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事兒走到現在,何長纓于劉坤一等于是勉強打了個平手,雙方都犯了大錯。
只不過這抗倭軍‘兵亂’是士兵自發的,而劉坤一捉拿自己三人可是他親口下的命令,這么算起來,劉坤一也被動一些。
劉督憲假如想扳回這一局,只要在今夜夜深人靜時讓自己兩人死于非命,就可以向朝廷奏報自己兩人死于亂軍。
那么何長纓也是絕對的全完了,罷官免職都是最輕的懲罰。
這事兒看著似乎荒唐不堪,可是見多了官場的黑暗和荒誕的徐邦道,賈起勝豈能不明白,他劉督憲還真敢下這個死手。
這事兒就算疑點再多,只沖著‘兵亂’的士兵是抗倭軍何長纓的手下這一點,就能把何長纓給‘釘死’,無法翻身。
“咱們一起走!”
徐邦道,賈起勝想明白了這一切,感覺自己的心都要‘噗噗’的跳出來,毫無遲疑的開口表態。
“哐當!”
牢房外面的大門,被從外面猛然打開。
“不要走了反賊!”
“保護將軍!”
“督憲!督憲!”
“軍門,我們來救你了!”
何長纓三人走出牢獄的時候,整個府邸外面火光熊熊,江南兵,鳳字軍,八旗兵,湘楚軍,—— ωwш ●TTKΛN ●C○
各路軍馬這時終于反應過來,數千士兵,里三層外三層的把府邸團團圍了起來。
“督憲,你先請。”
看著堵滿整個督衙內外的清軍,何長纓也不廢話,請劉坤一送他一程。
“走,駕!”
警衛隊副隊長孔曉跳上一匹借的江南兵的戰馬,率領著六騎警衛隊員,縱馬朝著南門沖去。
他們必須盡快的趕到大沽兵站,雖然何長纓相信熊凱玉的沉穩,可是當他不得不把電報傳到旅順和安州以后,何長纓就不敢準確判斷那兩邊會發生什么樣不測的變數。
這是在現在這個關口,何長纓所絕不愿意看到的。
“何長纓,你想到過今天的事情你如何收場么?”
被扇了一把掌左臉高高腫起的劉坤一,這幾十年哪里受到過如此的屈辱,眼睛里閃著噬人的目光,陰森森的望著何長纓。
“要擔心怎么收場,其實更應該是督憲;外面強敵俯視耽耽,督憲卻在今夜自毀長城,我甚至懷疑督憲是不是倭夷的奸細!”
既然撕破了臉,那么就不需要再給他臉。
希望今夜的這句話傳出去,那些滿嘴跑馬的清流們,能稍微的閉上一會兒嘴巴,讓這個鬧紛紛吵嚷嚷的國家能夠靜一靜。
在這場國戰之中能夠形成一種聲音,抗戰到底,永不妥協的聲音。
“好一個血口噴人,咱們在皇上那里論分明。”
劉坤一氣的須發生張,然而卻不再作聲。
現在事情走到這個糟糕的地步,顯然已經進了死胡同,誰也怎么不著誰了,就只能打到皇上那里見分曉。
何長纓的那一隊南去的警衛,明顯是回津門找幫手,尋路子,自己也不能耽擱時間,送出了這個混蛋出城門,自己也要連夜謀劃了。
“哐當!”
“咯吱——”
隨著山海關城門大開,一陣北風呼嘯著吹了進來,把無數的火把吹得‘呼啦啦’的拉長了火苗。
照映著關內所有將領們陰晴不定的臉色,齊齊投目關外。
明月如同關內一般無兩高懸,茫茫黑夜之中,關外三城一片寂靜,十幾個大紅燈籠錯落掛在城墻之上,在風中微微搖晃。
跟平常完全一樣。
劉坤一,何長纓,還有關內眾將的心,都放了下來。
只有徐邦道,賈起勝心里一片哀涼。
——你們的統領都被劉坤一給下獄了,不說你們像抗倭軍的警衛隊那么忠勇拼命,點幾盞燈籠,來些人到關門喊幾聲‘冤枉’,這總是人之常情吧?
“呼——”
一陣北風刮過,徐邦道和賈起勝不禁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真冷啊!
心冷。
白濟和連順對視一眼,均看出心里面的滿意。
這么個情況不但說明關外三城就是離了何長纓三人,也不會亂起來,更說明了這九千大軍還是朝廷的大軍,而不像湘淮那樣,成為曾國藩,李鴻章私人武裝。
至于以后會怎么樣,那還很遙遠,不過今天僅僅憑著這一點,就說明何長纓三人并沒有結黨勾連。
他連順在金州,白濟在山海關,不就是給皇上當看門狗么?
如實稟告一切原委,就是他們唯一的責任。
“可惜了!”
劉坤一,吳大澄,易順鼎等人都是后悔不迭,今兒要不是何長纓這個混蛋的警衛隊,關外三城的軍隊,現在就已經改姓了!
“督憲走好。”
何長纓笑瞇瞇的轉身回望劉坤一。
“不送!”
劉坤一冷冷的盯著何長纓一眼,轉身大步離去,——今夜還有太多的事情要去辦,今夜才算是將將開始!
何長纓又朝著白濟拱手說道:“白守尉,明兒我有電奏發給皇上,勞駕了。”
“這是奴才替皇上辦事兒的本份,何副都統只管差人送來就得了。”
白濟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
“遭了,忘了這只小狗!你不是寶灃的遠房外甥么?這小子屠了你的老舅,居然還向著他!”
劉坤一往回走的身子微微一頓,隨即在眾將的簇擁下,大步遠去。
白濟冷眼看了劉坤一的背影一眼,自從看到關外三城一片寂靜,就已經讓他的立場完全站到了何長纓這一邊。
他白濟就是皇上的一條狗,皇上的利益,大清國的利益,就是他堅定的立場。
別說遠房的一個老舅,就是何長纓率人屠了他的親老舅,在這個國戰的時候,他都不會吭一聲。
況且透過今天劉坤一突然襲擊般的奪權,讓白濟暗暗懷疑,自己這個遠房老舅究竟是不是何長纓做得。
這么明顯的事情,除非何長纓傻了,才會這么做。
會不會是有心人的嫁禍栽贓?
“哐當——”
山海關城門重新緊閉,把何長纓,徐邦道,賈起勝和警衛隊留在城外。
“有沒有人受傷?”
既然沒有背負尸體,那么就是警衛隊全在。
想著在劉坤一府邸看得至少二三十具尸體,還有門口那個無頭的殘尸,何長纓就感覺太神奇了。
印象里自己的警衛隊并沒有這么強悍的戰力,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啊?
“報告總指揮,那些江南兵就沒能組織起一次反擊,基本就是一觸即潰,偶爾有幾個士兵放槍,也都是胡亂射擊;沒有人受傷。”
柳平云一臉驕傲的大聲匯報。
“就這,還當這個山海關的總指揮,節度關內外大軍,焉能不敗?”
何長纓回望一眼很厚緊閉的大門,一臉的遺憾。
劉坤一在晚清也算是數得著的能臣,在六年后的‘東南互保’里面,也是居功甚大,保護了華夏半壁江山的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