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勝利了,包括春紅在內的傷員們經衛生員簡單包扎后,被抬上擔架迅速送向萊蕪雪野的野戰醫院轉移。趙庭秀鄉長精選了一批腿腳快、耐力好的基干民兵作為擔架隊員。隊員們擔心傷員病情危機,都放開腳丫子舍了命地跑,就算這樣金鎖還在后面催促:“各位哥哥、叔叔,傷員都是立了大功的,請大家加快速度,時間就是生命啊!”
抬傷員的隊伍去萊蕪必須經過高家峪村,這樣的場景高家峪的鄉親們經過了不少,金鎖金鎖大爺爺是從這里被抬走的,金龍和金貴也是沿著這條路被抬到野戰醫院的。鄉親們看著自己的子弟兵一個個血人一樣地躺在擔架上,知道現實是殘酷的,這里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犧牲,這些戰士可都是在高家峪駐扎過和他們很熟絡的親人啊!鄉親們中間傳來很多女人、孩子的抽泣聲,老者們紛紛回家擺設香案為犧牲或者負傷的戰士們焚香禱告!
翠花拎著金鎖盛“神魚”的木桶好不容易攆上金鎖,看著金鎖滿臉淚痕,就問金鎖:“我看見你和爹都好好的,擔架上躺的是誰?”
“是春紅,她為了救我,被*炸得沒人樣了!”金鎖抽泣著說完話,掀開蒙在春紅臉上的一塊白布,只見春紅身上滿是護城河里的爛泥,上上淌滿鮮血,呼吸微弱神志不清。
翠花大喊了幾聲春紅妹子,春紅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翠花喊道:“給你木桶,我要跟著春紅去醫院照看她!你回家和俺娘說一聲。”
金鎖說:“俺也想去!春紅救了俺兩次,俺真不想讓她死。”
“春紅救了你,俺最感激,可是你一個男的去了伺候她不方便。俺一直把她當親妹子看,一定好好照顧好她!你和俺娘說,俺可能十天半月的不回來了!”翠花邊說邊扶著擔架越跑越遠。
金鎖拎著木桶一直看到擔架隊跑遠,才轉身回家。走到家門口,小丫頭、桂花和小月歡喜地迎了上來喊著哥哥往木桶里瞅。
小丫頭問:“哥,這是從哪里抓的這么肥的胖頭魚?”
金鎖看著天真可愛的妹妹們心情有點好轉,回答:這是我從磷礦山下的地河里抓的一條神魚,它會叫也會哭,叫聲和小虎子的聲音很像很像的!
三個小姑娘一陣驚嘆,連夸哥哥厲害,問他是不是把地河里的精靈抓來了!
攻克垛莊據點的仗打勝了,一家人歡天喜地,大奶奶也下了炕蹲在木桶邊看神魚。金龍和坐在炕上的金貴說,已經為他報了仇,不僅殺光了垛莊據點里的鬼子還把他們的炮樓也一把火燒塌了。金貴聽后高興得讓金龍把他背到院子里要好好曬曬太陽。
金鎖仔細端量了一下桶里的神魚,發現大魚的脊背上有一塊很大的傷口已經潰爛得很厲害。
金鎖連忙問大奶奶:“奶奶,這魚兒身上有了傷,咱咋給它治療?”
“傻孩子,咱這山里人哪里見過這么大的魚,更沒聽說過如何給它治病。”大奶奶輕輕地說。
金鎖只得給大魚換了一桶干凈的井水,把它放在屋檐下,想讓它好好休息一晚上再說。
金家當晚的晚飯異常豐盛,誰都知道把鬼子的據點消滅后,在自己的土地上中國人可以揚眉吐氣、休養生息!男人只要勤苦,做點啥買賣都能養家糊口。女人呢!終于可以把臉洗得干干凈凈的,身上穿得漂漂亮亮、略施粉黛去趕集了!
一家人興奮地說著話,忽然外面鑼鼓喧天,還響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小丫頭腿快,跑出去一看,原來是橋東村和東山村的鄉親們來三營和獨立營駐地送肉、送糧食慰勞子弟兵來了。
勝利了!勝利了!八路軍指戰員們和鄉親們點燃了熊熊的篝火,載歌載舞歡慶勝利!這一夜高家峪的鄉親們和部隊鬧騰了一晚上,直到快天亮了大家才回家紛紛迷瞪了一會兒!
第二天一大早,金鎖走到木桶旁邊時卻發現神魚好像已經奄奄一息了。此刻正肚皮朝上,有氣無力地在水面上漂浮著。大魚知道有人來看它后,短促地啼叫了一聲,肚皮一翻沒了生命的氣息。
金鎖蹲下把大魚從水里撈出來,仔細查看傷情,傷口已經潰爛得較大較深。金鎖嘆了口氣,說:“大魚,對不起,俺這里沒有給魚看病的醫生,沒法幫你,我找個地方把你安葬了吧!”
小虎子這時已經學會走路,家里的大人都在忙各自的事情,這小子偷偷溜出來,跌跌撞撞得走過來一下趴在了金鎖的膝蓋上,他看著大魚愣了一下,回頭看看金鎖,金鎖說:“干啥,小虎子,你沒看見大魚死了嗎?”
虎頭虎腦的小虎子,盯著哥哥的眼睛直樂,指了指大魚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金鎖明白了,問道:“你小子是不是又想吃肉了,讓我給你做魚吃?”
小虎子走路走得挺早,但是說話較晚,一直連爺爺奶奶還不會叫。聽見金鎖要讓他吃魚肉非常高興,趴在金鎖膝蓋上,親了金鎖的臉蛋一下,回身高興地去找三奶奶了。
金鎖嘟囔一句:你這小子就知道吃。然后又對大魚說:“大魚啊!你就做做好事讓俺家人吃了吧!俺家里病人和孩子太多都缺營養呢!”
金鎖說完話,拎著木桶到村中間的小河里把大魚清洗、拾掇干凈了,慢慢往回走。沒走幾步遇上了小袖子,這家伙剛從金鎖家的豆腐攤子上換了塊豆腐往回趕,看見金鎖有點落寞地往家里走,就過來招呼金鎖:“金大俠咋有點不大高興呢!是不是你媳婦翠花和你妹子春紅都不在家沒人理你,不高興了!”
你小子就知道貧嘴,我心里煩著呢!走,到我家咱燉魚吃去!我從地河里逮了一條大魚回來。
早聽說你逮了條“神魚”,還沒顧上去你家看呢。俺娘這幾天聽說垛莊的鬼子據點被咱的隊伍給端掉后,精神越好了。今天是垛莊大集,非要嚷著讓俺領著她去趕集!俺來換塊豆腐當俺娘倆的早飯,俺也忙著呢!
“俺嬸子好像五六年沒出門趕次集了吧?”金鎖問。
俺娘自從俺爹沒了以后還沒出過家門呢!一直在家悶著,吃飯都靠俺要回家喂給她吃。今天俺得陪俺娘去集上好好轉轉,她相中啥俺就給她買點啥!
“鬼子被消滅了,咱都高興,可就是苦了春紅。”金鎖說,她為了找俺從棗園尋到這里來,又為了救俺負了傷,要是真有個好歹嗎,俺心里真是過意不去。
“咋了,春紅又救了你一次?”小袖子驚訝地問道?
可不,一枚手雷在俺身邊爆炸,春紅為了救俺,把俺撲倒在身子底下,她才負傷的。
“金鎖這事弄得不大好辦啊!你又欠了春紅一次情分。俺看她對你還是很有意思,要是人家負傷癱瘓了,你可得養著人家;但是翠花會答應嗎?”小袖子說完同情地看著金鎖。
“翠花已經替俺去野戰醫院照顧她了,要是春紅真因傷致殘,俺就把她當親妹子,俺和翠花一塊養著她,這救命之恩不能不報!”金鎖斬釘截鐵地說。
金鎖想著春紅的傷情,滿懷心事地回到家里,拖出案板來揮刀把大魚剁好了,又去菜園里摘了些辣椒,拔了幾棵香蔥,加上花椒大料在大鍋里咕嘟咕嘟燉起魚湯來。金鎖把大鍋收拾利索后,請三奶奶給照看著,自己扛起扁擔和繩索,拿著鐮刀趕著羊群上了山。
翠花在家的時候都是倆人一塊放羊,一路上說說笑笑、打打鬧鬧金鎖從不覺得累,也不覺得悶。金鎖今天自己趕著羊群覺得山咋這么大、這么高,爬著這么累呢!羊群來到南河邊一塊水草豐美的草甸子上,開始安靜地吃草,金鎖聽見翠花娘的說話聲從南河對岸傳來。
有一位街坊大嬸問她:這幾天咋沒見你家翠花呢?
翠花娘嘆口氣:部隊上有一個女兵為了救俺女婿金鎖,給金鎖擋了*,女兵傷情嚴重住院了。翠花覺得女兵救了金鎖,主動去野戰醫院照顧她了。你們說,那位女兵要真要犧牲或者傷殘了,金鎖和俺閨女咋報人家的恩情呢!
我說他嬸子,俺給你指條路!
老嫂子你說咋辦?
我覺得女兵真要是犧牲了就找到人家爹娘給人家送些錢物過去;要是落下啥殘疾,你該讓你兒子趙海娶了她。讓翠花沒有后顧之憂地出嫁,這樣翠花和金鎖心里也就舒坦些。金鎖的救命恩人成了翠花的娘家嫂子,這不兩全其美嘛!
哎,可是俺怕那位女兵看不上趙海呢!
這種事就是怕日久生情,要是那位女兵需要養傷,你就讓趙海和金鎖把她抬到你家照顧,把她當親閨女養著,這事就八九不離十了。
翠花娘高興了:“您給我出的這個主意還真不錯,要是沒這位女兵就沒了金鎖,俺翠花還沒過門就……。我聽你的,過幾天就讓金鎖和趙海去部隊看看啥情況。”
金鎖聽了心里有了些許安慰,覺得這樣對春紅來說也是個不錯的歸宿,心里逐漸平靜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