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左邊一點, 等等,右邊一點。”
杉萸看著矇住眼的宿沉,偷笑著瞎指揮。開玩笑, 九宮格投禮品她玩的可是最好的, 不知道有多準。這些個會功夫的, 不動用武力, 又蒙了眼, 她就不信還能玩得過她。
靳弦在一旁,笑而不語。
“對對對,就是這兒, 快投!”
宿沉雙耳一動,在最後一刻卻沒有按照杉萸的提示, 換了個方向使勁一投, 中標!
杉萸不可思議, 炸了:“宿沉,你有沒有作弊, 我都這樣干擾你了,你還把我大半的物件拿走了?”
宿沉難得露出少年般的笑容:“公主,再怎麼樣,練武之人的底子還是有的,你小看我了?!?
靳弦眼裡含著笑, 讓侍婢在空位處重新換上了禮物, 嘴上寬慰:“阿萸可玩的盡興, 屋裡還有很多?!?
這時, 侍婢忍不住調笑著插嘴:“二皇子今早可是把攤上的所有好物件都買回來了, 讓攤販們好一陣開心呢?!?
杉萸咧著嘴,拳頭小力地一拍靳弦的肩:“師父, 真夠意思!”
江雪瑩送來糕點時,他們正玩得興起。她遠遠看著,很是欣慰,自己最想看到的,就是靳弦如此輕鬆滿足的樣子。
她將茶點放在一旁的亭子裡,道:“累了吧,過來吃點東西,喝口茶,歇會兒?!?
杉萸噔噔噔地跑過去,拿了塊百花酥,讚歎道:“江姨的手藝真好,比御廚做的還好!這些天被江姨喂的,快成小豬了,但還是停不下來?!?
在這兒呆了幾日,杉萸和府中的人都熟了起來,對江雪瑩也像對自己母妃一樣。
江雪瑩自是開心:“阿萸真會說話,弦兒從小到大還沒和我說過一句這樣的話。有你這麼個女兒,你母妃應該很幸福?!?
“那是當然,我這樣乖巧伶俐,活潑漂亮的女兒可不多?!鄙驾且稽c謙虛的樣子都沒有,“不過,有江姨這樣的母親,也是靳弦的福氣?!?
靳弦笑著贊同:“的確?!?
這時,傳了一道很不和諧的聲音:“真是母慈子孝,我來的是不是不是時候?”
靳越大步走來,渾身泛著冷氣。
“越兒……”江雪瑩聲音顫抖,眸中盡是複雜的情緒。
靳弦卻是沉了臉:“你來幹什麼?!?
靳越嗤笑:“怎麼,如果我沒記錯,這是我的府邸,只是暫借給你住罷了,二皇子又是哪來的優越感?”
“若不是你,我和母親又如何會在這裡?!?
江雪瑩偷偷拭去眼角的溼潤,上前勸解:“都是兄弟,這些話便不要說了。越兒難得有時間來,一道用膳吧?”
靳越沒有迴應,沒去看江雪瑩,卻也沒像往日那般即刻便走。
江雪瑩知道,靳越這是打算留下來了。她笑著,有些語無倫次:“那你們先坐,我去做些好吃的。弦兒,莫要再吵架了?!?
杉萸覺得有些奇怪,江雪瑩是不是太激動了些,而且並沒有如靳弦那般討厭靳越。難道是因爲靳越只對兄弟撒氣,對老一輩還算和善?之前說,是靳越將江雪瑩帶到這裡,可江姨並沒有受到任何不公待遇,反而被照顧得挺好。這三人,究竟幾個意思?
飯桌上,靳弦和靳越一言不發,杉萸一個局外人,默默縮小著自己的存在感。江雪瑩似是早已習慣了這局面,自顧自熱情地替他們夾菜。然而,杉萸發現,靳越碗裡的菜可比靳弦的要多。
杉萸暗戳戳腹誹:這靳越是做過什麼事,讓江姨這麼討好他。
靳越看著碗裡的菜,神情冷漠,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他挑起一根青椒絲,嫌惡地甩到桌上。一根接一根,直到碗中的椒絲都沒有了。
靳弦臉上泛著怒氣:“不想吃就別吃?!?
江雪瑩連連阻止:“是我的錯,越兒不喜吃青椒,是我疏忽了。越兒,這是你喜歡吃的南瓜餅。”
她一邊夾南瓜餅,一邊懊惱,自己怎麼就夾錯了。
靳越想要放下筷子的手,在看到江雪瑩一臉的著急和歉疚時,又默默擡起。
一餐飯即將接近尾聲,所有人都停了筷,卻都沒動。杉萸隱隱有種自己不該在這裡的感覺。“那個,我想起來好像還有事沒做,你們先聊,我走了?!?
她逃也似的離開,半道中覺得不對,停下來:“他們會不會聊噬心蠱的事,我這麼走了,不是白白錯過?不然,回去聽聽?如果是什麼不該知道的,大不了爛在肚子裡?!?
片刻後,杉萸隱著身就這麼大剌剌地坐在他們中間。
江雪瑩躊躇著,猶豫了會兒道:“越兒,上次說的事……”
靳弦皺眉:“娘,你又找他說了什麼?”
“還能有什麼,除了你這個兒子的身體,還有其他讓她更關心的事麼?”靳越不由冷哼,眼中卻有不甘和憤怒,“噬心蠱……”
果然是噬心蠱!
“不必,想要解噬心蠱,唯一的方法就是殺死母蠱,而母蠱在覃妃手中。當初不就是她給我下的蠱,怎麼會替我解?!?
江雪瑩急道:“不會的,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該放下了。越兒……越兒好歹在她膝下養大,他的話她會聽的。再不行,我去……我親自去求她!”
“娘!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放下!當初雖不是您害死她的孩兒,卻無法逃脫干係。她向皇上要了靳越,只不過是在報復您罷了。若她心中的仇恨這麼簡單就能消除,也不會在要了靳越後,再暗地裡給我下蠱,令我遠離朝堂,還讓您終身進不了宮!”
江雪瑩啞然,不死心道:“那我去求皇上,你畢竟是他的孩子,他不會不管的。”
靳弦安撫著江雪瑩:“娘,您自己也不相信吧?如果要保,一開始他就可以保我,甚至維護您??伤麤]有,爲了權利,爲了覃妃母家的勢力,他可以輕易妥協,你還在期望什麼?”
靳弦看了眼一旁的靳越,笑得蒼涼:“至於我這個弟弟,怕是巴不得我死吧?”
靳越聽著母女倆的談話,本就妒火中燒,被靳弦一激,更是口無遮攔:“誰說不是呢?你們求人也要有求人的態度,當著我的面演什麼情深意重!”
他轉向江雪瑩,滿臉質問:“你眼中除了他這個兒子就沒有別人了麼?那我算什麼!一個還債的工具,還是可能幫的上忙的說客?每次我來,你對我說的就是噬心蠱的事,你以爲我在覃妃處過得就很好麼?你從來都不曾關心我,爲何還要求我去幫這個奪走我所有母愛的人!”
“靳越!”靳弦看著淚流滿面,痛苦不堪的江雪瑩,徹底沒了一貫的風度,“你說我奪走了你所有的母愛,可我看到的,卻是一年又一年她在佛前虔誠地祈禱,祈禱你能平安快樂。每年親手爲你做生辰禮物,卻怕你嫌棄,但還是雷打不動地給你寫信。那些禮物,平安符,堆滿了她的箱櫃,卻沒有一個是屬於我的。娘關心我的身體,因爲她不想失去我,但她也絕沒有放下你!”
杉萸聽得目瞪口呆,這信息量未免太大了些!靳弦和靳越竟然是親兄弟,江姨也還有這麼一段糾葛悲傷的往事!上天果然是愛捉弄人……
靳越愣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言語。良久,他道:“所以呢,你覺得我在無理取鬧?我不該生氣,不該憤恨?”
江雪瑩上前拉住靳越的手,眸中盡是疼惜:“越兒,對不起,是母親沒用,沒有能力把你留在我身邊。我沒有不關心你,相反,我很愛你,愛到不知該如何面對你。我不求你的原諒,只想你能放下恨意,活得開心一些……”
靳越喃喃自語:“開心一些?我都不知道怎樣可以讓自己開心一些……”
靳弦似是平靜了下來,注視著靳越:“我的確沒有做到哥哥的責任,不知道你在覃妃處過的如何。若戲弄我能讓你的心裡好過一些,我隨時奉陪?!?
“呵,我很閒?放我在朝堂,閒雲野鶴般生活的是誰?我就該圍著你轉嗎?”
杉萸聞言挑眉,這口是心非的,嘖嘖。
靳越深吸一口氣,抽回自己的手,有些頹廢:“母蠱在覃妃寢殿的密室中,看守嚴密,甚難進入?!?
江雪瑩破涕爲笑,再次覆上靳越的手:“越兒總算是好好和母親說了句話呢?!?
靳越眼神震動,她是真的在意他的情緒,而不是爲了得到母蠱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