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謝昌云一提醒,毛澤東這才恍悟道:“光顧得抱細伢子了,不但是沒有吃飯,臉也沒洗、口也沒漱口,果果等一下,爺爺先去打掃衛生,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啃燒雞。”
等果果又到了賀子珍的懷里,謝昌云便跟著毛澤東來到了窯洞外擺放好的洗臉盆和漱口缸處,在毛澤東洗臉漱口的時間,就把自己這次的來意大致說了一遍。
毛澤東一邊擦著臉一邊道:“這個閻老西很有意思,我們已經等他有一些時日了,可自己有想法不跟我們談,卻要跑到蔣委員長那里去繞了一個大圈。昌云,這件事可以商量,我們在山西大部分地區已經站穩了腳,不怕閻錫山能把天再翻過來,但是也不能不給閻錫山在山西留一碗飯吃。等會兒吃過了飯,你再把你的想法講一講,我得先招待小客人。”
毛澤東“早飯”的主食是小米和大米一起煮的干飯,已經做好了等著毛澤東起床,毛澤東一洗漱完,一小盆二米飯、一盤炒青菜和一小碗辣椒就被勤務員端了上來。沒有其他的菜,因為賀子珍知道謝昌云肯定會帶吃得來,所以就沒有讓多做菜。
見毛澤東有些有了小客人就要支開大客人的意思,而這時毛澤東的子女都在幼稚園沒回來,謝昌云沒事做,只好叫上王秋跑到了院子里的樹蔭下去乘涼,當做飯廳的那個窯洞里只留下了賀子珍和何欣怡,在院子里都能聽見里面不時傳來毛澤東和賀子珍開心的笑聲。
不過毛澤東的飯還沒有吃完,首先就是康克清找上門來了,她肯定是從葉劍英那里聽說了消息,所以一進了院子見到謝昌云便問:“昌云,你怎么坐在這里,你的兒子呢?”
謝昌云朝著餐廳指了指,做了一個無奈的表示。
康克清轉身就向餐廳走去。
接著,鄧穎超、劉英、蔡暢等都陸續的趕來了。
不一會兒,就見毛澤東從餐廳的窯洞里出來了,用袖口擦了擦嘴后搖著頭道:“被娘子軍奪了權了!昌云,我們來說事情吧!就在院子里坐著說。”
王秋一見毛主席要和謝昌云談事情,便趕忙的站起身道:“毛主席,我們帶來了好香煙和今年的新茶葉,我去給您拿來。”
毛澤東笑笑道:“好煙加好茶,又有提神的東西了。謝謝細妹子了!”
王秋對毛澤東家熟門熟路,連勤務員和警衛員都不用問,不一會兒就把毛澤東的茶杯換過新茶端了過來,又把兩盒香煙放在了石桌上,最后才給謝昌云也端來了一大杯涼茶。
兩盒香煙是淡綠色紙包裝的,沒有任何圖案和商標。
這種
香煙是謝昌云在韶關卷煙廠特意訂做的,用的全是云南玉溪的上好煙葉,上次從韶關回鄭縣時帶了一大箱五十條,陸續送給人了七八條,剩下的全都拿來了。
毛澤東看見香煙的包裝覺得新奇,便打開了一盒,抽出一支煙遞到鼻子下聞了聞,馬上就點著火。
“嗯,是好煙!”毛澤東接著又深深的吸了一口,一支煙已經下去了三分之一,這才道:“昌云,你說說看你的打算。”
謝昌云道:“我設想還是要給閻錫山一席之地,畢竟他是一個老牌地方勢力,而且在山西很有根基,在全國也具有一定的影響力,把他完全排斥并不十分有利,但總的原則是要把他和晉軍分開。”
毛澤東點點頭道:“要論實力,抗戰之前閻錫山可以排在張學良和桂系之前,僅次于蔣介石,但后來一部分被日本人消耗掉了,一部分在和我們搞磨擦的時候丟掉了。對我們共產黨和八路軍,閻錫山好事做了不少,壞事也做了一些,總的來說他沒有占到什么便宜。你再說下去,說下去。”
謝昌云又道:“我想跟傅作義協商一下,把綏遠西部讓出來一塊給閻錫山,我在察哈爾西部再給傅作義補充一塊地盤,把晉軍劃歸第八戰區,估計這樣做傅作義和張治中都不會有什么意見。此外,八路軍還可以用晉西北與閻錫山交換晉西,這樣八路軍在山西就連成一片了,晉軍在晉西北和綏西也可連成一體,同時并沒有把他們徹底擠出山西。至于閻錫山本人,我覺得可以再太原給他安排一個山西省參議會議長的職位,陜西省府的副省長和太原、大同兩個城市的副市長也可以安排他的人,如果這樣閻錫山還不愿意,那就讓他找蔣委員長謀差事去、或者回河邊村養老去吧!”
毛澤東笑道:“讓閻老西出任省議會的議長,實在是太委屈他了,不過這也是我們能夠做出的最高職位的安排了。副市長兩個太少了,其他的地方也可以給他們一些副市長、副專員和副縣長,省里的廳長也可以讓出來兩個,在山西形成一個以我們共產黨為主體的聯合政府。這個形式陜甘寧搞過了、晉察冀搞過了,并沒有出現很大的問題。所以下一步山西要搞,河北和山東都要搞。在這個基礎上,我們要號召在各省和中國都要建立聯合政府。我們正在籌備中國共產黨的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會議的主要任務就是迎接抗戰的最后勝利和實現聯合政府的建立。”
毛澤東說的這些就與前世的情況極為相近了。
前世在抗戰勝利前后這段時間,中共的主要方針就是要在中國建立聯合政府,目的是在國家體制上結束
國民黨的獨裁統治,而不是徹底推翻國民黨,所以毛澤東在中共七大上的主報告的標題就叫做《論聯合政府》。
今世毛澤東顯然對聯合政府的建立更具有信心。
見毛澤東談到了更深層次的問題,謝昌云就順著毛澤東引出的話題道:“老師,七月份廣東省參議會將向國民政府和國民參政會提出提案,要求解除抗戰以來實行的黨禁、盡快結束訓政而實行憲政。廣西、江西、福建、河南、山東、察哈爾、綏遠、新疆幾省也會做出附議。不管國民政府同意與否,廣東都會在七月底之前宣布解除黨禁,允許在廣東范圍內建立政黨并進行公開活動,其余幾省隨之也會有相應的舉動,中共的廣東省委很快就可以公開建立組織了。而且在明年,廣東將實現全部議員都由民選產生。”
“哦?廣東下個月就要提出提案?”毛澤東顯然沒有估計到謝昌云在推動民主方面會行動的這樣快。
謝昌云道:“是的,廣東省參議會已經做了調查,大部分參議員都贊同解除黨禁,而且有一些參議員還準備自己組建新黨,四戰區總參議兼廣東議長方鴻進,老師是認識的,他就準備要辭去公職并退出國民黨,來成立一個新的政黨。”
毛澤東道:“方鴻進是四戰區舉足輕重的人物,他要成立政黨,有沒有你和陳濟棠的支持?”
謝昌云道:“前期醞釀的時候我和陳濟棠都參與了,但以后不會公開參加這個黨的活動,也不會公開宣布支持哪一個政黨,我們要給各個政黨一個平等競爭的機會。不光是我們,而且四戰區、五戰區和七戰區的所有軍事人員也不得參加黨派活動,從明年初開始,這三個戰區的國民黨在軍隊內的組織就要停止活動,所有愿意留在軍隊的國民黨員必須退黨,如果其中有共產黨員也是同樣,任何隱藏政治身份的軍人一經發現都會受到軍法審判,并且剝奪一切軍人待遇。不過退出國民黨是公開的,共產黨黨員的去向選擇可以秘密進行,我準備讓欣怡來專門辦理這件事。”
第四集團軍、第五集團軍、第十五集團軍當中有不少共產黨員,于學忠部的萬毅、郭維成,近來投靠過來的馮治安部的何基灃、張克狹,這都是前世赫赫有名的中共地下黨,由于沒有過分活動,所以謝昌云一直都睜只眼閉只眼,但一旦要求國民黨員退出軍隊,共產黨員肯定也得執行同一規定,否則謝昌云軍隊不參加政治的計劃就無法實施。
這也算謝昌云提前向中共打了個招呼。
在謝昌云系統的軍隊里到底有多少秘密黨員?毛澤東并不全都了解,但他知道肯定
不少,這主要是西安事變前后中共在東北軍和西北軍里積極開展兵運工作的結果,這些秘密黨員都接到了不暴露身份、不發展組織、不開展活動的指示。
但毛澤東也迅速權衡了一下,一百多萬的最精銳軍隊從國民黨黨軍中剝離出來,其作用遠要比在這些軍隊里保留幾百甚至上千的秘密黨員重要得多。同時,廣東聯絡數省率先呼吁解除黨禁,對中共公開走上國家政治舞臺的前臺更是會起到最有力的推動作用。
毛澤東意識到了謝昌云傳遞的這些計劃一旦實施,將造成中國政治格局上一個空前的變化,國民黨一家獨大的巨大軍事和政治優勢很可能會就此終結。
對于這個很快就會到來的局面,看來中央馬上又要進行一次深入的討論研究了。毛澤東心里覺得自己學生的這個釜底抽薪的手段運用的十分高明。
因此毛澤東短暫思考過后就道:“昌云,廣東提出提案之后,我黨定會給予積極響應,并推動國民參政會對廣東提案進行表決。對在三個戰區的我黨同志,我們也會盡快做出安排。”
接下來,謝昌云又把近期在軍事上的一些計劃及進展向毛澤東作了通報,其中也包括了準備將三十三集團軍調往察哈爾的事,因為察哈爾與中共控制的山西和河北接壤,這個情況是必須向中共說明的。
不過明年初要奪取東北全境的計劃謝昌云并沒有向毛澤東透露,延安與蘇聯的聯系很多,謝昌云擔心計劃過早泄露會導致蘇聯有時間來做出反應。
毛澤東隨后也向謝昌云通報了中共準備于九月第或十月初召開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以及會議準備的相關情況,并邀請謝昌云晚上給中共的領導干部做一場關于形勢的報告。
要論對世界及全國形勢的掌握,謝昌云比中共領導人員肯定要全面,而且很多事就是他在一手推動的,講起來自然要清晰透徹,所以幾乎成了他每次來延安的必做事情。
況且謝昌本身云也希望中共領導人能夠更多的了解外界。
此外,毛澤東根據謝昌云介紹的情況還臨時產生了一個想法,于是向謝昌云問道:“根據軍事形勢和政治形勢的變化,延安這里的位置顯然是偏僻了,不利于我們對外的發展,而且這里離閻錫山和胡宗南的部隊也比較近,我們不得不做提放。如果在七大開過之后把中央遷到太原去,你認為怎么樣呀?”
這個問題謝昌云也覺得很突然,稍想了一下便道:“從現在的形勢看,中共中央是應該遷往交通較為便利的地方。不過太原還是不太理想,我覺得不如遷到正定或者是
保定,那里是整個華北的核心區域,要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就可以把這兩個地方打下來了。”
毛澤東道:“你要打保定,我們的野戰縱隊要不要參加?”
謝昌云道:“不用了,八路軍其他部隊協助一下就可以了。兩個野戰縱隊最好還是按計劃訓練到九月底,然后擔任攻取縣城一級的據點和最后包圍平津的任務。”
毛澤東和謝昌云正談著,就見果果就被何欣怡牽著、在一群奶奶的簇擁下、在一片笑聲中出了窯洞。
果果從下了飛機之后就一直被人抱著,這對一個還不到兩歲的孩子來說實在難以忍受,于是再有誰要抱都堅決不干了,而且還一個勁的鬧著要出去。
于是何欣怡就跟諸位嬸娘說好了,從朱總司令家開始,帶著果果每家都去轉一圈,這才讓果果從奶奶們的懷抱中解脫了出來。
延安不乏小孩子,但謝昌云的輩分底,這些中共領導人的夫人都是第一次從果果嘴中得以享受到了“奶奶”的尊稱。隔輩親,加上果果在韶關那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養的粉嫩,不似陜北的孩子那么黝黑,而且見人不怕、嘴巴又乖巧,自然被這些奶奶輩的人當成了個寶,恨不得給捧在手心里。
何欣怡向謝昌云說了一聲,便準備要跟著康克清往外走。
毛澤東見了這情況就道:“昌云,我這里還有一些事要處理,你干脆也跟著走一圈,不過哪家都不能留,一定要回到我這里吃飯才行。”
等一群人出了門之后,毛澤東見王秋還在幫賀子珍收拾屋子,于是就走過去道:“細妹子,我跟你說一件事。過一段時間你可能就會跟組織上脫離關系了,你要有個思想準備。”
王秋聽了一愣,手里的抹布差點掉在了地上,“毛主席,組織上不要想我了?我是不是犯了什么錯誤?”
說完,王秋的眼淚便涌了出來。
毛澤東趕緊上前兩步安慰道:“王秋同志,你工作的很好,中央對你很滿意。但是你如果再以共產黨員的身份留在昌云身邊,就會給昌云帶來一些不利,甚至會使我們在你這個位子上找不到可以完全放心的人。但是我們也不能把你調回來,一來是你和昌云都舍不得彼此分開,謝先生和謝嫂子也不會同意;二來這樣反而會暴露了你以前的身份,對昌云同樣還是不利。你再過一段時間雖然就不是共產黨員了,但是所擔負的工作并沒有改變。昌云在組織上和共產黨脫離了關系,但是對我黨所做出的貢獻比留在黨內還要大。你也一樣,為革命工作不在于在不在組織上,而是在于實際上做了哪些有益的事
情。我這算是對你的一次提前談話,下一步昌云要是有安排,中央會正式通知你。”
雖然毛澤東把道理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但王秋還是眼淚汪汪的道:“毛主席,難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毛澤東道:“細妹子,不是你一個人,我們在幾個戰區的同志要么脫離組織關系,要么就得離開那里,這是從全局上考慮的,如果不這樣做,昌云就不能把國民黨的勢力從他管轄的軍隊里清除出去,所以,你們將來脫離共產黨實際上是個人對組織做出的一種犧牲和貢獻,任何接受組織安排的同志都是值得尊敬的。”
王秋見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不由情不自禁的傻問了一句,“毛主席,以后我還能來看你和賀嬸娘嗎?”
毛澤東頓時笑了起來道:“細妹子呀!你的這個賀嬸娘跟你在不在黨是沒有聯系的。在我這里,一切都跟以前一樣,你什么時候想來,來了以后吃飯干活還是隨你的便。將來你要是有了孩子,還是要帶過來給我看看,還是把我叫爺爺。”
毛澤東的玩笑讓王秋羞得滿臉通紅,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再說了。
和通常的情況一樣,這次謝昌云在延安只住了一個晚上就離開了。閻錫山的事中共自己有一個醞釀的過程,完了還要和閻錫山面對面的談判,這些謝昌云就不用繼續參與了,只等兩邊談妥之后他再來和傅作義打商量,只要不涉及傅作義苦心經營了數年的河套地區,再把烏蘭察布那一片較富的地方給傅作義,以后還可以讓傅作義部駐防外蒙古,這樣的安排傅作義沒有不答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