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各方的證詞,方思思依舊的不認。
聲聲喊冤的去辯解,去維護,都不知道是她自認爲自己太聰明,還是在她眼裡其他人都是傻子,居然辯護律師都沒請的逐一反駁。
特別是當劉護士走出來的時候。方思思更爲激動。
指著對方的鼻子就斥責。“你說,你敢用全家人的性命起誓。你沒看到彭杉拿手果刀刺我?說謊全家不得好死!”
赤果的詛咒,就算沒有迷信這一說,但聽起來的確讓人惱火,有那麼一刻,要不是因爲開庭,出庭作證的劉護士真想上去給她幾大巴掌。
按壓下內心翻滾的情緒,劉護士說,“不錯,我開門的時候,的確看到了,但……”
“看吧,看吧,她看到了。她就是看到了!”不等劉護士說完,方思思強詞奪理的搶過去,只是下秒迎接她的便是主審官的鐵錘。
法官說,“肅靜,證人繼續!”
劉護士雙眼看著方思思。字句清晰的說,“設計的的確巧妙,只是醫院病房裡,哪來的水果刀?還不你是提前準備好的,方小姐,哦不。應該叫您樂樂纔對,早在彭杉來之前,您就設計了,還說什麼委屈不,冤枉,真夠狠毒的!拿自己的生死去堵別人的死活,做了這麼多年的護士,就您這樣的,我還真是第一次見!法官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
方思思急了眼,就要再去辯解,卻是沒想到隨著顧子墨的走進,看到他身後跟著的那兩個人,她臉色一下子由漲紅變白。
雖然孤兒院的事,已經相隔15年,但在他們的臉依稀還能找到些童年的影子,也就在這個時候,方思思赫然記起,他倆住隔壁。
難道捏死人,被看到了?
不,不可能,她驚恐的後退,而那兩人卻是前進,直到兩進一退,逼到庭內的護欄上,就聽方思思很是不安的嚥了咽口水,“你們想做什麼?”
“害怕了?”
“法官,法官大人,把他倆趕出去!”役肝團才。
方思思大聲的喊著,彷彿在場的人都習慣了她的失控,沒有要求肅靜或是休庭,只是任由兩人再向前一步,左邊的那位說,“看來你的確是害怕了,不過害怕的提前就是認出我們是誰了,對不對,樂樂!”說著,手撫上她的肩膀,“記得你這裡有個痣!”
只聽嘶啦一聲,藍白色相隔的病號服,一下子被扯下半截,那白瓷般的肌膚裡,果然如他說的那樣,露出一個大大的黑痣。
有了初步的證實,證人直說,“不錯,她就是樂樂,當年捏死真正方思思的兇手!”
這話一出,方思思自然否認,在她的認真裡,就算她是假的,那也要拿出證明來,所依賴的無非是方家沒有人了,不能再做DNA檢測.
所以,就算有證人,有院長的證詞,對於15年前的事,她自不承認,反而還告對方污衊罪,那瞪眼又怒氣衝衝的樣子,別提多麼神氣!
胳膊一伸,就那樣看著法官,“他們不是指證我不是方思思嗎?那好,做DNA驗證啊,來啊,只要證明不是,那污衊罪我自然不會再提!”
說完,外帶一聲冷哼,她倒要看看,他們拿什麼去驗證她不是真的方思思,要不是連最後的親人方天揚都死了,今天的她,還真不敢這樣說!
不過,方天揚死了,爲了救莫念而死了!
就這樣想著,那帶有弧度的嘴角,剛要掀起一抹大笑,這時身後的門板,發出一聲‘吱呀’的輕響,跟著有輪椅轉動和高跟鞋噠噠走進的聲音。
突然,一聲蒼老非常的嗓音響起,“我!”
剎那,庭內所有知情的人,全然噌的一聲起立,紛紛瞪著不敢置信,外加驚喜和隱隱的熱淚去看向輪椅裡的人。
首先入眼的那是一頂用特殊手法編制的高沿帽,下方是一張戴口罩的臉。
黑色的大衣,腿上是亞麻色的薄毛毯搭著,一雙亮眼的高幫男鞋,隨著身後女子的推進輪椅,就那樣有一下沒有一下的輕輕點著。
走至衆人跟前,他帽檐摘下,露出光禿禿的頭頂。
隔著醫用口罩說,“我是方家後人,可以抽血和她對比!”
一下子,方思思楞了。
她呆呆看著輪椅,看著坐在輪椅裡的男人,在四目接觸的瞬間,她噗嗤一聲跌坐在地。
搖頭,“不,不!”方思思大喊一聲,“根本就不可能,大哥死了,死在巴黎的爆炸現場,他是假冒的,法官大人,他是假的!”
啪!一份軍部的檔案袋甩在她面前,“就算我是假的,但你以爲父親在從軍的記錄裡,就沒有血型,沒有DNA?”
“……”
楞了兩秒,忽然方思思大笑。
笑著笑著就哭了,抓起跟前的檔案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抱在懷裡,“寶寶,爸爸去學習了,爸爸說,等他回來,就和媽媽結婚!”
哈哈,又是一聲,她抱著檔案袋爬起來,直奔聽審席的喬少錦,“女兒,看我們的女兒好看嗎?喬伯伯說眼睛像你,你看呢?”
咬著手指,她吃的就笑了,“不好,錦哥哥,女兒餓了,要喝奶!”
就在衆人還沒從她瘋癲的舉動裡反應過來的時候,方思思竟然抱著檔案袋,當庭坐在地上,掀衣就要喂-奶……
有律師說,“她瘋了?”
“不哭,樂樂不哭,喝奶咯!”千鈞一髮之際,喬少錦手快,連忙制止,只是方思思就像受了什麼刺激似的,張嘴就咬,咬完接著掀衣。
哎喲喂,作爲主審官的法官大人是怔住了。
這麼些年,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景,當即命人拉住,然後休庭。
誰知道輪椅裡的方天揚擡手拍了拍身後的女子,“把你的證件拿出來,替她診斷一下,如果真是有病,那就得治!”
礙於庭內,相認啊、敘舊啊,許多話都不方便,他只是淡淡的掃發聽審席裡的幾位好友,目光隨著女子的身影來回轉移。
很快,藍衣女子的身份和職業得到審覈,前去給方思思做檢查。
那個時候的她,爲了逼真,爲了逃避罪名,學著精神病病人的樣子,別提有多麼唯妙唯俏了,結果可想而知,“法官大人,她的確病了!”
有了這樣的判斷,那案情只能暫擱,休庭送去治療,再看情況了。
被帶走的那一刻,方思思轉身看了眼仍是帶著人口罩的男人,不管他是不是方天揚,都永別了!
而聽審席裡,比顧子墨更快一步的卻是彭杉,那件有些殘破的淡紫色褲裝裡,是消瘦的身子,蒼白又憔悴的小臉,就那樣半跪在輪椅面前。
彭杉聲音有些抖,“…是、你、嗎?”
回答她的,是一條天藍絲的絲巾。
那一瞬,向來不會哭的彭杉,哇的一聲趴在方天揚的腿上,熱淚吧嗒吧嗒的下落,她握著他的腿,剛要斥責他爲什麼纔出現,卻發現兩隻手,一手所握的位置溫度炙熱,一手硬而冰,像摸在塑膠,而不像肉身那樣,頓時她怔了,“你……”
爆炸現場,的確有條腿,他……
彭杉有所察覺時,其他幾個人也有所察覺。
卻也在這個時候,有警員跑過來,“方思思跳車,逃了!!”
“什麼?跳車!”喬少錦最不淡定了,看著被丟在地上的檔案袋,他立馬想到了兒子,看了看不遠的莫念和顧子墨,“孩子,孩子們會不會有危險!”
說著的同時,來不著敘舊,幾方人馬立即行動起來。
首先顧子墨聯繫幼兒園老師,跟著帶妻子趕過去,其次就是喬爾和喬少錦兩人分別駕車,分別沿著跳車路線尋人。
而彭杉則是在被警員帶起前,掙扎著回頭看了一眼。
後來方天揚回憶起來,那一眼的震撼,讓他久久不能忘懷,淚水包裹著眼球,像是下秒就會落淚,卻就是那樣盈盈閃爍的望著他。
有欣喜,有一閃而過的複雜,還有那麼兩份祝福。
嘴角帶著笑,臉色卻是蒼白的很,那過分消瘦的臉頰,讓他幾度質疑,喬少錦還是不是男人,怎麼能把自己心愛的女人照顧成這樣?
“她不快樂!”
對著身後的藍衣女子,他這是這樣說。
法院到精神病醫院,可以說是城南到城北的距離。
中間經過一條名爲海河的長河,河的兩岸,會有一些養殖產業,魚蝦蟹自然少不了,但一些珍奇的海洋公園也會依水而建。
在派出警力和各方人馬尋找下,很快方思思跳車後,所攔截的出租車被鎖定,在市局交通監控器中,剛好經過這條橫跨海城的長河。
信息一出,紛紛調頭、轉向前往。
而喬爾剛好又是距離海河最近的車輛,自然第一時間追過去,那時的四面八方,有滴滴作響的警笛,還有車喇叭的長鳴和穿梭在車與車之間的警用摩托。
各式聲音彙集起來,別說普通的市民,單單就是他這個經過大風大浪的人都有些害怕,真不知道方思思在這個時候還怎麼淡定。
不過,方思思的確慌亂了。
就握著手裡的玻璃渣子,威逼出租車司機,“往前、靠邊開!快點,不然我就殺了你!”
噯喲,司機別提多麼倒黴了,“前面是……”不等他把地點說出來,副駕駛座裡在方思思早已經按耐不住,依目前的情況來,除非司機死心塌地,不然等待她的下場一定是束手就擒!
不要,她纔不要回去!
砰的一聲,簡直是玩命的打開車門,低吼著司機,“靠,再靠邊!”眼看著距離橋面越來越近,她吸了口氣,看了看外面追上來的車輛,縱身一跳……
司機‘吱呀’一聲,剎車,後面隨著慣性,接二連三的有車子追尾。
謾罵爭吵中,司機拍著大腿,“下面是海洋公園,千萬不要跳進鱷魚池啊!”
哎喲喂,他只不過路上不小心,撞到了跳車的她,可千萬不要因此惹上人命啊,司機這心臟被嚇得砰砰亂跳,完全語無倫次的喊著,“救人,救人啊!”
喬爾跑過來的時候,警察也到了。
很快公園裡報警,說是有人掉進鱷魚池裡了。
鱷魚不多,只有三條,兩公一母,正值發情期不說,因爲上午天氣不好,還沒餵食呢,雙重條件下,會不會鬧出人命來,真是不好說!
一時間,海洋公園熱鬧了。
有看戲的市民,有正在遊玩的遊客,還有搶救的警力和專業的飼養員,等喬爾隨著人流跑過去,還沒看清什麼狀況時,先被圍觀人羣裡一聲聲的尖叫給嚇到了。
有站在前面的人說,“咬住了!”
“啊,見血了,快,救人啊!”
救?怎麼救,說是圈養的鱷魚野性不強,但終究它們也是食肉一族,管他掉進去的是什麼,對於飢餓中的它們來說,只要是肉,那就是美味的午餐。
一條咬住,那另兩條一定爭相了。
如果有預知的能力,知道跳江以後會遇到什麼,打死方思思都不這樣潛逃,別說被咬重,單單就是看清游過來的物體時,她已然暈了。
又是在疼痛中醒來,入眼就是那恐懼又以血淋淋的一切,她啊啊的不停的尖叫,明明看到有飼養員,以相反的方向投下各種肉類,可這三個傢伙,爲什麼還不放開她?
要死了嗎?就這樣死無全屍了嗎?
“啊!”
又是一聲尖叫,人羣裡也叫了。
警力疏散的疏散,飼養員入池,奮力營救下,喬爾看清了什麼。
當場捂嘴,“嘔!”接連的乾嘔裡,早已經暈死過去的方思思被救了上來,首先一眼,生死不明,兩腿不全,兩胳膊也是半垂耷拉著。
救護車即到,擔架一架,隨著‘完了完了’的警笛,開始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