆潼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 ……曾經(jīng)有個小兄弟管我叫‘大哥’ ,結(jié)果受我的連累被人殺害,死的很慘,我不想再聽見‘大哥’兩個字!”
“你說的是金毛吧?”
“你怎么知道的?你認識他?”
“不!我不認識他。”
“那就奇怪了,你怎么能說出他的外號?”
“因為你的名氣太大了,全世界都知道你的經(jīng)歷,很多人拿你當(dāng)明星,還把你的經(jīng)歷編寫成了故事,我是在故事中知道關(guān)于金毛的事。”
“是嘛!哈哈……竟然有人寫我的故事!我穆潼竟然也成大明星了!……真他媽的悲催,一個世界級的明星卻只能在逃亡中生存,還要受人限制、受人擺布,居然連時間都被人屏蔽了……我還真是有藝術(shù)家的范兒啊!”
“什么?……什么是藝術(shù)家的范兒?”
“藝術(shù)家嘛,都是一樣的,在窘迫中生存、在苦逼中掙扎、在潦倒中死去、在死亡后出名、在地獄中看著自己的名字升值,越是世界級的藝術(shù)家就越是這樣的,這就是藝術(shù)家的命,也是藝術(shù)家的范兒!”
“呵呵……穆潼大……穆潼兄!你懂的知識真多!”
“什么狗屁知識啊!我就是胡說八道的,你還當(dāng)真了!”
“不管怎么說,你比我的閱歷豐富,你活得更精彩!”
“千萬別用‘精彩’這個詞,我以前愛看武俠劇,總覺得‘浪跡江湖’是多么快意的事兒,可是真輪到自己‘亡命江湖’的時候,才明白什么叫辛酸……不用說躲避追兵時的恐懼,就連一只小小的蚊子都能讓你整夜難眠,何況是一大堆蚊子,每次叮咬你的時候都有成千上萬只那么多,它們完全把你當(dāng)成一頓大餐,任憑你怎么驅(qū)趕都沒有用……還有螞蟻、老鼠、蛇、螞蝗、蜱蟲、蜈蚣、蝎子……你不會知道哪路大仙在哪個時候突然給你咬上一口,你不會知道哪種生物的哪種毒素會要了你的命,僅僅是一次拉肚子就能讓你瀉上三天三夜,直到瀉成皮包骨的骷髏模樣……正所謂:麻辣雪糕蘸著臭豆腐汁,個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所以,你不用羨慕我的閱歷,我活得一點都不精彩!”
“就算是這樣吧!但是起碼你還活著,而我已經(jīng)死了!”
“哎……凌遠!如果你非要這么比的話,我確實比你幸運一點!起碼我現(xiàn)在還活著!……其實,我活著跟死了有什么區(qū)別嗎?好像是沒有!自從得到了‘云蝶戰(zhàn)甲’之后,命運就完全失控了,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我無法掌握一丁點的自主權(quán),我好像是在替別人活著,又好像在替一個‘使命’活著,我就像是一個木偶,穿著‘云蝶戰(zhàn)甲’站在臺前表演,更為悲哀的是,究竟是誰在幕后操控著我,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只能任其擺布……不過,話又說回來,就算我當(dāng)初沒有得到‘云蝶戰(zhàn)甲’的時候,情況也是大體如此,那個時候我只知道玩手游,沉迷其中,不問世事,手游世界里的游戲規(guī)則就是我的全部生活準(zhǔn)則,我只能按照那些規(guī)則去玩,按照那些規(guī)則去活,最后卻被一群‘制定規(guī)則的人’玩弄于掌股之間,差一點就死在‘寶陵公墓’的山頂上,這或許就是我的命吧!”
“穆潼兄!云蝶不是說過嗎,協(xié)助你修煉心性就是幫助你改變命運!”
“不是云蝶說的,是我阿妹華顏說的,她說我修煉了心性就能改變命運。可是命運怎么能改變呢,不可能的!我現(xiàn)在是全世界通緝的重犯,就算我立刻變成一個大慈大悲的菩薩,該受的審判遲早會到來,該受的懲罰一樣不能少,這已經(jīng)是命中注定了的,我現(xiàn)在唯一能夠自己做主的事情就是選擇什么時候死,可是阿妹卻不允許我死,她弄了一大堆理由來阻止我死,我雖然在口頭上答應(yīng)她盡量活下去,可是……誰知道呢!如果阿妹的‘靈魂數(shù)據(jù)’消失的那一天真的來到了……我……我離死也就不遠了……”
“穆潼兄!你這個活人一心求死,我這個死人卻一心求活,要是能換換該有多好啊!”
“是啊!要是能換換就好了!如果命運能夠交換,我要換成一個乖乖仔,每天讀書,好好學(xué)習(xí),考大學(xué),考阿妹讀書的那所大學(xué),跟阿妹做同學(xué),坐同桌,每天給阿妹講笑話,給阿妹捎飯,陪阿妹逛街,給阿妹買衣服……”
“穆潼兄!你的理想這么下賤,就算再給你一次讀書的機會,估計你也考不上大學(xué)!”
“哈哈……你小子也來取笑我!……那你當(dāng)初為什么輟學(xué)?”
“我……我家庭條件不好,沒精力繼續(xù)讀書了!”
“還有這種事!這都什么年代了,‘十二年義務(wù)教育’早都寫入法律里面了,竟然還會因為‘家庭條件不好’而輟學(xué)的?是你爸媽讓你輟學(xué)的嗎?他們這是在違法啊!”
“不!我很小的時候我爸爸就因‘塵肺’死亡了,我媽媽一個人靠做清潔工把我拉扯大,她一直在努力供我上學(xué),堅決不允許我輟學(xué)!”
“那你怎么還輟學(xué)了?”
“因為我媽媽身體不好,渾身是病,還要堅持做三份清潔工作,每天從凌晨三點一直忙到半夜九點,節(jié)衣縮食省下來的錢給我買營養(yǎng)品,總是害怕我的身體長的比其他孩子差……我上初二的時候,媽媽徹底病倒了,實在做不了任何工作,我們母子靠著‘低保’勉強活著,用‘醫(yī)保’買回來的一堆藥品根本就治不好我媽媽的病。所以我瞞著媽媽偷偷地輟學(xué)了,跑到一家電子廠打工,希望多掙些錢來給媽媽治病。”
“天可憐見!真是一對苦命母子!”
“穆潼兄!你當(dāng)初為什么輟學(xué)的啊?”
“我……嗨……我就沒你那么復(fù)雜了,就是學(xué)習(xí)不好,不愛讀書只愛游戲,也沒人管我,我自己跑出去混社會,到處干臨時工,掙幾天工資就拿去玩游戲,僅此而已!”
“你的家人為什么不管你?”
“他們不是不管我,而是管不了我!我家里四代單傳,所以我小的時候特別受寵愛,用鄰居的話來說,我就是被父母給嬌慣壞了,到處惹是生非、搗蛋闖禍,起初他們還管管我,希望把我**好。可是后來有一次,我從鄰居口中得知一個秘密,我其實是個養(yǎng)子,就是我養(yǎng)父買回來‘傳香火’的,至于我的親生父母是誰,沒有人知道。我的養(yǎng)父母也承認了這些事實,可是他們也不知道我親生父母的信息。我了解到這些以后,就再也不愿意接受他們的管教了。我上了小學(xué)之后,他們就更懶得管我。我不愛讀書,上到初中就實在念不下去了,干脆自己選擇了輟學(xué),憑借僅有的一點文化,四處裝腔作勢、招搖撞騙,竟然也能蒙住幾個老板,勉強混口飯吃。從那之后就再也沒有回過家。”
“哦!難怪呢!上一次你被押上法庭接受公審的時候,全世界都轟動了,卻唯獨不見你的父母露面。”
“是啊!在我18歲的時候,他們委托一名律師找到我,要求在法律上與我解除親子關(guān)系,我同意了,從那之后就徹底斷絕了一切聯(lián)系。這應(yīng)該算是他們的明智之舉吧,不然的話,后來我闖下這么大的禍端,讓他們作為親屬來替我賠償,估計得把祖宗十八代的祖墳都賠進去!”
“穆潼兄!想不到你的身世也這么曲折!”
“哎!……我的身世從來沒有對外人講過,在我出事以后,我曾經(jīng)聽說有記者要去采訪我的養(yǎng)父母,可是他們拒絕一切采訪,所以這段身世就更沒人知道了。除了當(dāng)年的鄰居之外,你應(yīng)該是第一個知道的。”
“能夠跟穆潼兄推心置腹地聊天,算是我的榮幸了!”
“呵呵……你可別這么說,否則我就飄起來了!我算什么人物啊,承受不起你的‘榮幸’二字!其實我就是個下三濫,剛得到‘云蝶戰(zhàn)甲’的時候以為自己是個走了狗屎運的下三濫,現(xiàn)在才明白自己就是個倒了八輩子血霉的下三濫,無論什么時候都擺脫不了下三濫的命運!”
“下三濫也好,大人物也罷,有什么關(guān)系嗎!我媽媽曾經(jīng)告訴過我,如果有人愿意對你述說身世,就是愿意與你交作知心朋友,無論對方身份高低貴賤,都應(yīng)該以心相交!”
“凌遠老弟!說來也怪,我其實對你沒什么好感的,可是剛才不自覺地就想跟你多聊幾句,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想跟你交朋友,還是因為太無聊、太煩悶的緣故,所以才會口無遮攔,什么話都對你講的!我自己猜測,后者的因素更多一點吧!所以你也別把我當(dāng)成是交心的朋友!況且……我的朋友之中,沒有幾個有好下場的!”
“呵呵……穆潼兄!我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最壞的下場也不過如此,我還用擔(dān)心什么有沒有好下場嗎!”
“噢!對了!我差點忘記了這一點,剛才一直把你當(dāng)作是一個活人來對待的!”
就這樣,一個坐在墻角,一個站在屏幕里,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閑聊著,不知聊了多久,總之是很長時間,凌遠沒有任何疲倦之意,可是穆潼卻逐漸困乏,最后實在支撐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覺中靠著墻睡著了。凌遠見狀也就不再說話,只是站在屏幕中默默地等候著。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里,穆潼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剩下的大部分空閑都是與屏幕中的凌遠閑聊。天南海北、奇聞趣事、古今中外、神靈鬼怪……沒有固定話題,信口胡侃,逮到什么聊什么。穆潼若是困了累了或是餓了,只管吃喝拉撒睡,不必在意凌遠的感受,因為凌遠就是一堆“靈魂數(shù)據(jù)” ,早已經(jīng)沒有了人類正常的生理規(guī)律。
在這期間,穆潼不斷地嘗試尋找“心門箭鎖”的位置,可惜均以失敗告終。凌遠雖然焦急萬分,卻也是無可奈何。
這一日,二人又在閑聊,無意之間把話題扯到了游戲上,一說起游戲,穆潼立即亢奮起來,這是他人生中唯一得意的技能,自然要大肆吹侃一番,于是打開話匣子,一邊噴著吐沫星,一邊說道:“《混江湖》游戲被封殺之前,我單槍匹馬、跨省擒王,力敵江南八省高手,僅用二十天時間就奪下‘南霸天冠’ ,轟動整個江湖……”
“是!我知道的,穆潼兄的這些事跡我早就知道……”
“別打斷我!你不玩游戲,體會不到我當(dāng)時的壯舉有多么厲害!”
“我也玩游戲,也玩手游……”
“哦!凌遠老弟!你玩什么游戲?”
“也玩《混江湖》”
“是嘛!原來你也是《混江湖》的玩家!真是太巧了!”
“也不奇怪!半個中國的手機用戶都是《混江湖》的玩家,那么大一個江湖,誰能置身世外?”
“說的也是!不過……你家的條件那么慘,你打工賺錢就夠辛苦了,還得醫(yī)治你媽媽,哪來的時間和精力來玩游戲啊?”
“我打工的那家工廠的老板是《混江湖》的大玩家,他把他的‘江湖賬號’交到我手里,讓我做‘代練’ ,所以我的工作就是專職玩游戲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你老板是個大玩家,他的‘江湖賬號’有多大?能比得上我的‘青幫牧童’這個賬號大嗎?”
“沒有可比性,我老板是財大氣粗的金主,舍得往游戲里大把地花錢,除了我這個‘專職代練’之外,他手下還有上百個‘操盤手’替她發(fā)號施令、召集人馬,所以他才能夠把自己的賬號練成很高的級別。而你則完全不一樣,你僅憑一己之力就力克各路高手,打下江南首席的地位,我更佩服的是你這樣的英雄!”
“那是當(dāng)然,當(dāng)時的江湖里面,有誰有我這樣的氣魄?估計是沒有的!……對了!你老板的那個賬號叫什么名字,說來聽聽,看看我聽說過沒有。”
“他叫‘奉天行乞’ !”
“啊……你說他是誰?”
“奉天行乞”
“丐幫的‘奉天行乞’ ?”
“是的!”
“丐幫幫主‘奉天行乞’ ?”
“對!”
“奪下‘天下王冠’的那個丐幫幫主‘奉天行乞’就是你老板的賬號?”
“是!那就是他的賬號!”
“這么說來,你就是‘奉天行乞’的真正操控者?”
“是!‘奉天行乞’這個賬號的所有權(quán)不歸我,但是它的級別是我練出來的!”
穆潼震驚得張口結(jié)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凌遠見他這副表情,十分意外,不解地問道:“穆潼兄為何這么吃驚?”
“常言道: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原本以為江湖很大,登臨絕頂,拔劍四顧,應(yīng)該是看不見幾個對手的,可是江湖卻這么小,不經(jīng)意間也能遇到比自己厲害的高手……我萬萬想不到,《混江湖》游戲已經(jīng)成了塵封的歷史,卻還能在現(xiàn)實中看見‘天下第一’的幕后真身……這或許才是真正的‘江湖’吧……”
“穆潼兄!你不必這般慨嘆,‘天下第一’的幕后真身不是我一個人,而是一支團隊,沒什么值得炫耀的!況且我只是個‘代練’ ,我消耗的是自己的時間,真正能夠調(diào)動丐幫兵馬的力量并不是我,而是老板自己的人脈網(wǎng),還有那上百個‘操盤手’ !”
“操盤手……”一聽到“操盤手”這個詞,穆潼不禁悲從中來,接著說道:“其實……其實我也是個‘操盤手’而已,只不過我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直到打下‘南霸天冠’之后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個‘操盤手’ ,我花費了那么多精力,幾乎耗盡了自己的生命,到頭來只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是啊!我們這些人都是這么悲哀,盡管表面風(fēng)光,可是本質(zhì)上,我們都是‘幕后金主’的棋子!”
“凌遠老弟!你這個比喻太恰當(dāng)了,我們這些玩家真的就像是棋子,我們是‘游戲公司’和‘大金主’之間追逐利益的棋子,僅此而已!”
“對啊!就像《混江湖》游戲開篇的那句話一樣,無論在游戲里,還是在現(xiàn)實中,江湖只有一個……我們這些小玩家,無論在‘江湖’里,還是在現(xiàn)實中,都是這個‘江湖’之中的一枚小小棋子!”
“棋子……呵呵……凌遠老弟!也許你不知道,我奪得了‘南霸天冠’之后,我這枚‘棋子’就成了一枚‘棄子’ ,差一點就死在這個‘江湖’里……”
“我知道!穆潼兄!你的遭遇我當(dāng)然知道!但是你沒有我慘,我是實實在在地死在了這個‘江湖’里!”
“哦?這話是什么意思?難道你的死與《混江湖》游戲有關(guān)?”
“是的!我出車禍的原因就跟這個‘江湖’有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