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國兄,你可遲到了,等一會兒要自罰三杯才行!”穿著一件緊身皮夾克的蔣經國剛進聯勤分部的客廳,謝昌云就給他開出了一個罰單。
蔣經國伸出胳膊點著手腕上的表道:“昌云老弟,是你自己到早了。不過你就是罰我,我也不怕,我可是在蘇聯住了十多年,要論喝酒,不說是讓三杯,就是再加幾杯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見聯勤分部的司令去拿茶杯要倒茶,謝昌云就道:“我們不在這里坐了。陳司令,你我們領到餐廳就不用管我們了。經國兄,本想在街上請你吃一頓西餐,可是委員長和陳長官都下了嚴令禁止我隨便外出,為了少些麻煩就只有把你請到這里來了。不過這里除了正規西餐之外,別的菜做的絕不比外面差,而且有的菜也是西式做法。”
蔣經國道:“在縣里我每天粗茶淡飯,就指望著偶爾赴宴來改善一下,要求不高,中餐西餐都無所謂,只要肉能管夠就行!”
謝昌云道:“早知道你是這樣想我何必這么費事,干脆就來兩個大豬腿,我們一人一個對著啃就行了!陳司令,等會你去弄十斤鹵牛肉和一箱牛肉罐頭來,讓蔣專員帶回去背著人慢慢吃。”
蔣經國翻了謝昌云一眼,當時沒有說什么,來到餐廳坐下后才對謝昌云道:“老弟,你這個專員可叫的早了一點。我是前天在電話里聽父親說了這個打算,任命要下來還需幾天。”
謝昌云道:“我們這里新縣長都準備好了,這兩天就道任,免得耽誤了你交接。不喊你專員,難道一個縣還要有兩個縣長不成?再說了,我一喊出來了你這個專員就算是定了,就算是衡陽你去不成,在四戰區這幾個省也的要給你安排個專員干,要不然我的臉往哪里放?”
年輕人之間說話,謝昌云不想裝得那么老成。
蔣經國借機道:“知道你昌云老弟說話是一言九鼎。我這次一旦去了衡陽,雖然脫離了粵閩贛綏署,但和湘南的兩個督察區還是鄰居,老弟你就明說能幫上我什么忙?”
雖有勤務兵和衛士正在上菜,但謝昌云也沒有回避,而是接著蔣經國的話道:“我在衡山的時候已經和張主席商議過了,近期會有一個政府和商界聯合的考察組到衡陽,估計下一步廣東的資金在衡陽投資的力度會很大。此外贛縣工商界的實力也不小,經國兄也可以打打他們的主意,資本流動自由,這方面我們不會加以限制的。對了!經國兄還要兼任保安司令,你只管保地面上的平安,天上的事我就幫你管了。”
蔣經國一笑道:“那我就謝謝昌云同志了!我們干一杯!”
謝昌云不是國民黨員,蔣經國的同志之稱是暗指兩人以前一個是中共黨員、一個是蘇共黨員。
謝昌云與蔣經國碰了一下杯,把約半兩白酒一干而盡,然后揮揮手示意想上前斟酒的衛士和勤務兵退下,自己拿過那瓶四特酒,一面斟酒一面道:“今天中共毛主席還住在我家里,另外南昌方向還有一些軍情,我可不敢陪你盡興,我三兩六杯為限,經國兄你愿意喝多少隨意。”
蔣經國道:“我知道陳長官的十年限令視如軍令,在四戰區地盤上我可不敢以身試法。就這一瓶酒,你喝剩下都是我的。你剛才說起毛澤東,我想來就覺得有趣。我從蘇聯臨回來之前見過斯大林,昨天又見了毛澤東,都是本國最大的共產黨頭子,我看我走到哪里都和共產黨扯不脫了!”
說完,蔣經國把早就夾在筷子上的一塊烤乳豬送進了嘴里。
謝昌云道:“斯大林和毛澤東你都見過并談過了話,兩個領導人對比,你感覺怎么樣?”
“談一點粗淺的認為。”蔣經國這次沒有勸謝昌云,而是自己喝了一杯酒后繼續道:“兩個人都是很有主見的人。但是斯大林喜歡告訴別人怎么樣做,而毛澤東喜歡先聽別人說是怎么做的,不輕易表示他自己的觀點。”
兩個人吃了一會兒菜,謝昌云又問道:“經國兄,你在蘇聯十二年,全方位接觸了蘇聯社會,你認為蘇聯的體制走下去會怎么樣?”
蔣經國道:“在蘇聯的時候沒有對比,感受不深,可是在贛州渡過了一段時間以后,就覺得有些問題了。我這只是指經濟方面的,相比我們國內、特別是贛南和廣東,蘇聯的經濟規模雖然很大,但卻顯得比較呆板。集體農莊的問題大一些,我在那里干過,據我聽到的情況,糧食的產量還不如集體化以前。不過總的說來,我覺得蘇聯的做法也有很多的好處,你要我做結論還真的為難我了!”
謝昌云又問道:“那我們在贛南推行的這套做法呢?”
蔣經國道:“說不出大的問題,各界歡迎,很有吸引力!這或許也是讓中國強大起來的一個路子。不足的地方就是一些方面的集權性還不夠,政府出面號召的少了一些。”
謝昌云笑道:“經國兄看來是發動群眾轟轟烈烈干慣了!不知到了衡陽之后是不是也想痛痛快快大干一番呢?”
蔣經國又是一杯酒下肚后道:“有這個想法,但是還沒有確定,等到衡陽看了情況再說吧!”
謝昌云陪著干了一杯,“我主張政府抓大放小、以建立維護秩序和引導為主;經國兄傾向政府全面管理、多方介入。這方面我不跟你爭,其他方面你想怎么干是你的事,只是不要把你的觀點強加在我們過去的那些投資人身上就行了。”
蔣經國道:“只要話說在前面,這個另當別論。”
看著蔣經國意氣風發的樣子,謝昌云心想:“十二年的烙印還是很深呀!也不知前世他是因為認識的原因、還是因為政治的原因而變換到了另一個方面的?”
不過對于蔣經國能夠吃苦、能深入民眾這一點,謝昌云還是很佩服的。
謝昌云對蔣經國并沒有太大的企圖。有自己的出現,如果還讓蔣家父子跑到那個島上去割據是根本不可能的!蔣經國的人生軌跡肯定要改變,謝昌云只是不過是想通過蔣經國對蔣介石施加一些有限的影響,并使他不至于完全走到自己的對立面去。
蔣經國對于小自己六歲的謝昌云也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從成就上來看,謝昌云除了沒有自己的政治體系以外,上層關系、軍權、政權、財權、戰功、政績、學歷,該有的都有了,而且還與民國第一佳麗何欣怡定下姻緣,幾乎可以說是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境地。
更難得的是謝昌云具有非常清晰的頭腦和獨特的思維角度,始終把握著自己不同于人的發展路線,看似不張揚、處處以晚輩自居,但卻左右和影響著眾多方面。
而且其處事大度、胸襟開闊、教養極高、與不同階層交往都有極強的親和力,讓人根本無法將他與一個鄉村教書先生兒子的身世背景聯系起來。
作為國家領袖的兒子,蔣經國完全有條件以自己的衡量尺度對眾多的民國要人進行褒貶,可以對謝昌云他卻無法最終評價,因為謝昌云的作為已經超出了他能認識的范圍。
“與昌云交往不可弄虛,即便與之不成摯友,也不可與之成為對立!” 與謝昌云杯盞交錯間,蔣經國不由想起了父親的再三告誡。
“來!昌云老弟,我們再干一杯!你那輛粵豹我可是要帶走的嘍!”蔣經國立刻表現出了“坦誠”。
“干!”謝昌云一口喝凈后又道:“車拿走沒有問題。經國兄走的時候我再送你可以跑兩百公里的汽油,進了湖南以后的油錢就要你自己掏了!”
面對謝昌云的更“坦誠”,蔣經國頓時無語!
第二天上午十點鐘,謝昌云陪同毛澤東抵達了韶關,陳濟棠和林云陔等到機場迎接。
二十分鐘過后,另一架飛機載著賀子珍姐妹和子女、謝茂學夫婦、謝昌敏、何欣怡等也降落在了韶關機場。
大大小小十余口人進駐,使竹山十號西樓啟用一年來第一次迎來了如此熱鬧的景色。
但謝昌云回到韶關之后卻一頭扎進了戰區長官部,再無法騰出時間來陪同毛澤東的參觀活動了。
也不是絕對沒有時間,而是打仗這種事,一旦投入了就不允許過多分心。
“李軍長的前敵指揮部建立起來沒有?”這是謝昌云在上午十一點召開的作戰會議上問的第一句話。
“浙贛前敵指揮部配屬人員全部到位,昨晚二十一點已和長官部溝通電話聯絡。”作戰處長起身回答道。
“黃司令,華中日軍航空兵的情況掌握的怎么樣了?”謝昌云又向黃光銳問道。
黃光銳道:“根據戰區情報處和我們空中偵察的情況,日軍部署在武漢、鄂東南、九江以及合肥以南的作戰飛機共有一百五十到一百八十架之間,此外部署在華東的遠程攻擊機還有約四十多架,整個配置為前輕后重。鐘處長,你把詳細情況向謝長官報告一下。”
華南空軍的作戰處長立刻起身走到了地圖前,憑著記憶將有關日軍機場的位置和飛機數量一一點明。
“謝長官,日軍為了防范我們的空中打擊,在靠近戰線的地區只配置了少量的戰斗機,主力機群都放在了縱深,而且加強了地面預警和防空力量,有的機場還建在了居民比較集中的地方,我們要想對他們的機場動手很難取得較大戰果,只有在戰場上空和他們進行較量。”
在作戰處長匯報完畢后,黃光銳又做了補充。
“日軍裝甲戰車和火炮的情況進一步核實了沒有?”
戰區情報處主官作戰情報的副處長起身道:“日軍這次幾乎集中了華東和華中地區的所有八九式中型戰車,數量約為八十輛左右。包括其它型號戰車,數量在一百六十輛左右。在火炮方面,至少發現了日軍五個獨立炮兵聯隊的番號,一個為一五零毫米,兩個為一二零毫米,兩個為一零五毫米。含各師團和旅團的炮兵,日軍七十五毫米以上火炮超過三百門。”
“參謀長,你們對贛北方向的敵情做了哪些判斷?”
戰區參謀長道:“根據日軍的兵力及裝備情況,我們判斷日軍進攻南昌已不可避免,而且做好了以攻堅手段奪取南昌的準備。對日軍的進攻方向,我們判斷有三個。第一是東線,以少量兵力經鄱陽湖水路迂回南昌東側,但由于地形限制,這一路應該是佯動,以牽制我軍為目的;第二個是中路沿南潯線南下,這是進攻南昌的最佳路線,應為日軍的主攻方向;第三是西線,此為日軍比選擇的方向,一來可以清除我軍對南潯線其側翼的威脅,二來可以與中路配合、合圍南潯線我軍主力,三來如果再這個方向突破了我軍防御,即可渡過贛江,從西面和南面攻取南昌。所以,中路和西路或可同時被日軍選作重點攻擊方向。”
“推演結果如何?”
“雖然九戰區原來在贛北部署了二十七個師,近期又增加到了三十三個,但我們推演的結果是如無我們四戰區配合,九戰區將阻擋不住日軍在贛江以西方向的進攻。其防御的最佳方案是利用贛江上只有一座橋梁、日軍大型艦船又無法經鄱陽湖駛入贛江的條件,在贛江以北以少部兵力遲滯日軍,而將主力集中于以南昌為中心、沿贛江東岸建立的堅固防線上,或可隔江與日軍形成對峙。此外我們還做了一些戰略上的分析。”
“請講!”
“我們認為日軍此次進攻南昌,最擔心的就是我們第四戰區的介入,因此日軍有可能會采取兩個策略。一是在發動對南昌進攻的同時,在廣州周邊、福建沿海、浙江西部對我軍防線采取一些攻勢以牽制我們;二是利用我們遲疑的時機在速戰速決奪取南昌,這與日軍集結了大量裝甲和火炮的情況是相一致的。”
“分析的很有道理,各位辛苦了!現在我談談我的設想。第一,對日軍為配合進攻南昌所做出的各種佯動,我們處做好日軍在浙西真打的預防之外,其他方面不必過多理會。第二,對南昌和浙贛線方向,我們要擬定在贛江以西協助九戰區阻敵、以我為主堅守南昌、在南昌以南至浙贛線以北與日軍交戰這三種作戰方案。第三,要考慮日軍可能采取裝甲集群突擊、摩托化步兵伴隨的戰術手段,準備對日軍裝甲部隊實行空中和地面的聯合打擊,甚至包括裝甲與裝甲的較量。這方面我們不惜付出一些代價,也要取得裝甲對抗的實戰經驗。三十二集團軍獨立一師、新二軍裝甲師坦克團、戰區第一裝甲旅、第三炮兵旅即日開赴樟樹以北地區,歸浙贛線前敵指揮部序列。這次日軍既然集結了這么多的重炮和戰車,我們不管執行哪一種作戰方案,都必須對日軍的裝甲和重炮兵給予毀滅性打擊。部隊調動命令馬上下達,明天十二點之前拿出第一項作戰方案,通知余副長官、蔡副長官、李總指揮和前敵指揮部參謀長,明天下午十四點之前趕到戰區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