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敏在喀喇沁部的青城南面與和卓交戰,城北的蒙古牧民往往還不知道為什么南面會傳來隆隆的‘雷聲’。可當阿敏戰敗,聚集在青城的十多萬牧民心里立馬就泛起驚懼之心,四散而逃。
戰爭的進程比所有人想象的都快,習慣進攻的蒙古人在發現自己攻擊不利后,立馬就慫了。而女真人發現自己打不過后,也很快就陷入潰散。這些蠻子其實都不擅長打防御戰,一旦進攻失利,那就只能逃跑。
阿敏敗逃,和卓立刻下令追擊。三萬漢人大軍在草原上追擊了一天一夜,良好的組織性讓他們發揮出了強大的戰斗力。漢人騎兵甚至追出去兩百多里,俘虜的蒙古和女真人數以萬計。
逃走的大多是些蒙古青壯,他們丟下了自己的牛羊,帳篷,女眷,老小,孤零零的在草原上晃蕩。等他們發現自己孑然一身,方才知道這次災難的可怕。沒有族群,他們根本無法生存。
青城的柵欄內,喀喇沁部十幾個頭領的腦袋被高高懸掛。和卓拒絕了喀喇沁部臺吉布爾噶都的投降,他的腦袋被掛在最高處,齜著牙,瞪著眼,面容扭曲,一副死前尚且不敢相信的態勢。
被俘虜的蒙古人從這些頭領的腦袋下路過,帶著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這些曾經高高在上的貴人。這些貴人都死了,漢人毫無憐憫的處死了他們。而下令的卻是個地地道道的草原女子,和卓站在望車上,用擴音的法器宣布從今往后誰是這里的新主人。
“這片土地今后屬于‘革命軍’,屬于‘革命軍’的大帥周青峰。我是葉赫部的和卓,也是周青峰的女人。我男人命我統帥大軍前來征服草原。你們要么留下來當順民,要么逃走當敵人。如果要當敵人,就等著我們的清剿。如果當順民,最好聽清楚我接下來的話。”
和卓精通滿蒙語言,她在草原上的名氣可比周青峰還大。距離近的牧民正在驚嘆她的美貌,當聽到她說自己是‘葉赫部的和卓’,立馬就知道她是誰了?
“從今天起,草原上不再有頭人,臺吉,貝勒。那些世世代代統治這片土地的蛀蟲將被徹底清理。‘革命軍’將會派遣官員前來掌控草原,所有牧馬之人將不再繳納沉重的賦稅,不需要花高價從頭人那里購買茶葉,鹽巴,布匹,鐵器。這些貨物將有漢人直接賣給你們。”
這話若是個普通漢人來講,蒙古人只怕不會信。可剛剛打了勝仗的和卓卻天然擁有對這些蒙古人發號施令的權利,被俘的蒙古人也認可勝利者的特權。服從強者,這是草原上流行千百年的規則,并無不妥。
和卓駐扎青城,離開燕山山脈一百多公里,距離喜峰口兩百多公里,三萬大軍的后勤的壓力變得很大。她不再輕易進軍,改為就地擴張。民兵開始改建青城,讓這個蒙古人的城市變成漢人的城市。民工則在騎兵的保護下從京畿給青城運輸物資和商品。
軍事占領只是一時,經濟占領才是根本。和卓在周青峰身邊學了一年多,還是學到了很多知識的。漢軍獲勝的當天夜里,和卓就釋放一些蒙古牧民和婦孺,允許他們帶走自己的牛羊,同時又表示愿意跟他們進行交易。
和卓還鼓勵被俘的蒙古人揭發過去的頭領。只要把過去欺壓過他們的那些部落頭領抓來,抓一個就給一口鐵鍋——驗明正身,現場就給。蒙古貧民一個個都精窮,一口鐵鍋就足以讓他們眼紅賣命了。
至于不愿意留下的牧民,放任離開,并不為難。這跟正在進行的追擊并不矛盾。一個是收攏人心,一個是打垮士氣。這便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軟一硬,效果極佳。
大部分蒙古人選擇留下來,一來這是傳統,二來有現實的好處。有多少部落頭人被處死,就有多少部落的蒙古人前來向和卓效忠——歷史上的林丹汗被黃太吉搞死了,結果他的地盤被黃太吉占,老婆被黃太吉睡,孩子被黃太吉打,部屬歸黃太吉管。
甚至蒙古人被滿清的‘減丁’政策禍害兩百多年。明末的時候,蒙古人就一百多萬。到清末還是一百多萬。這么慘的事,也沒見蒙古人叫嚷。
啥民族仇恨?沒有的事。非常和諧!
有強大的武力維持秩序,一夜間青城的局勢就穩定下來。和卓的目光轉向了東面,一個是錦州,一個是廣寧。再往東,就是努爾哈赤所在的沈陽。
當日落時分,草原上烈風陣陣。盧象生和孫傳庭兩人站在城外的柵欄邊,久久無語。戰場上的尸首猶在,蒙古人的斗志已然消失。他們哪里還有當年橫掃歐亞的氣勢?就是鐵木真復生也沒辦法了。
“孫某白讀了二十幾年書,不是這趟隨軍出征,尚不知這天地間竟然如此廣闊。”孫傳庭頗為感嘆地說道,“我真想將家中父兄等人都拉來,一起看看這世界,方知我們平日所學實在淺薄。”
盧象生則更是苦笑著撓頭,“盧某平日自負的很,在家鄉時受人夸獎,自覺文武雙全,天下自然任我行走,就沒服過誰。今日戰場上走一遭,倒是落得個啼笑皆非,丟人的很。想起過往種種,實在汗顏。現在方知‘革命軍’的諸多賢良都是大才,我實在不如。”
兩人面前點著牛糞篝火,一堆堆的蒙古人正擠在幾個攤子前跟漢人士兵做生意。白天他們還各自舉著刀槍相互廝殺,一轉眼的功夫竟然在討價還價。
冬天萬物枯萎,草原上牛羊掉膘,很容易被凍死餓死。牧民們拉來的牛羊都瘦的很,可他們也急切的想要換取必須的生活用品。漢人大軍不是商隊,沒多少貨物可以交易,不過他們只要后勤上勻一些出來,就能滿足蒙古人的需求了。
沒辦法,‘革命軍’在這個時代是真的財大氣粗,應付一個連鹽巴就缺的市場,那真心是一點問題都沒有。更別提和卓已經下令后方立刻調集物資,‘革命軍’為了戰爭更是鉚足了保障前線。
和卓的三萬人馬帶了不少咸鹽,用油紙包裹著,一包大概就是一公斤。一個蒙古牧民伸出指頭蘸了點咸鹽朝嘴里一塞,舔了舔后立馬就將自己的兩頭牛給拉過來。牛牽過來放下,他抱著那一包咸鹽就走。
擺攤的士兵連續哎哎了好幾聲,抱鹽的牧民反而走的更快。士兵不得不追了上去,將另一包咸鹽也塞在他手里,口里還喊著:“我們有軍令,公平買賣,絕不坑人。”
牧民看著懷里的兩包咸鹽就愣在當場,口中說著別人聽不懂的蒙語。他一會又回到攤子前送回一包咸鹽,口中發出一個音‘茶’。擺攤的士兵立馬就懂了,收回一包咸鹽,將兩大塊茶磚遞了出去。那牧民頓時歡天喜地,連連給士兵行大禮,把他當部落頭領看待。
盧孫二人看到這一幕都是感嘆,孫傳庭就低聲笑道:“我們大帥別的本事看不出來,收買人心真是有一套。直接就給人好處,搞得敵人想恨他就恨不起來。明明被他暴打了一頓,還死了不少人,可回頭還得說他的好。”
“這實在是手里有糧,心里不慌啊。”盧象生也是笑,“去年就是大豐收,老百姓家中都能屯些糧食。這軍中民工吃的都比官紳還好,我是沒見過誰家會給長工佃戶吃魚吃肉的,偏生這‘革命軍’就能如此。”
孫傳庭又說:“過去總覺著北地的蠻族定然桀驁難馴,不用強力無法鎮服。現在看來要讓他們安穩也不難,和管理中原的百姓沒什么兩樣。”
“也得是‘革命軍’才能如此。換其他人,沒戲。”盧象生想起過去的大明,立馬就搖頭。
雖然夜色降臨,可這臨時的集市貨攤卻是買賣欣榮。漢軍的馬車被拉了過來,現場收購的大批牛羊馬匹就直接裝車,連夜向南運輸。只要在開春后多喂些草料,這些牲口就能快速長膘,屆時價值倍增。不管是自用還是轉賣,‘革命軍’都能白賺一筆。
有些牧民沒有牛馬羊群,竟然把自己的老婆孩子給拉來出售。擺攤的士兵當場予以拒絕,卻表示愿意雇人干些雜活,給與些許報酬——三萬人的大軍,總有些臟活累活需要有人干的。此外大軍還需要些向導,需要帶路黨,總之需要當地牧民的配合。
總之,一個新的勢力來到草原,必將引發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同樣是夜色降臨,從戰場上逃亡的阿巴泰一伙就處于凄慘的境地。三萬女真人馬只有大概五千多人跟著他逃出來,其他的都散落的不知去向。可就這五千人因為目標太大,很快吸引了漢軍步騎的追擊。
少量漢軍騎兵一直粘著阿巴泰的人馬,后頭就是國防軍兩個步兵營在乘坐馬車可勁的攆。為了活命,阿巴泰不得不斷尾求生,用手下的人馬做誘餌把漢軍引開。如此分散多次,現在還能聚集在他身邊的女真人不到兩千。
阿敏死了,就死在阿巴泰的馬背上。這位大金的二貝勒身上中了十多發彈丸,甚至還有火炮霰彈的鋼珠。他沒被當場轟的四分五裂就是奇跡,可他還是流血過多而死。
德格勒死了,濟爾哈朗死了。‘滿萬不可敵’的女真大軍死了更多,大金國不可戰勝的神話徹底破滅。
接下來怎么辦?
阿巴泰不知道,他只知道這次自家這次真的有大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