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宮
從賓客云集到門可羅雀,不過僅僅用了半日的時間。
除了那些剛被點化的花草精靈外,便只剩下金靈圣母、趙公明等寥寥數(shù)人留了下來,其余的賓客全都各找借口離開了此地。
偌大的乾元宮在黃昏中顯得一片蕭瑟。
“真是太卑鄙了!”
趙公明有些怒不可遏地道:“虧我以往還敬他是長輩,想不到他不但對一后輩下手,而且手段還如此下作……”
他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罵的是誰。
頓了頓,他望著余元正色道:“師侄你不必多想!我待會便曉諭各路仙神,揭破他們闡教的陰謀!”
“兄長說的對,就是要戳破他們的把戲!”一旁的碧霄義憤填膺地大聲道:“什么‘域外邪魔’,分明就是想要敗壞師侄和咱們截教的名聲嘛!
師侄你放心,等師尊他從紫霄宮回來,肯定會替你做主的!”
余元笑著點了點頭,心頭卻仍是有幾分沉重。
和其他人比較樂觀的態(tài)度相比,余元對此就比較悲觀了。
雖然他很肯定自己最多就是一個偷渡客,絕對不是什么魔道中人,但是在未來那個時空,他就是被道祖給驅(qū)離洪荒的。
眼下通天教主和元始天尊同去紫霄宮,結(jié)果很可能會讓他提前被驅(qū)離洪荒,甚至可能會被道祖抹殺!
金靈圣母與他一同去過未來時空,此刻神情也十分凝重,暗中傳音道:“如今你已經(jīng)證得混元道果,可以在天外混沌中來去自如。
眼下形勢不明,不如你待會便離開洪荒,在天外混沌中開辟一方小千世界,待局勢明朗之后再做打算。”
這是要讓自己逃啊!
余元心中一暖。
不論是趙公明等幾位師叔,還是師尊金靈圣母,包括一怒震乾坤的通天教主,他們?nèi)粵]有懷疑過自己,而是不假思索地維護自己,替自己出謀劃策。
余元想了想,還是拒絕了金靈圣母的提議。
若是現(xiàn)在逃了,那豈不是顯得他自己做賊心虛?
這對截教的聲名將會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截教的氣運很可能會因此而一瀉千里。
“現(xiàn)在出了這檔子事,教內(nèi)必然人心浮動,這種時候正是咱們整頓風氣的好機會。”余元鄭重其事地道。
“這……”
趙公明略微沉吟了一下,有些遲疑地看著他道:“現(xiàn)在這個時候只怕有些不太合適吧?”
余元明白他的意思。
因為截教弟子門人逾萬,教內(nèi)山頭林立,派系眾多,余元想要樹立新的規(guī)矩,勢必會觸動很多人的利益。
如果是之前,這些人面對身為副教主的余元可能沒什么辦法,但眼下余元的身份存有很大疑慮,就容易被他們當做破綻來攻擊。
雖然趙公明等人相信他不是域外邪魔,但其他截教弟子卻未必會相信。
除非通天教主從紫霄宮歸來,證明余元的身份沒有問題,否則他永遠不可能真正擺脫掉這種懷疑。
這種情況下,余元想要樹立新的規(guī)矩是很難服眾的。
沒有通天教主坐鎮(zhèn),想要讓那些作威作福慣了的截教仙老實聽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更別提還有很多人對余元受封副教主很不服氣!
一個不慎,就會在有心人的算計下,引發(fā)嚴重的沖突和矛盾。
不過余元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平地解決此事。
整頓風氣嘛。
最重要的就是那一個“整”字。
在這方面,余元堅信一個理念——拳頭大,才是硬道理!
……
翌日
旭日初升,紫芝崖上霞光溢彩,紫氣噴薄。
“當!當!當!當!當!當!”
聚仙鐘六響,鐘聲跨越空間和時間,傳遞到每一個截教弟子門人的耳中。
很快,一個個截教弟子門人便從東海各處飛來。
他們心中俱都帶著疑惑。
難道教主回來了?
這也太快了吧!
只是等他們到了碧游宮前,卻只見那碧游宮宮門緊閉,只有趙公明帶著兩個弟子在門前迎候,招呼一眾弟子門人在廣場上落座。
廣場上早已準備好數(shù)千個蒲團,皆是流云所化,輕飄飄的,柔軟如棉花。
一眾弟子門人面面相覷。
上一次這么興師動眾,召集所有未閉關(guān)的弟子門人到場,還是因為三教并談。
如今那碧游宮宮門緊閉,顯然掌教圣人并未歸來。
那么敲響聚仙鐘的又是何人?
那位新上任的副教主嗎?
一些心思活泛的截教弟子立刻便意識到今日之事必然不簡單。
只是無論他們怎么詢問,向來好說話的趙公明卻都只是微笑搖頭,說著“待會便知道了”之類的套話。
眾仙也只得老老實實地靜候下去。
待到了午后,廣場上已經(jīng)密密麻麻坐滿了截教的弟子門人。
足有三千余眾!
除了閉關(guān)、游歷以及在大商修行的那些弟子門人外,剩下的基本上都已經(jīng)到場。
眼見人已經(jīng)差不多到齊了,余元方才踩著一朵祥云姍姍來遲,落在了碧游宮門前。
隨著他的到來,原本嘈雜的廣場逐漸變得安靜下來。
緊接著,有一些截教仙起身行禮。
“吾等拜見副教主!”
余元挑了挑眉,他明顯從這稀稀落落的聲音中聽出了“不情愿”、“不耐煩”等等情緒,更別提還有不少截教仙壓根就沒有站起來,依舊是老神在在地盤坐在蒲團上。
看來趙公明說的沒錯,的確是有很多人不服氣。
余元也沒有因為眾仙的不敬便大發(fā)脾氣,他環(huán)顧著廣場上的一眾弟子門人,正色道:“今日敲響聚仙鐘召集諸位前來的是我混元一炁仙余元!
想必諸位都已經(jīng)知曉師祖讓我做這截教副教主,總攬截教一切大小事務!
既然我應下了這個差事,那便只有把截教經(jīng)營好,方才能夠不負師祖的期望。
是以今日我把諸位請過來,便是要頒布四條新的教規(guī)。”
當聽到這里時,原本安靜的廣場立刻變得嘈雜了起來。
一眾截教弟子門人萬萬沒想到這位副教主剛剛上任就直接要搞個大動作,頒布新的教規(guī),而且一下子就是四條!
這誰能受的了?
他們早就已經(jīng)習慣了沒有教規(guī)約束的日子。
自由自在!
頂著截教的名頭,在東海橫行無忌。
天難收、地難葬!
現(xiàn)在這個副教主突然要頒布新的教規(guī)來約束他們,這讓他們?nèi)绾文艽饝?
余元對于底下的嘈雜視若不見,自顧自地開口道:“除了不得同門相殘外,凡我截教弟子門人,亦不可濫殺無辜,不可巧取豪奪,不可欺壓良善,不可背信棄義!
違者,當施以嚴懲!
情節(jié)嚴重者,當逐出師門!
罪不可赦者,當滅其形神!”
說罷,余元再度環(huán)顧著廣場上一眾截教仙,目光在每一個人身上掃過,緩緩開口道:“暫時就新增這四條教規(guī),日后再酌情增加,不知諸位可有異議?”在聽到他宣布完新的教規(guī)后,原本嘈雜的廣場上竟然又變得針落可聞!
這種安靜很不尋常,顯得非常詭異。
因為并不是沒有人反對,而是大家都在消化著新教規(guī)對自己的影響,同時也是在思考如何去應對。
余元也不著急,靜靜地等待著。
在短暫的沉默過后,一個身形矮小,岣嶁駝背的黑袍道人站起身來,遲疑著道:“敢問副教主,這四條新的教規(guī)是掌教圣人所設,還是您自作主張?”
余元望了他一眼,只見這黑袍道人在眾多截教仙的注視下連站都有些站不穩(wěn),額頭上更是不停沁出細密的冷汗。
再運起上清神目多看一眼,見其不過只是一個下品天仙,便知道這黑袍道人應該只是某位有心人的“傳聲筒”罷了。
余元也沒有點破,只是淡淡地反問道:“有什么區(qū)別嗎?”
那黑袍道人面上閃過一絲迷茫,緊接著像是有人在和他說些什么,他臉上頓時露出了一抹慌亂和不安,結(jié)結(jié)巴巴地道:“啟……啟稟……副教主,如果是掌教圣人親自定下的教規(guī),吾等自當遵從,但若是您趁著掌教圣人外出之時擅作主張,那便休……休怪吾等無法聽命了!”
“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余元點了點頭,掃視著廣場上的一眾截教仙,“還有其他人反對嗎?”
話音方落,立刻便有數(shù)人站了起來。
“貧道亦不贊成樹立新的教規(guī)!”
“掌教圣人都不在,焉能立下新規(guī)?”
“副教主此舉過于兒戲了些,還是待掌教圣人回來再從長計議吧?”
“自掌教圣人創(chuàng)立截教以來,我截教便無拘無束,自在逍遙,三界仙神莫不心生艷羨,紛紛加入我教……現(xiàn)在副教主立下重重規(guī)矩,那咱們截教豈不是變成闡教那般了?”
……
一道道反對的聲音此起彼伏。
余元靜靜地聽著,默默地看著一個又一個截教仙站起身來,大聲反對他定下的新規(guī)。
不過一會功夫,便已經(jīng)有上百位弟子站了起來。
余元很清楚,這些站起來的恐怕絕大多數(shù)都只是身不由己的“傳聲筒”。
那些真正強烈反對的人都還隱藏在暗處,等待著他的反應。
余元也沒讓他們多等,眼見沒人再站起來了,便直接大手一揮,不容置疑地道:“既然爾等接受不了新的教規(guī),那么即刻起,爾等便不再是我截教弟子了。
日后凡我截教道場,爾等皆不得踏入!
另外,若是讓吾發(fā)現(xiàn)爾等膽敢在外面以截教之名肆意妄為,定將爾等就地正法,絕不姑息!”
聽到這話,那百余個站起來的截教弟子直接懵掉了。
其中有幾個道行較為淺薄的仙神難以置信地望著余元,似是他們從來都沒想過會有這樣的事發(fā)生。
“你你你怎么能這樣?!”
“我等只是提出意見罷了,這就要將我們逐出師門?”
“自掌教圣人創(chuàng)立截教以來,還從未有過將弟子逐出門外之事發(fā)生,你才成副教主幾天,就要一口氣把百余弟子逐出師門?”
“若是教主在此,絕對不會讓你這么做的!”
“諸位師兄弟,余元他橫行霸道,欺上瞞下,枉為副教主!”
……
余元聽著眾人的謾罵,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淡淡地道:“將他們趕出去吧!”
三個身形高大,相貌粗陋的道人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作揖一禮,齊聲道:“吾等謹遵副教主之命!”
說罷,便轉(zhuǎn)身朝著那些個被逐出師門的仙神走去。
他們?nèi)齻€正是身為教主身邊近侍的虬首仙、靈牙仙、金光仙。
眼見三位大仙走來,那幾個“義憤填膺”的截教仙頓時慌亂了起來,和其他人一樣開始四下里張望,眼中滿是彷徨與無助,像是溺水者在尋找一根救命的稻草。
虬首仙他們可不管這些,直接取出一個獸皮袋子,隨手抓住一個便丟了進去。 wωω●ttκΛ n●Сo
在他們面前,這些道行粗淺的截教仙就好像是一顆顆白菜一樣,任由他們“采摘”,沒有半點反抗或遁逃的能力。
最開始站出來的那個黑袍道人渾身顫抖著,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心中的巨大壓力,突然指著不遠處的一個高瘦的道人大叫道:
“都是旋玉師兄指示我這么說的!他說副教主您資歷淺薄,只要有人站出來反對,您必然不敢再推行下去……
他是玉仙島之主,我們這些在玉仙島修行的弟子全都得聽他的號令,替他四處搜集仙材神料,靈果寶丹,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上貢給他若干寶物!
倘若我們不答應的話,他便要抽出我們的元神浸入葵水之中!
因此在下才不敢不聽從他的話,說出剛才那些不智之言!
其實副教主定的那些規(guī)矩,對于我這樣道行淺薄之輩來說乃是天大的好消息,在下是打心眼里贊同的!
在下所說的句句屬實,副教主您隨便找一個在玉仙島修行的
求副教主您高抬貴手,繞過我這一次吧!”
說著,他便“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朝著余元恭恭敬敬地叩首。
余元挑了挑眉,望向黑袍道人所指認的那個旋玉道人,神情肅然地問道:“他所說的,可屬實情?”
在他的上清神目下,那旋玉道人的根腳來歷一清二楚。
這是一頭有著大羅金仙道行的旋龜,乃是避入截教的那些上古妖神中的一員。
此刻,這位旋玉道人在眾多仙神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身來,瘦長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咬牙道:“沒錯,是吾指使的!”
他環(huán)顧著廣場上眾仙神,高聲道:“吾當初加入截教,便是因為截教沒有這些條條框框的破規(guī)矩,可現(xiàn)在這個余元趁著教主不在,便擅作主張,定下這諸多教規(guī),吾絕不敢茍同!”
說到這里,他惡狠狠地望著余元,冷聲道:“別人怕你,本座可不怕你!大不了,你便將吾也逐出截教好了!”
“逐出截教?”余元冷笑道:“你明目張膽地欺壓同門,你以為我會輕易饒你?”
旋玉道人面色一變,厲聲道:“你待怎樣?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難道還要狹私報復不成?”
“吾剛才說過,違反教規(guī)者,當施以嚴懲!”
余元望著那旋玉道人,一字一頓地道:“情節(jié)嚴重者,當逐出師門!罪不可赦者,當滅其形神!
你公然欺壓同門,視同門為奴隸,被揭破之后仍舊不知悔改,實乃罪大惡極,罪不可赦,自當形神俱滅!”
旋玉道人面色一白,不可置信地道:“你敢殺我?”
余元也不廢話,身后瞬間浮現(xiàn)出兩柄仙劍。
那旋玉道人只覺得心中警鈴大作,當即便想也不想地化作一道青光直沖天際,想要逃離蓬萊圣境。
然而就在這時。
天地間驟然失去了光亮。
“喀嚓——”
天穹之上劍芒翻滾。
無數(shù)道殷紅夾雜著青翠的劍光從天而降,凝聚成兩道交叉的光柱,而光柱的交接處正是那旋玉道人。
這一瞬間,他同時被兩柄仙劍斬中。
盡管他第一時間便祭起了數(shù)件靈寶庇護自身,然而在那兩柄仙劍面前,這些靈寶就好像紙糊的一樣,一瞬間便全都化作了飛灰。
而他的肉身也如同龜裂的瓷器般出現(xiàn)了密密麻麻的裂紋。
兩柄仙劍交織著殺道法則,一股無與倫比的殺伐之力在他體內(nèi)爆發(fā),讓他的肉身支離破碎,并且迅速磨滅他的元神……
須臾之后,天地重新恢復了清明。
隱約間,仿佛有一捧飛灰被微風吹拂著四散開來。
碧游宮前的廣場上,余元再一次掃視著一眾弟子門人,神情肅然地道:“吾再說一次,違反教規(guī)者,一律施以嚴懲!
諸位,還有誰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