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青峰一翻臉,半點機會都不給,當天夜里就把譚峰給驅逐出去。他自己留在‘采煤村’負責整頓此處,只派了人面妖遠遠盯著譚峰,要確定其去向。
之所以如此不留情面,一來是周青峰對于手下人員的忠誠度有了更高要求,不能再容忍譚峰這樣試圖自立山頭的人存在;二來他確實是希望沒有機會創造機會,想辦法安插個人到李永芳身邊去。至于這個人樂意不樂意——顯然是不樂意的更像樣些。
這種人員安插完全是出于周青峰的下一步計劃。他已經有了逐步離開撫順去旅順發展的打算,加之他如今實力暴增,自然看歷史上這明末第一個漢奸很不爽。恰好李永芳此刻看他也很不爽,針尖對麥芒就要斗一場。
且不提周青峰的暗中謀劃,也不提譚峰離開的狼狽,此刻撫順城內王凱王員外府上倒是燈火通明,熱鬧非凡。私宅花廳內絲竹輕響,彩袖飄飄,一個戲班子正在演《西廂記》。臺上崔鶯鶯和張君瑞正在私會,臺下幾名觀看之人撫掌大樂,看的津津有味。
男女對唱,詞曲甚艷。
“我這里軟玉溫香抱滿懷,阮肇到天臺,春至人間花弄色,將柳腰款擺,花心輕折,露清牡丹開。但蘸著些兒麻上來,魚水得和諧。嫩蕊嬌香蝶恣采。半推半就,又驚又愛,檀口揾香腮。”
唱到歡喜處,臺下的王凱連聲高喝,回頭就對身邊的李永芳樂道:“大人,這是最近遼陽新出的一個昆曲班子,在下花了重金請來給大人一樂。大人覺著如何?”
“好好好。”李永芳也年歲不小了,聽著臺上唱的艷曲笑的胡子都要翹起來。王凱見他喜歡,連忙朝臺上招了招手。戲班子當即停下,正在唱曲的兩個主角連忙下來跪在花廳前拜見。
兩個戲子都只十六七歲,長的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跪下時身形顫顫,倒顯得柳弱花嬌。李永芳上前挑起‘崔鶯鶯’的臉,又捏了捏‘張君瑞’的腮。王凱笑臉低語道:“大人若是喜歡,那是他們的福分。不如讓他們兩人不卸戲裝,夜里請大人仔細調教一晚?”
末了,兩個戲子又再跪下,求著李永芳調教。而等他們一開口用正常嗓音說話,后頭上來一人驚奇問道:“這兩人都是男的啊?”
開口的人頭皮溜光,只后腦掛著一條金錢鼠尾。被這人一調侃,李永芳臉上掛不住。倒是王凱回頭笑道:“我的麻承塔大爺,這三扁不如一圓,個中滋味只有試過的人才知道。要不讓李大人割愛,將這‘崔鶯鶯’送你房里伺候?”
麻承塔一臉粗相,倒是聽說過明國文人有玩戲子的愛好,卻不知道玩的竟然是孌童。他連連擺手道:“算了,算了,大汗要是知道我玩了男人,只怕立馬就會砍我的腦袋。”
李永芳本已意動,卻被麻承塔掃了興。他揮手讓兩個戲子下去,回身做到花廳內問道:“今日本官請你麻承塔來,是想問個事。”
麻承塔一摸腦門,坐到李永芳對面笑道:“可是為那周青峰在鬼冢之事?”
王凱也湊過來,故意壓低聲音問道:“麻承塔大爺,你不要在逗我們了,這是明知故問嘛。要知道周青峰那小子回來后,把整個撫順都鎮住了。之前好幾個被他收拾的修士還想賴賬,現在都乖乖的送錢去了,生怕去晚了命都保不住。眼下周小子聲威大振,幾乎要壓所有人一頭。鬼冢里頭到底出了什么情形,我們都不清楚。聽說你們大金在里頭也吃了虧,好歹要問個明白嘛。”
看李永芳和王凱都盯著自己,麻承塔嘆了一聲,抓起酒壺自己斟了一杯灌進口中。他也壓低聲音說道:“不瞞你們,這事在赫圖阿拉鬧得風風雨雨,被我家大汗下了封口令。其中內情我也所知不多,只知道鬼冢已經潰散消失,鬼冢所在的那片詭異的山谷重見天日,卻被數萬具尸骨填滿。”
“鬼冢沒了?”
“確實沒了。據說舍身構筑鬼冢的布寨已經魂飛魄散,什么都沒留下。”
“那周青峰是怎么回來的?”
“我真不知道其中內情,只確定褚英已死。我們大金這次派去的人馬只回來半數,折損了不少征戰多年的好手。五貝勒莽古爾泰受傷不輕,回來后對曾經跟他交手的郭不疑都不甚痛恨,卻對周青峰切齒大罵。至于究竟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麻承塔把手一攤,李永芳和王凱聽完都很是驚訝。這情況比他們預想的還要驚人——若說周青峰去鬼冢晃了一圈又逃回來,這還能說他命大福厚。可現在搞得莽古爾泰都對他痛恨有加,這就太可怕了。
莽古爾泰兇名卓著,可不是好相與的。
麻承塔開口說的都是目前公開無法隱瞞的內容,真正實情他壓根不敢說。周青峰離開鬼冢后,莽古爾泰也從中逃出來。建州部的人馬原本是氣勢洶洶的進去,出來時卻七零八落,少了近半。
由于這次去鬼冢集合的是建州部的精銳,等莽古爾泰回來少了四五十號人,這些人的家屬自然要問個究竟。只是不等他們知曉情況,努爾哈赤卻已經下了封口令,不許幸存的人開口說在鬼冢究竟發生了什么。
只是麻承塔在赫圖阿拉的地位不低,旁敲側擊外加親自打聽,還是知道不少信息。尤其是連莽古爾泰都受創不輕需要加以調養,這就更加叫人心生疑慮。
城中諸大臣和貝勒都去看望莽古爾泰,很快就傳出莽古爾泰跳腳大罵周青峰,甚至差點把周青峰的師父谷元緯暴打一頓。五貝勒還罵谷元緯定然是明國派來的奸細,把谷元緯嚇的跑去向努爾哈赤哭訴,指天發誓自己絕無二心。
若說莽古爾泰痛恨郭不疑,大金國上下都還能理解。畢竟郭不疑的厲害,眾人是知道的。可莽古爾泰把全部怒氣都壓在周青峰身上,就叫人疑惑了。
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五貝勒中了周青峰什么奸計,結果細細問過后莽古爾泰自己都垂頭喪氣地說道:“不是什么奸計,是實在沒打贏。我已向先靈求助化身魔神,結果被他一件法寶給打成重傷。那混小子也不知哪來的本事,我當時被他打的好慘啊!”
麻承塔沒能親見,卻聽人說莽古爾泰胸口被周青峰打出拳頭大的一個洞——砂缽大的拳頭啊!這也就是五貝勒了,換大金國內其他人,沒誰敢說自己挨這么一下還能活。
那么大的洞,是怎么打出來的?
麻承塔覺著要是自己胸口被打個拳頭大的洞,整個人就四分五裂了。還想逃出鬼冢回到赫圖阿拉?做夢吧。
轉而再想想能把一貫蠻橫不講道理的五貝勒打的恨天罵地,那周青峰得橫到什么程度?
除了莽古爾泰胸口的洞,另一件東西麻承塔倒是親眼見過。那是一顆沉甸甸的鉛丸,比拳頭略小,有好幾斤重。鉛丸已然變形,外表扭曲多有破損。據說就是這東西將五貝勒胸口打出的大洞。想想這不起眼的東西竟然有如此威力,實在叫人不敢相信。
由于大金高層沒人認得這鉛丸是何等法寶,麻承塔因為對外經商見識廣被努爾哈赤親自喊去甄別此物。他甚至看著大金高層小心翼翼的將這鉛丸用刀切開,試圖研究出其中的奧妙。結果只確認一件事——這就是一顆實心鉛丸,軟乎乎的材質,也不值錢。
偏偏就是這么個玩意把莽古爾泰搞的功敗垂成,實在叫人不解。大金上下不由得深感驚懼,覺著明國修士在煉制法器法寶方面確實厲害。努爾哈赤對此極其重視,特地把谷元緯叫去痛罵一頓,問他此物到底是什么?誰家出產?可否購買?如何防御?等等等等。
谷元緯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他把腦袋都磕出血來,最后只能硬編個法寶蒙過努爾哈赤,并且表示自己盡快派人前往中原為大汗購來此等寶貝。
可谷元緯知道,打傷莽古爾泰的東西指不定就是周青峰這混小子從四百年后弄來的。現在想想真是有點后悔,不該把這小子壓迫太重。
麻承塔前來撫順也是為探聽消息,到的當天就得知周青峰一拳破地在城西砸了個大坑的事。想起自己之前也曾經跟周青峰一起談笑風生,現在他卻不敢親自去現場看,派人偷偷去瞧的。
結果去的奴才回來全都體若篩糠,戰戰兢兢。為了向麻承塔說明那個大坑,奴才們已經窮盡了自己知道的形容詞。最后只能說周青峰一拳之威太過厲害,城墻都要被他打垮。
再等著撫順城內開始流傳周青峰‘天下第一’的名頭,反而把麻承塔給嚇的慌了神。要是過去有人說周青峰天下第一,那自然是荒謬的。可現在莽古爾泰都被打敗,大金高層集體震怒,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接到宴會的請柬,麻承塔也是急忙忙的來找王凱和李永芳,想要知道周青峰這實力到底有多強?
而現在王凱聽說周青峰竟然把莽古爾泰打趴下,那才叫一個驚奇呢。他一張圓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眼珠子瞪的溜圓,反復向麻承塔詢問。偏生麻承塔說的云遮霧繞,可他潛意識已經承認周青峰很厲害,至少是能跟莽古爾泰比拼的對手,話里話外就把周青峰抬高了。
“啊……難不成這小子真的是天下第一?”王凱自己都被自己嚇一跳,他暗想:我只不過是隨便造謠傳謠,難道被我胡說八道竟然說中了?
李永芳和麻承塔又來問王凱,王凱自然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干脆以第三者口吻把市面上的傳聞說一遍,“大人,也不知道是誰在坊間亂說,竟然狂言那周青峰術法如神,拳勢驚天,修為已經突破九層,到了天下第一的地步。”
“胡扯,不可能。”李永芳是絕對不承認的,“他周青峰若是天下第一,那老爺我算什么?老爺我有官威加身,天命承認,撫順周邊三十多萬百姓都要聽我號令。我連郭不疑都不怕,他區區周青峰難道能比我更強?這絕對不可能!”
王凱和麻承塔對視一眼,心思翻轉,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