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順。
當旅順諸軍將領收到江自康轉交的電令,頓時都嚇白了臉色。
何長纓,徐邦道,江自康,這么一走,旅順就剩下一萬一千名士兵,而且七成都是新兵。
面對著大連灣的三四萬倭夷兵,這仗還能打?
一群人跑到姜桂題的府上吵吵嚷嚷,一直議論到夜黑,也沒商議出來一個妥帖的辦法。
“你們還不明白么?中堂已經(jīng)失勢了,咱們現(xiàn)在就是朝廷的棄子,旅順就是一個死地!”
衛(wèi)汝貴幽幽的說道:“倭夷已經(jīng)在紀家屯建立了一條防線,那是水潑不出;過不幾天,海岸冰封,日軍再放條軍艦堵在獅子口外,你我要么學左寶貴戰(zhàn)死,要么就像劉盛休那樣,當個階下囚。”
衛(wèi)汝成的話,讓眾人發(fā)驚。
像左寶貴那樣,屋里面沒有一個愿意,可當了階下囚的劉盛休,被抄家,一家子老小都進了刑部大牢,也是眾人不愿意承受的事情。
“那你說怎么辦?”
外號‘黃鼠狼’的黃仕林,氣呼呼的說道。
“只要敢想,敢干,辦法總是有的,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膽兒;這旅順港里,不還有著兩艘炮艇,還有幾十艘過冬的漁船么?”
衛(wèi)汝成的眼睛里,閃出一道狠芒。
作為一個在何長纓的時空里,失陷旅順之后,化裝逃跑,刑部發(fā)文捉拿都沒有捉住的家伙,衛(wèi)汝成明顯要比他哥哥衛(wèi)汝貴要光棍得多。
“這恐怕有些不妥吧,孫顯寅,呂本元的下場,你們又不是沒看見?”
程允和跟了聶士成多年,這種膽大妄為的事兒,他還真不敢,也不愿意去干。
“那是因為他們笨,老子出了這個破鳥籠子,天高任我飛!”
衛(wèi)汝成惡狠狠的說道:“只要有路子,有銀子,離了這大清,去了南洋,照樣吃香的喝辣的當祖宗!”
“老程,你后面還有一個聶將軍,那可是簡在帝心的人物,我們能比么?”
張光前陰陽怪氣的說道:“大伙兒認識這么多年,兄弟一場,現(xiàn)在中堂倒了,樹上的猴子各自跑;像何長纓,徐邦道那樣的,有了新枝兒,大伙兒比不了,可也沒道理被陰死在這個破港子是不
至此至終,老好人姜桂題都是一言不發(fā)。
當天夜晚,旅順港內火光四起,各種謠言在諸軍內部傳播,不外是盛軍,援朝軍,仁字軍,拱衛(wèi)軍,捷勝營,要乘船逃跑,朝廷已經(jīng)完全不管其余軍隊的死活。
黃仕林部,張光前部,衛(wèi)汝成部的士兵焚燒軍營,奪取旅順港內的民船,還有兩艘炮艇,逃出旅順港。
只有程允和,姜桂題兩部,被兩人坐鎮(zhèn)大營,勉強彈壓。
得到消息的吳威揚部,聯(lián)合李搏虎的警衛(wèi)團進入旅順平亂,一直鬧到第二天清晨,才彈壓下來。
三部七千軍力,大約有近兩千士兵乘船逃出旅順港。
張光前,衛(wèi)汝成,黃仕林三人,也不知所終,不只是陷入軍營大火之中死亡,還是逃亡別地。
消息傳回津京,震得劉坤一,翁同龢,包括剛剛下了早朝,興奮的等待著迎接何長纓,徐邦道,連順三將軍的光緒,都是滿臉失色。
“好,好,好——”
怒極的光緒,一連說了三聲‘好’,大聲的吼道:“這就是李鴻章的愛將?葉志超,衛(wèi)汝貴,趙懷業(yè),劉盛休,龔照玙,黃仕林,張光前,衛(wèi)汝成——,一個個都是什么東西?”
“傳旨李秉衡,在魯東各港口加強巡防,所有逃兵一律捉拿押回京師;對于黃仕林,張光前,衛(wèi)汝成,一定要捉拿歸案!”
上書房里面,全是光緒憤怒的大叫。
在近午時分,何長纓一行抵達燕京城。
茫茫大雪掩飾了周邊的景象,即使那城外連綿的貧民窟,因為白雪的裝飾,也有了幾分詩意的美景。
“燕京城,終于到了。”
何長纓下了馬車,前面城門口搭著一座花團錦簇的大彩棚,里面升著熊熊的炭火。
“是軍機大臣翁同龢,孫毓汶,李鴻藻;乖乖,這面子真大!”
站在何長纓身邊的連順,直結舌。
“靠!”
何長纓忍不住低聲咒罵了一句,遠望著那幾個笑瞇瞇的老頭子,心里認命的想著,麻痹,磕吧。
連順聽了何長纓的罵聲,絲毫不以為意,剛下馬車時,他還驚的罵了一句麻痹呢。
“卑職徐邦道,叩見大人。”
“卑職連順,叩見大人。”
“卑職何長纓,叩見大人。”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一雙大手把何長纓輕輕扶了起來,翁同龢笑吟吟的說道:“果然是咱大清的少年英雄!”
養(yǎng)心殿。
沐浴,熏衣,做完一系列繁瑣的鋪墊之后,何長纓,徐邦道,連順終于進了宮殿,撅著屁股跪在蒲團上面,高呼萬歲。
“朕聽聞三位將軍在遼東的勝仗,尤其是何愛卿,在朝鮮,虎山,安東,普蘭店,金州,大連的勇猛,非常欣慰大清有此忠勇猛將;抬起頭來,讓朕看看三位將軍。”
槽,可不用再撅屁股了!
何長纓高興的抬起頭,看到了光緒那張算得上清秀的小白臉。
“臣不敢!”
連順和徐邦道都滿臉激動,哽咽著說道,哪里知道身邊的何長纓正和光緒大眼瞪小眼的好奇對視著。
看到這一幕,一旁候著的聶十八,寇連才,頓時都暈了,嚇得臉色慘白。
他們當了這么多年的太監(jiān),哪里見過如此大膽妄為的臣子,這可是能立即拉出去杖斃的滔天大罪。
而坐在龍椅上的光緒一時間倒沒有想這么多,只是何長纓居然這么光明正大的抬頭和他對視,讓他一時間又古怪,又新奇,還有幾分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而且光緒在何長纓的眼睛里,也看到的全是一副好奇的模樣。
“不得無禮!”
一邊的聶十八,聲音發(fā)顫的也不知道是罪責還是提醒何長纓。
嗯,忘了這個茬子了,絕對不能看皇上的臉。
這時候,何長纓才記起進宮時太監(jiān)的叮囑,連忙又把頭趴了下去,心里想著,原來光緒長這個叼樣啊。
不就是一個小白臉么。
看到何長纓又連忙把頭低下,光緒就猜到了這個家伙平時估計就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
不過也很好,看著旁邊連順那滿臉的鼻子眼淚,光緒雖然也能理解,可看著那塊滴到地上的鼻涕,還真是難免惡心。
“不知者不為越禮。”
光緒看著何長纓年輕陽剛的臉龐,心里面猛一舒服,這個宮殿里面,就是太陰柔,太老朽,幾乎難尋一點方正青春的熱血。
要不然他也不會寵愛不失天真的珍妃,而討厭那個一臉枯朽的隆裕。
“傳旨畫師,把三位將軍的相貌畫下來。”
隨著光緒的傳旨,連順和徐邦道都激動得身體發(fā)顫,大清有此榮耀的武將,至今不過聶士成,馮子材,劉永福數(shù)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