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八日晚十點,法國印度支那總督讓·德古派代表來到北寧以南三公里的新二軍前沿陣地,提出要面見在北寧的中國軍隊最高指揮官、并向他轉交總督的信件。
新二軍軍長接到前沿報告后,一面命前沿部隊把德古的代表護送到軍指揮所,一面又手下一個處長去把住在不遠處旅館里的何欣怡請過來。
何欣怡從昨晚到今天一天不停的趕路和工作,而且總共就睡了三個多小時,這時已經洗過澡、一身酸疼的躺在了床上,但聽說新二軍軍長有請,就知道發生了重要事情,于是就趕緊爬了起來,帶著一名女衛士和一名助手,跟著處長來到了新二軍軍部。
“林軍長,這么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何欣怡踏進了臨時辦公室便立刻問道。
新二軍軍長林道庸迎上前幾步打著手勢道:“何主任請坐下說!”
等何欣怡坐下,林道庸才跟著坐下道:“請何主任來確實有一個重要消息。法國總督派來的三名代表已經在會客室里了,涉及的事肯定不小,我想讓何主任盡快了解到情況。另外我沒有多少和外國人打交道的經驗,我們軍的政治部主任陪著國民政府的人明天才能到,所以想請何主任和我一起去和他們談談。”
何欣怡為難的道:“林軍長,你這個要求可超出了我的職責范圍,我聽聽他們說什么還可以,但可不能發表意見。”
林道庸道:“何主任就不必推脫了,你是戰區政治部的人員,這時候舍你其誰呢?而且早一些弄明情況,我們也可以早一些定下相應計劃。”
這位林軍長腦袋不簡單,明知法國總督的代表這時候來肯定與乞和有關,所以一方面把個順水人情送給了何欣怡,一方面也有把何欣怡抬出來擔待一下的意思。
何欣怡雖然是被人捧著,但還沒有到暈頭暈腦的程度,哪會不知其中究竟,本想再推脫,但是獵奇心最后還是占了上風,于是便跟著林道庸來到了客廳。
新二軍的翻譯首先向德古的代表報上了林道庸的職務和軍階,然后把目光看向了何欣怡。
“第四戰區司令長官全權代表何欣怡中校。”林道庸對翻譯扔出了一句。
翻譯立刻按林道庸定的規格介紹了何欣怡。
何欣怡當著兩個法國人和一個安南人的面也不好駁林道庸,于是只得默認了下來,端著一臉的冷色道:“三位先生,我們開始吧!”
德古的代表見中國四戰區的全權代表竟是一個年輕女性,而且軍銜也不是很高,開始都面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見何欣怡氣度高雅,身后還站著一個女衛兵,又見林道庸這個中將對何欣怡都態度謙恭,于是便斷定了何欣怡的身份不簡單。
幾人相繼落座之后,為首一個戴眼鏡的中年法國人從皮包中取出一封信,然后又站起身道:“這是法蘭西共和國印度支那總督讓·德古將軍致中國指揮官的一封信,請兩位先閱看之后我們再做說明。”
翻譯過去接過信,然后看了看林道庸和何欣怡。
見林道庸一聲不作,何欣怡只得開口道了一聲“念!”
翻譯便趕緊撕開信封,取出里面的信箋,把上面的文字翻譯成漢語一段段的念了出來。
德古在信中表述的主要內容是:
他對中國軍隊進入法屬領地表示非常遺憾,并希望中國軍隊停止在目前位置上;
法屬印度支那將奉行中立立場,他愿意就利用印度支那的港口和鐵路為中國運送物資與中國進行重新協商;
希望中國軍隊保證被占領地區的法屬人員及財產的安全,并盡快釋放被被俘的法軍官兵和交還他們的武器;
只要中國能答應上述條件,法屬印度支那管理當局愿意承擔中國軍隊這次軍事行動所耗費的費用。
法國人服軟了,但程度還遠遠不夠!何欣怡對謝昌云出兵印度支那的目的可是了解十分清楚的。
所以等翻譯念完了德古的信以后,何欣怡根本不給法國人以解釋的機會,而是直接道:“除了軍事行動之外,其他的條件我們可以答應你們,但這只能是其中一部分,中國政府和四戰區在出兵公告里所申明的基本立場不會有任何松動。法國既然挑起了事端,就必行對自動的決定和所造成的后果承擔全部的責任,這不是一個出兵費用就可以解決了的。當初你們法國對中國進行的侵略,除了要中國賠付銀兩之外還做了些什么,我想你們都應該清楚。我要闡明的是,中國政府和四戰區無意任何領土擴張,無意根本改變印度支那目前的現狀,但是我們必須要使自己的利益獲得切實的保證。這種保證不是口頭的,而是必須用實際的行動來證明,而且還必須防止你們再次的背信棄義。林軍長,你們得到的下步行動的命令是什么?”
林道庸挺直了上身道:“何主任,我們得到的命令是四天之內達到順化。”
何欣怡點頭道:“好!在兩個無意的原則基礎上,現在我可以向幾位說一下我們的主要要求了。注意,這不是條件,而是通知你們。第一,我們必須駐軍在北圻和中圻(越南北部和中部),駐軍費用由總督府承擔;第二,法軍在北圻和中圻的駐軍不得超過一萬五千人,駐地由四戰區指定,而且不得配備任何重武器和自動武器;三,法國總督府不得離開河內前往他處,必須保證各機構的正常運轉和社會治安的穩定;四,法國以中圻及以北的法國軍隊和安南軍隊的全部重裝備、艦船和自動武器、另外加五百萬法郎作為戰爭賠償;六,海防港和中圻以北的鐵路由中法共管;七,中國輸入印度支那的商品以及投資享受與法國同等待遇,中國對印度支那的所產物產有優先購買權;八,其他國家的武裝如果進入印度支那,中國可利用印度支那的一切資源對其開戰。就這些了。對了,再補充兩條,第一,立刻命令中圻以北的法軍和安南軍停止一切抵抗,任何破壞道路和設施的行為均按抵抗論處,一切后果由法方自負。第二,實施細則和其他事宜雙方另行協商解決。林軍長,對這十一條你看還有什么補償沒有?”
林道庸只是一個前線指揮官,只負責解決局部軍事和治安方面的問題,并不知道戰區和國民政府對處理印度支那問題的全盤計劃,尤其其中有一些還是何欣怡臨時加上來的,因此聽何欣怡一口氣擺出了兩個前提和十一條要求,軍事、政治、經濟方面差不多都顧及到了,除了沒有讓法國人離開印度支那以外,差不多也相當于一個殖民地條約了,而且還要把法國人當把心想今天幸虧是把這位大小姐請來了,省了自己來回當傳話筒這種費力還不一定能落到好的事。
“一切憑何主任定奪!”林道庸看來硬是要把何欣怡的名分砸死。
“不行!對不起,何小姐、林將軍,你們這些條件我們大部分都不能同意!”為首的法國人差不多要跳了起來。
何欣怡斜眼看著那個法國人問道:“你們是全權代表嗎?”
兩個法國人面面相覷,然后搖了搖頭。
何欣怡道:“不是全權代表你們有什么資格和我講條件,而且我事先也告訴你們了,這只是給你們的一個通知,是要求你們必須保證配合我們來履行的。當然,你們說不同意是你們的權利,但我代表四戰區提出的這十一條截止的時間是明天上午十點半,過了這個時間我敢肯定我們的要求就不止這些了。你們對我所講的紀錄的完全嗎?上尉,你去幫他們檢查一下,一條也不能漏掉。對了,你干脆按我說的寫一份中文和法文對照的條款交給他們帶回去。”
翻譯遵令先將中文的條款寫下來就給了何欣怡過目,見何欣怡點了頭,便接著又翻譯法文。
何欣怡坐著沒事,干脆拿過了一張紙,非常流利的用英文把條款寫了一遍。
“先生們,對你們來說時間很寶貴,我們就不多留你們了。明天十一點半以前我們在河內再見,希望你們來的是可以簽字的全權代表。林軍長,送客!”
見翻譯把條款文稿都交給了德古的代表,何欣怡站起身說了說了一番話,不等法國人作出表示便轉身“咔咔”的邁步離開了房間。
林道庸目送何欣怡離開后便轉身道:“幾位先生,全權代表還有其它要事需辦理,我現在就派人送你們通過防區。請!”
法國人離開以后,林道庸回到辦公室對坐在竹椅上等他的何欣怡道:“何主任,就這么連話都不讓說就把他們打發走了?會不會有點······”
何欣怡道:“這種事在這里就是扯上十天半月也扯不清。現在不是談詳細內容的時候,而是要體現我們的決心,把大的原則迫使法國人低頭,并把四戰區想得到的東西先拿到手。后續的事誰愿來談都行。”
林道庸端手作揖道:“何主任巾幗不讓須眉,鄙人十分佩服!何主任看這件事需不需要向李總指揮和長官部報告。”
何欣怡道:“算了!已經半夜了,等明天有了結果再說,不然我們都休息不成了。林軍長,今天我幫了你的忙,明天你可得安排我最先到達河內。”
林道庸苦著臉道:“何主任,晚一個小時,不!晚半個小時行不行?雖然法國人不一定抵抗,可是我們還是隨時要裝備投入戰斗。”
何欣怡起身道:“十五分鐘。林軍長不要忘了,我可是戰區全權代表呦!好了,我得回去休息去了,林軍長請留步!”
何欣怡雖然這樣說,但林道庸還是把何欣怡送到了外面的馬路上,并讓之前的那個處長帶了幾個人護送何欣怡會旅館。
“這個何大小姐和謝長官真是天生一對,膽子都大到天上去了!連這么重要的事都敢自己做主,今天真正領教了!不過明天法國人要真是低頭簽了字,自己不是也可以分得一份戰功之外的榮耀?嗯,一定要很好的配合何大小姐把這件事辦好了!”想想一個多小時內的這一系列事,林道庸一邊感慨、一邊盤算了起來。
二十九日早上六點五十分,新二軍才從北面和西面兩個方向,同時開始了向法國印度支那政治中心河內的最后進軍。
何欣怡帶領的由一輛裝甲車、一輛粵豹、一輛粵虎、一輛通訊車和一輛發電車組成的車隊,緊跟在了先頭部隊的一個坦克連、一個裝甲營和一個摩托化步兵營的后面,其身后是更多的一眼看不到邊的機械化和摩托化部隊。
沒過多大一會兒,華南空軍的戰斗機和攻擊機也出現在了天空中。
在中國軍隊前進的道路上,不時可以看到沒有攜帶武器的法軍和南安軍在驅動百姓加固橋梁和道路,對隆隆駛過的中國軍隊的車隊或是一臉恐懼、或是表情茫然。
看來何欣怡昨晚帶有通牒性質的警告起到了作用。
上午八點二十分,新二軍北線先頭部隊順利通過紅河大橋,率先抵達了河內市區的邊緣,并立刻布置好了突擊陣型。
陸續到達的后續部隊一部在紅河北岸建立了縱深陣地和炮兵陣地,另一部分則在紅河南岸迅速向兩翼展開,對河內實行半環形包圍。
“趕快啟動設備,與前敵指揮部和廣播電臺溝通聯系,保證九點鐘準時播報戰報!”何欣怡跳下粵豹便向手下人員喊道。
在異國首都(姑且這樣稱呼)播送戰報,對何欣怡等人來說無疑是一個極大的刺激,于是便各自緊張的忙碌開了。
十幾分鐘之后,前敵指揮部的明碼電報便發到了何欣怡的手上。這類即將播出的戰報沒有什么可保密的內容,使用明碼可以節省很多時間。
由于從昨晚四戰區的戰報中已得知中國軍隊距河內只有四十公里,人們便預料到了今天上午會有重要消息傳來,于是到了將近九點的時候,中國內地的官員、軍人、學生、市民、職員、甚至包括了部分工廠的工人,等都不約而同的等在了廣播和收音機前。
五分鐘的軍樂曲過后,到了九點整,廣播中如期傳除了何欣怡優雅和圓潤的聲音,“各位聽眾上午好!我現在首先要告訴大家所最關心的一件事。我和四戰區部隊已于八點二十分通過了紅河大橋,現在我和我的同事們正在即將進入河內市區的地方向大家進行播音。前方指揮員告訴我,四戰區部隊已做好一切準備,隨時可以向河內發起攻擊。但由于我們不愿意看到河內被戰火毀于一旦,不愿意見到更多的生靈涂炭,所以我軍向法國印度支那殖民總督下達了最后通牒,限其在上午十點三十分之前下令停止一切抵抗、并接受四戰區所提出的保持印度支那穩定的有關建議。在這期間,我們將隨時向各位播出最新的消息。下面我為大家播報第四戰區昨天晚上至今天早上的有關戰報······”
與歷次情況一樣,當何欣怡將主要的內容播送完畢后,人們就已經沸騰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