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罪孽
沈柏騰目光落在我單薄的衣服上,他解下自己的外套罩在我肩頭,緊接著他坐在我身邊,給自己點燃了一根煙,他望著眼下的煙霧,問:“怎么樣。”
他雖然沒有特地問什么。但我知道他問話是有關于沈廷,我說:“他剛才醒了一下,不過現(xiàn)在又安心睡了過去。”
沈柏騰食指抖了抖煙灰說:“這段時間你就在醫(yī)院內(nèi)照顧他。”
我沒有回答,而是不斷將自己縮在他的衣服內(nèi),隔了好久,我說:“李蓮茸是怎么死的?”
沈柏騰側(cè)臉看向我問:“為什么突然問這個問題。”
我笑著說:“我就隨便問問。”
沈柏騰本來是彎曲著身體,隨即,他放松下來,靠在椅子上,說:“聽說是傷口受感染死亡。”
我笑著說:“死的真是巧。”
沈柏騰說:“嗯,是挺巧的。”
我忽然你不知道該如何把話題繼續(xù)下去,便呆坐在那里,沈柏騰在我身邊抽完了手上一根煙。他手機在此時響起,在他剛要去接聽時,我小聲說:“可以不要接嗎?”
沈柏騰的手僵持在那里,他側(cè)臉看向我,我沒有看他,只是低著頭說:“我知道是誰,可我并不想你當著我的面接聽這通電話。”
沈柏騰看了我三秒,他繼續(xù)著剛才未完成的動作。最終還是將手機拿了出來,他看了一眼來電提醒,按了一個接聽鍵,他并沒有從椅子上起來,而是身體靠在椅子上。聲音極其低沉又柔和的說了一句:“喂。袁姿。”
當我聽到他嘴里傳來的的那句袁姿時,閉了閉眼,想將自己置身事外,可他和袁姿說話的內(nèi)容還是時不時混入自己的耳朵內(nèi),他的聲音那么輕柔,又那么體貼入微,他對袁姿說話的語氣是這么好聽,和我說話時的冷硬完全不同。
他每一個字,砸在我心上就像一個沉重的鉛球。我喘不過氣來,剛想從椅子上戰(zhàn)起來,正和袁姿打電話的沈柏騰突然伸出手將我一拉,我人再次坐回了長椅上,我憤怒的看向他,他手上的力道沒有松懈半分,強迫我聽著。
他一邊看著我,一邊語氣溫柔的安慰袁姿說:“已經(jīng)很晚了,別過來了,聽話。”
不知道袁姿在那端和他說了什么,沈柏騰當著我的面輕笑了出來,他說:“是嗎?”
他說:“嗯,我知道了,襯衫很合身,很晚了,早點休息。”
就在沈柏騰要掛斷電話時,電話內(nèi)的袁姿又說了一句什么,含含糊糊,我聽得不是太清楚,沈柏騰重新拿起接聽,靜靜聽著電話內(nèi)的袁姿說話,好久,他嘴角勾起一絲笑,他柔情蜜意回了一句:“嗯好,愿你有個好夢,我的沈太太。”
我聽到最后那一句話時,剛想再次掙脫,沈柏騰將手機掛斷,他忽然伸出手直接捏住我的下巴,我臉動彈不了,他眼神有些寒意,但語氣很淡然說:“記住,你最不擅長的事情,就越不能逃避,現(xiàn)在就受不了?以后該怎么辦?同處一室,你要怎么面對她?”
我說:“該怎么辦是我的事情,該怎么面對她也是我的事情,我聽不聽是我的自由,我有選擇權!”
沈柏騰說:“聽著,你并沒有選擇權。”
我想要將他手從我下巴處拿開,我想從他身邊離開,可剛從椅子上站起來,他再次用力一拉,我人便再次往后摔了下去,可這次沒有摔在椅子上,而是摔在了沈柏騰的懷中,我掙扎的更為激烈了,我說:“對,我沒有選擇權,我只是你的我奴隸,你的所有物,你的寵物,我沒有任何話語權,可我就是不想聽你和袁姿這個名字掛上鉤,我不想聽,我不想看,我不想知道,我是個女人,我不想讓自己難受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聽不看不想看,沈柏騰,我討厭你這樣的男人,我恨你這樣的男人!”
我用盡全身力氣說完這些話,他只是用力將我抱在懷中禁錮住我,囚禁我,我在他懷中掙扎不出來,越掙扎只會讓走廊上的人投來的異樣眼光越來越多,我忽然埋在他懷中抓著他衣襟大哭著說:“沈柏騰,你這個騙子,你騙我害死了這么多人,你騙我干了這么多壞事,你讓我手上沾滿血腥,你讓我變得跟你一樣成了一個沒人性的怪物,我只是個人,不是你手上的刀,我今后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我在說什么,他聽得懂,我們都聽得懂,從一開始冒出來的李蓮茸,在一旁煽風點火誤導我的三姨太太,這一切全部都是一個局,一個將大太太和沈博文困住無法脫身的死局,丁慶瑞的死,李蓮茸的死,全部都是這場局內(nèi)的犧牲者。
我是點燃這場局的導火索,他讓我手上沾了兩條人命。
在丁慶瑞死的那天的早上,李蓮茸滿臉得意的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就感覺到奇怪,一個人殺掉一個人,第一想法自然將這件事情埋得越深越好,如果李蓮茸真殺了人,她怎么會那么蠢來到我房門口示威,給我把柄來扳倒她?
那個時候應該是連她自己都沒預料到丁慶瑞已經(jīng)死了,她之所以那么得意來我門前炫耀,是她天真的以為,那天在南苑的包廂內(nèi)她把丁慶瑞擺平了。
緊接著便是三姨太太主動出來說要幫助我,她才是這局內(nèi)的好棋,她一步一步誤導我,將我往最深的陰溝里帶,讓我真的誤以為真,并且絲毫沒有任何懷疑的認定人就是李蓮茸所殺。
如果真是李蓮茸殺掉了丁慶瑞,為什么那卷監(jiān)控帶內(nèi)沒有李蓮茸下毒的畫面?
緊接著,我按照三太太提供的證據(jù)去警察局舉報了李蓮茸,李蓮茸在進監(jiān)獄后,曾要求見大太太,其實這根本就是一個煙霧彈,這個時候的李蓮茸早已經(jīng)被沈柏騰給控制住了,她根本沒有任何權利選擇見誰,這一次直接將眾人視線全部落在一向與李蓮茸沒有多少交集和聯(lián)系的大太太身上,進而,李蓮茸又要求見我,可在見面那天,我直接被人綁架,這次綁架又再次讓我誤會是大太太綁架了我,來阻止我和李蓮茸見面。
如果那時候我稍微多點心眼,稍微注意一點,就會看出事情的疑惑點,因為綁架我們的司機并沒有傷害我們,如果我是大太太,一開始決定了綁架我,就絕對不會有任何機會讓我從那個地方爬出來,讓我主動回沈家去沈廷面前舉報她,她那個時候差不多根本就沒有把李蓮茸和沈柏騰聯(lián)系起來去想。
直到我被綁架,她才發(fā)現(xiàn)問題,才發(fā)現(xiàn)這根本就是一個困住她和沈博文的陰謀,可那時候,她已經(jīng)沒有任何方法來掙脫出來,或者說撇清楚自己,這個局已經(jīng)被定死了。
兩個關鍵的人物,丁慶瑞,李蓮茸全部死了,死無對證之下,如果這件事情不去碰了,這一切就該到此結(jié)束了,可絕的地方,便是沈柏騰留了一個將大太太和沈博文拉入漩渦的關鍵人物,那便是綁架我的司機,我逃出來后,天真的按照沈柏騰的指示去沈廷面前舉報,舉報完后,事情自然要有個交代,唯一能夠給這件事情給出交代的,自然就只剩下綁架我的司機曾飛,曾飛被抓到后,將所有一切全部指向大太太和沈博文,讓他們啞口無言,無法辯駁。
緊接著,曾飛的指認,李蓮茸的審訊口錄,直接讓沈廷察覺到事情不是那么簡單和對勁,這里面自然有隱情,隱情是什么?
隱情就是大太太和沈博文狼子野心,安插女人在沈廷身邊,寄予沈家的財產(chǎn),從而將大太太和沈博文從沈廷心里摧毀掉。
讓兩個人再無翻身之力,從前在沈廷面前所做的一切孝子賢妻形象,一朝一夕崩塌,而在這個局里,沈柏騰至始至終只是個局外人,甚至是事不關己的局外人。
而能夠證明大太太和沈博文是被沈柏騰陷害的兩個人,已經(jīng)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再也不會有機會將事情說出口,剩下的,只是一個死死咬住他們不肯松嘴的司機。
這真是一個好局啊,將敵人打得個措手不及,將自己撇得干干凈凈,將局中的人操控得步步按照他所規(guī)定的走,卻還沒發(fā)現(xiàn)頭頂有一雙手,直到事情來了個大爆發(fā),事情再也無法扭轉(zhuǎn)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們都身在一場死局內(nèi)。
我一向自認為自己還算聰明,可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聰明的人根本不是我,其實我最傻最不知情的一個,我就是一個被他操控的木偶的,無論怎么折騰始終都在他手中逃不脫。
我想到丁慶瑞的死和李蓮茸的死,全身冰冷用又無助,我聲音漸漸嘶啞到發(fā)不出聲,沈柏騰只是抱著我,任由我發(fā)泄著,好久,我累了,眼淚也流干了,情緒也冷靜下來了,只是靠在他懷中發(fā)著呆。
沈柏騰見我冷靜下來了,他手放在我后腦勺處,我感覺他大拇指在我發(fā)絲上輕輕摩擦著,他聲音詭異的問:“你恨我?”緊接著他又問了一句:“這是你心里話?”
我說:“對,我恨你。”
我聽見他在我耳邊笑了出來,他說:“這個世界上恨我的人多了去了,被你恨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既然你已經(jīng)知道了,那就好好管住你這張嘴,和你這顆心,我要的梁笙只是一個只看不理會的人,我不希望她去猜測我的動機,或者來判斷我這些事情是否做得正確。”
我盯著他胸口衣服上一顆精致的扣子,面無表情的說:“你要的是一個傀儡,一只狗,一只不會叫不會咬人的狗。”
對于我的回答,他笑了笑,他說:“你已經(jīng)過了一個會叫會咬人的階段,不是嗎?”亞雙醫(yī)亡。
我沒有說話。
他松開了我,將我從他懷中推了出來,他用手抬了抬我的臉,眼睛和我平行說:“好了,發(fā)作完后,就別再亂想了,你手心內(nèi)的血腥我會把你一點一點擦掉,它染在我手上就夠了,別再自我鉆牛角尖去折磨自己了,何必呢。”
他這句話剛落音,放在一旁的手機又響了,他目光仍舊落在我臉上,手卻將手機拿了過來,低眸看了一眼來電提醒后,他將我松開,便快速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按了接聽鍵,他說:“我在醫(yī)院。”
他一邊說一邊朝著前方走,去一個相對僻靜的地方打電話。
我坐在椅子上看著他高挑的背影,心里像是被涼水潑過一般,無知無覺,無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