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酌一眼就看到了樓逆,甚至察覺他瞧鳳鸞的陰冷眸色,她沉吟片刻,往馬車邊上走了幾步,能避著點人才示意樓逆過來。
她也是為他考慮,畢竟日后他是要揚名安城的,若被翻出與人為過小廝,總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小師父,”樓逆笑著輕聲道,“弟子要等你下學么?”
鳳酌斟酌地點點頭,“這個時辰有點晚了,我畢竟是姑娘家,不便進岳麓書院,待到下學時,再與你去瞧瞧先生。”
樓逆應聲,余光瞥了周圍各姿色不俗的姑娘們,十分誠實地道,“弟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多未曾嫁娶的姑娘,不過,還是小師父最好看。”
聽聞這話,鳳酌抿唇豎眉,佯怒道,“休得胡言。”
樓逆低笑出聲,狹長的眼梢滟瀲波光拂過,燦爛的很,他才不會跟她說,這么多姑娘,他就只識的她一人相貌,旁人,可不就是都長了一模的眼睛鼻子,沒啥看頭。
鳳酌被笑的惱怒,她一揮袖子不耐地趕人,“沒事逛去,按著時辰過來就可?!?
樓逆看著鳳酌腳步翻飛,裙裾揚起如蝶,飛快地進了女學堂里,良久,直看不到半點人影,他才斂了唇邊的笑,一雙鳳眼瞬間黑沉下來,猶如深不見底的寒潭。
他慢條斯理地理了理衣袍,挺直背脊,昂首就旁若無人地進了岳麓書院,那作態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貴氣,使的看門伙計壓根就不敢攔他。
卻說鳳酌坐定后,周圍更是議論紛紛,畢竟女學里雖有她的位置,可從前,一年到頭,她都不見得會來一次,如今還規規矩矩的帶著文具來習文,當是叫人驚訝不已。
前一排的位置,自然是鳳宓和鳳鸞,緊挨著的幾位眉目高傲的姑娘,不用想都知道定是白家和楊家的嫡出姑娘,其次是鳳酌這樣,靠本事爭取來地位的三家姑娘,最后邊,便是各族中沒本事又出身卑微的庶女之流,三個身份地位圈子,涇渭分明一眼便知。
此間,嫡女那里頭,鳳宓、鳳鸞又和楊家的姑娘關系更好一些,白家的兩位姑娘自成一系,都是心氣高過天的主,鳳酌的圈子,則要融洽的多,當然除了被不約而同排擠的鳳酌一人,其他人都能說到一塊去。
庶女之流,自不必說。
鳳酌并不在意,在她看來,她來上女學,是為學學識的,與人虛與委蛇,還不若這般冷著來的好。
不一會,女先生聘婷而來,這堂是素有水墨第一人美譽的息夫子大家,她那一手水墨畫曾被當今皇帝贊過一句,本是安居安城,耐不住鳳、白、楊三家的請求,故而來女學教導姑娘。
息夫子約莫三十有余的年紀,身姿窈窕若少女,一身純白細葛布的春衫,下配水墨孤舟煙雨圖的月華素色裙,柳腰系五色絲絳,整個人氣質高雅秀芝,安寧又靜好。
她站那,瞧了鳳酌一眼,眼波平靜無瀾,只輕言細語地道,“水墨一道,不解水墨,無從說畫,既知水墨,方為一,二則,心性尤重……”
鳳酌坐的筆直,她豎著耳聽,還有心的將息夫子的話一句不漏的給記了下來,末了,臨到研墨之際,她就感覺頭疼手疼,還有息夫人說的,水墨之色,變化萬千,可她往硯臺里看了半晌,都只看出一種玄色來。
下有姑娘在息夫子話畢后,就開始著手作畫,鳳酌抿著唇,小而尖的下頜緊繃著,她執筆,飽蘸了墨汁,一觸白紙,就再畫不出任何東西來。
息夫子不知何時走到鳳酌案幾邊,她只看了一眼落筆處,就淡淡地道,“無心無能,日后勿須聆聽我的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