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送來了蘭蝶坊最新的服飾。
洛杉萸摸著上好的絲質綾羅,不由暗歎。雖是一身素白,典雅中卻不失華美。層層的紗衣點綴,富有緊密的層次感,卻不顯厚重,輕薄大氣。
穿在身上,冰涼舒爽,曲線貼合。原主本就容色清麗,嬌美無匹,配上一同送來的珍珠耳墜和精緻頭飾,整個人秀雅絕俗,粲然生光,就如那畫中之人,不可逼視。
願晴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家主子,一臉豔羨。
“公主真是好看……”
杉萸不由調笑:“怎麼,你家公主我平時不好看嗎,現在才知道誇我?”
願晴撇撇嘴,好看是好看,若是淑女一點就好了……
“公主從來都是美若天仙,奴婢的意思是……世子眼光真好!”
杉萸不斷撫摸衣裙的手一頓,是挺好的,尺寸也是剛剛好。嘖,她不記得近日來有人替她量過,難道這身子已經沒在長了?
也是,在古代,她這年齡快可以嫁人生娃了……
“怎麼出去了呢?昨日沒說啊……”杉萸站在漱馨宅院門口,看著平常開門的小廝緩緩閉合院門,心裡不由納悶。
想來有什麼急事,來不及告知她了。也罷,就當休假一日。這兩天,爲了使臣進京一事,街頭巷尾可是熱鬧了許多。
洛杉萸穿著灰色布衣,男子扮相,舉止隨性散漫,活脫脫像個市井小民,直奔著小吃街的餛飩攤走去。
漱馨宅院內,靳弦沉著臉,目光從門外收回,語氣中是少有的冷然:“你來幹什麼?”
“二皇子在外遊歷久了,真真是淡薄了親情,如今連皇弟偶爾的探視也不歡迎了。”
說話人一臉邪魅,一雙丹鳳眼向上挑起,薄脣鮮紅。雖與靳弦容貌相似,氣質卻完全不同,透著股陰沉。
見靳弦不說話,他摸了摸扳指,不在意地掃視周圍:“這些年來,皇兄越發節儉了,豪門大院不住,侍婢奴僕不添,安居一隅。若是遇上了什麼難處,可要與弟弟我說,雖離了朝堂,骨肉親情還是在的。”
他從懷中摸出一木盒,在手中轉著端詳,施捨般地伸手,眼中滿是快意:“這是緩解噬心蠱的藥,也是你聽話辦事的獎勵,拿著吧。”
靳弦未接過那木盒,指尖微顫,語氣沉沉:“呵,獎勵?四皇子說話越發得沒譜了。況且,那件事是怎樣達成的,你心裡清楚。”
來人不屑冷哼,將木盒一拋,投入宿沉懷裡:“過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這個道理你最懂了不是嗎?”說著,似是想起什麼,他的臉色變得不平靜,隱著恨意與不甘,卻是很快斂下。
他緊緊盯著靳弦,臉上閃過嗜血:“從八年前的那件事後,你就該料到後果,怪不了誰。”他緊捏著拳,自嘲一笑,良久接著道,“聽說你收了北芪公主當徒弟,倒是稀奇。只不過,那小徒弟知道自己師父曾經做了什麼?”
靳弦眸光一緊,搭著木椅扶手的掌心收攏。
他神色一鬆,像發現了天大的秘密:“哈,這麼在意?真是難得……你該知道我的脾性,這對她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你不要太過分了!”
“喲,真上火了?擔心我泄漏你做的事,還是擔心我會傷害她?堂堂南滄二皇子,也有怕的事了。”
他突然起身,欺身而上,陰沉的眼睛對上靳弦的:“既然這麼緊張,之後的使臣宴會一道去了如何?不對,皇兄最討厭這種宴會了……這樣也好,少個人干擾我,我倒要看看所謂的昌平公主,是個什麼樣子。”
他撤開身子,撫了撫衣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皇弟這就走了,皇兄保重啊。”
靳弦皺眉,蒼白的指尖按著額角。當宿沉將那木盒遞過時,卻是沉了臉,並不打算接手。
宿沉勸道:“主子,宿沉知道您不想用這藥,但這藥也是費了番功夫才得來的。那件事已經做了,若再不顧及自己的身子,就真的得不償失了。”
靳弦充耳未聞,緩緩走到門前,半晌沉吟道:“藥收起來吧,我不會用的。”
……
巷口的餛飩攤上,洛杉萸咂咂嘴吞下最後一口皮薄餡多的大餛飩,意猶未盡,狠狠打了個飽嗝。果然,相較於大魚大肉,她的胃還是更鐘情街邊小吃,連蔥花都是那麼美味!
人羣突然躁動擁擠起來,議論聲不絕於耳,杉萸擡頭望去,原是進京使節的車馬,陪送之人還是太子和阮陵爵。
阮陵爵!媽耶,他可是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拜師學藝的事,她是不是該躲起來?
杉萸撐起手臂,袖子搭在外側臉頰,眼神躲閃,強裝鎮定。
不對呀,他倆昨兒都說得那麼清楚了,阮陵爵應該懂得獨立人格的行動自由吧,她一不沾親帶故的人,怕什麼?何況她穿成這樣,他也認不出。
杉萸心一寬,把手一收,兩手托腮靜靜欣賞著美男御馬圖。半道兒覺得口中無味,她衝著老闆娘就道:“好姐姐,再來份餛飩吧,多放些蔥花和香油!”
老闆娘笑吟吟的:“小官人嘴兒真甜,好久沒人管我叫姐姐了。姐姐這啊別的沒有,餛飩管夠,你要吃多少便吃多少。可這香油是個稀罕物,要多可不行。”
杉萸甜著臉:“姐姐放心,你只管加,我有錢。”
老闆娘一聽,自然不拒絕,手腳也變得更麻利了。
阮陵爵穿官服的樣子真TM禁慾……瞧著一本正經,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聽說這回來的還有個異域公主,長得可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啊!
洛杉萸的眼睛不由朝隊伍後面望去,果然有頂轎子,花裡胡哨的。那轎簾時不時被風吹開條縫,引得周圍百姓引頸觀望。
嘁,不就是美女麼,誰沒見過,誰還不是了?她這身板、這相貌,也是傾國傾城那一列的好麼。
洛杉萸邊吃邊瞧,好不愜意,乍然間對上一道凌厲的目光,喉間一噎,猛的咳嗽起來。
願晴急急上前拍著杉萸後背,卻被她一把拉過擋在面前,不知發生了什麼。
洛杉萸一臉驚慌,阮陵爵剛纔是在看她嗎?他認出她了?這可怎麼辦……不對,她怎麼又開始慌了,不科學啊!
她偷偷露出腦袋,瞥見某人嚴肅的神情,渾身一顫。
阮陵爵看到洛杉萸出現在這裡,心中訝異,當看到她的裝扮時,胸口卻冒出了一股無名火。
她的匆匆躲避令他煩悶,但那有些怯意又不甘的小眼神卻讓他不覺好笑,嘴角微微上揚,散盡了這些日子奔波的鬱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