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文來等人離開防備空虛的蓋州朝西南走,他們本次偵查的目的地就在前方的望海堡。望海堡本是臨海的軍堡,天長日久變成一座漁村,現在村子被一名匪號‘翻海蛟’的匪類頭目占據。其手下也有個兩三百人,十幾條船,儼然是附近海面上的一霸。
地圖上,望海堡距離周青峰的營口基地不過三十六公里,海面乘船來襲太容易了。‘翻海蛟’成了來襲海匪的主要組織者,其出發地望海堡也成了個大號的匪巢。
周青峰雖然有一艘郭不疑贈送的兩千料大船。可他水手還不齊備,更缺乏可靠的海戰指揮人員,以至于空有船卻無法反擊。
靠近望海堡后,繼續前進就有些困難。桑文來等人終究是外人,在這個人口流動很少見的時代,陌生面孔非常容易被本地人識破。就連向導都說再往前只怕要出事。
于是桑文來一行人打算到望海堡臨近的海岸邊看看就走,畢竟這一路上該怎么行軍他們已經很清楚了。必要的話捉幾個俘虜帶回去審訊一番就好了。
不過就當扮作商隊的桑文來等人出現在望海堡十里外,路邊忽然出現幾名漁民打扮的本地人。他們發現桑文來的隊伍人數不少,體型健壯,還都帶著兵器時,竟然主動上前喊道:“各位可是要去望海堡?”
漁民的方言不是那么容易懂,可他們主動問話的態度讓桑文來等人都是一驚。騎馬而來的他們不禁默默的想要抓隨身帶著的兵器。倒是向導膽子大,用方言找了個招呼,上前問道:“我們正好不認識路呢,這都到哪里了?”
本地漁民似乎毫無戒心,反而又熱情問道:“你們是來參加這次‘打漁會’的吧?”
什么‘打漁會’?桑文來等人都莫名其妙。倒是武大門這個憨貨從跳下馬上前問道:“前頭就是望海堡,是吧?我正想去見見你們的頭領‘翻海蛟’。”
武大門人高馬大,朝前一站頗具威懾力。幾個本地漁民都有些怕他,退幾步就朝身后一指,“各位爺來對地方了,我家頭領已經在堡內等候,請跟我們來吧。”
武大門哈哈大笑,他也是膽大包天,牽著馬就跟著走,還和帶路的漁民有說有笑。后頭桑文來等人面面相覷,倒是高大牛深吸一口氣,低聲喝道:“跟上,看看那個匪窩里到底在搞什么鬼?”
桑文來打的仗還是少了些,關鍵時候膽氣不足。不過兩個步兵連長都主動上前,其他人也都緊緊跟上。畢竟這次來參加偵查的都是近衛隊里的老兵,班排骨干,幾乎人人都是沙場見血,面對意外還能沉住氣。
隊伍跟著漁民走了一段路,帶路的明軍向導靠近桑文來說道:“反賊老爺,你們還真敢去啊?” wWW● ttκa n● ¢O
“怎么了?”桑文來是戰斗工兵,近戰比較弱。他其實有點怕怕,可在個向導面前還是要裝做無所謂的。
向導壓低聲音說道:“這‘打漁會’是海匪的黑話,原本指的是多家漁民一起出海,慢慢就成了多股海匪一起動手對付‘大肥羊’。不過這次也是奇怪,這些海匪怎么還請了陸上的人?看樣子這次‘打漁會’聚集的人數不會少。”
一起動手對付‘大肥羊’?現在整個遼東灣最大的肥羊就是‘革命軍’的營口基地了,哪里的各種貨物堆積如山,叫人垂涎三尺。
周青峰在營口倒不怕明軍,因為明軍動員能力奇差無比。歷史上的薩爾滸之戰,調兵用了半年多的時間。他擔心的是地方匪徒。好比他原先在沈陽城外剿滅各路匪類,前后滅殺了兩三千人。這個數量可不少了。而且匪徒的主動性和戰斗力要比明軍還強。
前頭的武大門也正跟帶路的漁民閑聊。他大大咧咧的有股子豪俠氣,很快就跟漁民聊的熱烈,順口就問起這‘打漁會’究竟來了些什么人?
望海堡的漁民也沒料到獵物竟然會越過明軍地盤跑到自己這里來搞偵查,為了彰顯己方這次‘打漁會’的規模,他們報出了好幾股海上和陸上的勢力。
漁民自然反問武大門是那一路的好漢。武大門直說自己是從海州來的,聽聞這里有一樁大買賣,特意前來入伙。這憨貨說這話時還特意拍拍自己寬厚的胸膛,舞弄幾下手中的大斧,叫喳喳地說道:“你們看我這幾下子,能入伙不?”
“能能能!”帶路的漁民連聲說好,甚至直接把這次‘打漁會’的目標給說了出來,“這次要對付的肥羊在營口,可對方營寨防御極為嚴密,我家頭領數次派人去都不成功。就是因為缺幾個陸上能打能拼的好漢子,一上岸就被肥羊的人馬給推下海,反而折損了不少人。這位爺看著就是能打的,來得太是時候了。我家頭領定然厚禮相待。”
“沒問題,我老武就是干沖鋒陷陣的活。你們遇到我,那就放心吧。”武大門拍過自己胸膛,又回頭一指高大牛道:“你看見他沒有?那也是我兄弟。他手中一桿大鐵槍,進似蛟龍,退似毒蛇,兇狠的緊。也就比我差點。”
后頭的高大牛面沉臉黑,馬側的得勝鉤上掛著一桿烏黑發亮的大鐵槍。他這形象跟武大門大不相同,可有武大門吹捧幾句,帶路的漁民頓時覺著這也是一員沙場上不可多得的猛將。
“好好,能得二位好漢爺相助,我家頭領定然不會吝嗇錢財。快跟我等進寨子,好酒好肉的款待。”帶路漁民興奮的很,腳下步伐越是麻溜。
一行人就這么走了十里地到了望海堡,只看見前方有個海邊的村寨,修了幾座瞭望的哨塔和高墻堡壘。海岸邊的碼頭上停著二三十艘船,其中有一艘大的也在兩千料左右。帶路的漁民頗為自豪地說道:“這都是來參加‘打漁會’的朋友,都是看我家頭領的面子趕來的。”
武大門和高大牛對視一眼,騎著馬靠近了前頭的堡寨。寨門前有持刀的海匪把守,看到來了一伙陌生人,也連忙上前問個名號。武大門呵呵笑道:“告訴你家頭領,遼東武大門,高大牛來訪。我們就想能跟你們一起發財啊。”
這年頭盜匪多如牛毛,也不是各家都認識。這望海堡的‘翻海蛟’是當地的土霸王,他放出消息要辦‘打漁會’,就是籠絡各路土匪豪強一起干。可他的管理能力有限,根本沒辦法甄別來的都是些什么人。
古代舉事都是如此,有威望的人豎一桿大旗四下放出風聲,有興趣的人就紛紛來投。不過聚攏在一起的各家勢力有時候不但不認識,甚至彼此還有仇。
不過武大門這一伙人個個強壯,自帶著一股嚴正肅殺的氣勢。就連最弱的喬雪年也是吃了幾個月飽飯,在訓練場上天天摸爬滾打練出來的。這幫人聚在一起,很自然就給旁人帶來莫大壓力。
武大門等人進了堡寨,寨內的海匪很快通知了自家頭領‘翻海蛟’。等他們進了寨子的二道門,就看見有個敦實粗壯的男子帶著十幾個人,拱手迎了上來,“在下姓楊,人送匪號‘翻海蛟’,便是此間的頭領。對面幾位好漢都眼生的很,不知從遼東哪里來呀?”
武大門哼哼兩聲,說道:“我姓武,我們是從撫順來的軍門家丁,前些日子我們被女真人打了個大敗。北面沒法呆了,只能來南面討生活。不知道楊頭領能不能賞口飯吃?”
軍門家丁?這年頭明軍里能打的也就只有各個將領身邊的家丁了。武大門來了急智,倒也完美解釋了己方的來歷和強悍。‘翻海蛟’自然知道女真寇邊的消息,再看武大門等人軍容嚴正,反而覺著得了強援。
“來來來,幾位兄弟到了我這里就不要客氣。”這下‘翻海蛟’親自領路,“我跟其他幾位海上的朋友喝酒,正在頭疼要怎么對付營口那頭大肥羊。要說這海上的拼殺,我們都絲毫不怕。可上了岸還真是比不過那頭肥羊的人馬。武兄弟一看就是能打的,來得正好!”
這小小的望海堡,內部竟然三道門,層層把守極其嚴密。武大門和高大牛叫人看著就是頭領,被請進了第三道門后的去商議‘大事’。剩下的如桑文來等人被當做隨從,就只能牽著馬匹安置在二道門的幾棟屋子內。
這一下人員被分做兩處,很考驗隊伍成員的心理了。跟著來的明軍向導就變得頗為驚慌,縮頭縮腦的拘謹。倒是桑文來好歹打過仗,見過市面,雖然也有些害怕卻不停安慰己方人員道:“別擔心,我們該吃就吃,該睡就睡。等著武大門兩人的消息就是。”
武大門和高大牛是空手進的堡寨第三道門,武器兵刃都沒帶,就只有口袋里還藏著幾張符篆。領路的‘翻海蛟’對他們兩人倒是極為熱情,很是拉攏,卻也不停的打聽他們的背景,身份,顯然也是有些戒心。
進了‘議事’的大廳,一股酒肉的味道撲面而來。廳子里擺著幾張大桌,一群神情乖張,面目丑陋的海匪正在里頭大吃大喝。‘翻海蛟’給雙方做了介紹,這廳子里聚集的都是遼東灣各處來的海匪,足有十多家,加起來大大小小幾十條船,五六百人。
武大門進來后掃視幾眼,頓時哈哈大笑道:“我還以為能碰到些什么英雄好漢,卻只看到些只知道吃喝的飯桶。就憑你們這些臭咸魚,竟然也敢去招惹威名赫赫,號稱‘天下第一’的遼東周青峰?你們是打算去找死吧?”
此言一出,眾人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