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瑞卿剛一走,謝昌云住的房間外面就加了一個崗哨,紅一師師長李聚奎也親自過來查看了房間里的陳設(shè),并指示師部管理員要在屋子里放一個炭盆、再加一床被子、并配一個戰(zhàn)士當勤務(wù)員。
謝昌云當年的名氣李聚奎也是聽熟了的,而且一師去二師教導隊學習過的那些班排長回來以后確實表現(xiàn)得都相當出色,更讓人高興的是一師下午也開始按每人一雙領(lǐng)取謝昌云送的膠鞋。所以,安排停當之后,李聚奎不免說了幾句感謝話,然后也坐下來和謝昌云聊了一陣,其言語中也不斷帶出了對中央目前軍事指揮上的不滿。
這兩天謝昌云也逐漸聽出些味道來了。紅軍指戰(zhàn)員們的不滿和怨氣,還遠涉及不到什么路線問題和中央領(lǐng)導層的改變問題,甚至連同樣負有軍事指揮責任的周恩來和朱德都不提,而是將矛頭單純的指向了共產(chǎn)國際派來的那個軍事顧問李德身上。
道理很簡單:以前我們自己干,幾次反圍剿都打贏了。而你這個洋人一來,僅指揮了這么一次反圍剿,就敗得如此慘烈,竟連紅軍的老窩都丟了。
同時謝昌云也明白了,接下來遵義會議的重點只能是解決軍事指揮的問題和當前的出路,并使毛澤東能夠參與到黨內(nèi)最高領(lǐng)導層和最高軍事指揮中來,獲得一定的話語權(quán),而談?wù)撈渌鼏栴}還為時尚早,一切的是非,都必須等到中國共產(chǎn)黨人依靠自己的力量擺脫了絕境、并獲得更大的發(fā)展之后才能辨清。
據(jù)此,謝昌云認為以后一個時期自己所能參與的,主要就是協(xié)助毛澤東把紅軍和中央盡快帶出險境。
目前,生存才是黨和紅軍第一位的任務(wù)!
紅軍攻占遵義之后的第三天,由于見到了紅軍態(tài)度文明和藹、絕對不騷擾百姓和普通商家,連買菜買鹽都要當場付錢,所以遵義街頭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大部分的商鋪都開了門營業(yè),市民們也都走出了家門去觀看紅軍的宣傳演講。
謝昌云帶著兩名戰(zhàn)士把遵義新城老城都轉(zhuǎn)了個遍,他遠遠看見那家貨棧已在營業(yè)、不過門口還站有幾個持槍的紅軍,看來物資都還存在里面。
一軍團這點做得很明智。如果剛占領(lǐng)遵義就大批量的從商鋪往外搬運物品,不管這些物品的來源如何,看到都會引起市民以及商戶們的**。
謝昌云沒過去,而是讓一個戰(zhàn)士去打聽一下里面原來住著的幾個外地人怎么樣了。
戰(zhàn)士去不一會就回來報告道里面的四個外地人正在打牌,其中有兩個還叼著煙卷呢!
“這幾個家伙過得還挺自在!”謝昌云笑了笑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又過了一天,中央縱隊終于進入了遵義。不一會,就有一名干部和一名警衛(wèi)員模樣的戰(zhàn)士小跑著來一師師部找到了謝昌云,說是毛主席馬上就想見他。
謝昌云一聽什么都沒顧得上帶,放下了手中的書就跟著兩人走了。
毛澤東和幾位領(lǐng)導共住在一個四面是兩層閣樓、中間帶天井的宅院里,大門口還設(shè)有一名持步槍的衛(wèi)兵。謝昌云還的得好幾十米遠,就看見了賀子珍在院門口往這邊撩手探望。
賀子珍可能是一下子不敢辨認軍裝外面套著皮夾克、已經(jīng)長成大人了的謝昌云。而謝昌云卻毫不遲疑的連聲喊著“賀嬸娘”飛奔了過去。
聽到喊聲,賀子珍終于判定了對面跑來的那個年輕紅軍就是謝昌云,于是緊走幾步叫了聲“云伢子!”便接住了撲入懷中的謝昌云。
年齡也才二十多歲的賀子珍對謝昌云有一種似母似姐的感情,現(xiàn)在自己的一家連同兩歲的兒子全都留在了蘇區(qū)命運難料,此刻見到了謝昌云,也就把他當作了最親的人而淚雨傾盆。
好在是知道毛澤東還在里面等待,賀子珍和謝昌云簡述了幾句離別之情后,就擦抹了眼淚領(lǐng)著謝昌云往院內(nèi)走去,剛一進院門就大聲喊道:“潤之,潤之,云伢子來了!”
院子里面有好幾撥警衛(wèi)員和勤務(wù)員在分別忙碌著,一看就知首長們是剛才入住,連行李都沒有完全安頓好。
聽到了賀子珍的喊聲,院子里樓上樓下的人都停了下來,把目光投向了著裝別具一格、被賀子珍用一只手牽著走進來的謝昌云。
而毛澤東聞聲則疾步從二樓的屋內(nèi)走出,到了能看到天井的外廊上就大聲問道:“云伢子在哪里?快讓他上來!”
賀子珍剛放開了謝昌云的手,就見謝昌云一路跑著就上了樓梯。
“毛主席,紅軍戰(zhàn)士謝昌云歸隊,現(xiàn)在前來向您報到!”謝昌云跑到毛澤東面前停下來就是一個立正敬禮。
“好啊!好啊!回來的正好!”毛澤東一雙大手同時握住了謝昌云的兩只手上下?lián)u動道。
“正好”這個詞的含義只有師生倆人心里明白。
“毛主席,您廋多了!”謝昌云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毛澤東道:“吃不香睡不著呀!稼祥同志,你們不要看稀奇嘍!我現(xiàn)在要見財神,好弄些錢來打牙祭!晚上都到我這里來。昌云剛從外面回來,稀奇的事情肯定不少,我們就來個口福耳福一起享受。”
跟上樓來的賀子珍聽了道:“潤之,那里有你這樣一見面就伸手要錢的?還不快讓云伢子進去,你們坐下來說個夠。”
一進屋,謝昌云就趕緊將夾克里剩余的三塊銀元都掏了出來遞給賀子珍道:“嬸娘,我身上就留了五塊銀元,給了昌華二塊,剩下的都在這里了。”
賀子珍道:“正好,我趕緊讓人去買些酒菜和香煙來,等發(fā)了生活費再還你。云芽子,你見到三伢子了?”
毛澤東身上從不裝錢,而賀子珍原攢下的的幾塊銀元臨離開蘇區(qū)時都給了妹妹賀怡,用來撫養(yǎng)無法帶走的兒子毛毛,害得毛澤東到后來連抽煙都要四處打秋風。
謝昌云回道:“前兩天見的昌華,他很好。嬸娘,這幾塊銀元你就收著,我有地方弄錢,等會兒勤務(wù)員上街的時候拿我寫的條子再去取點來。”
見謝昌云說完真的掏出筆和筆記本寫了起來,毛澤東笑道:“我說嘛!云伢子就是財神,不過也是個清官。送出來好幾十萬,自己身上就留了五塊。云伢子,坐下來說說你在外面是怎么賺錢的。”
毛澤東和謝家的人從不見外!
坐在兩把精致的竹椅上,中間隔著一盆炭火,一旁擺著一張不大的方桌,桌上放著兩個搪瓷茶杯,還有毛澤東的一盒香煙和一盒火柴,謝昌云就把離開蘇區(qū)以后的主要經(jīng)歷都如實的向毛澤東一一道來。
主要的事情謝昌云都沒有向毛澤東隱瞞,尤其是與王如中、黃暨祥、何其軒、還有粵系之間關(guān)系的發(fā)展,還是現(xiàn)在說透了更好,以免留下后患。當然,這也有利于毛澤東將來對全局的把握。
所以,看似師生兩人間的邂逅閑談,但其內(nèi)容的重要性卻是非同一般。
毛澤東極認真的聽著謝昌云的講述,并時而隔著薄薄的煙霧打量著這個兩年多不見的得意門生,想到他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獨自闖出了一片天下,心中不免激蕩澎湃。
謝昌云正說到中間,紅軍總供給部的部長領(lǐng)著兩個人進來了,向毛澤東報告說是奉了周總政委的命令,前來請示對謝昌云帶來的那些物質(zhì)和銀元應(yīng)該如何分配?
毛澤東心情大爽的搖搖手道:“這些事我就是外行嘍!還是請恩來同決定為好!”
這些事如按以往的慣例,確實問不到毛澤東這個被閑置的中華蘇維埃政府主席這里,但由于這批物資是謝昌云帶來的,而毛澤東又在先前的黎平會議上再露鋒芒,所以這次就要另當別論了。
顯然,對于丟光了幾乎全部的家當、沿途所經(jīng)又都是貧瘠之地的紅軍和中央來說,謝昌云的雪中送炭無疑為毛澤東增添了說話的砝碼。
而對于謝昌云所說的事情,毛澤東雖然一時還沒有完全吃透其潛在意義,但他在聽完謝昌云的敘述之后,還是迅速的做出了一個結(jié)論:自己的這個學生已今非昔比,憑他所做出的那些難以置信的業(yè)績,證明了他具有全方位的才干和在任何環(huán)境下獨創(chuàng)局面的能力。
因此毛澤東表示道:“昌云啊!你說的這些事情相當重要,要盡快的向恩來同志單獨匯報一下。另外晚上我再把朱老總、聞天、稼祥他們幾個請過來坐坐。別的就不要多談了,你就把你了解到的外面的情況對大家講一講。政治局又要開會了,這些對大家會很有幫助。如果敵情沒有特殊變化,我們在遵義還會住上一段時間,你現(xiàn)在也沒有具體的位置,就不要住在別處了,今天就搬到我這里來。”
謝昌云道:“老師,我還是想盡快的回一軍團去,最好能到四團,哪怕當戰(zhàn)士從頭做起都行。”
毛澤東擺下手道:“這件事不急,工作早晚是要安排的,等你向恩來同志匯報了和中央開完會以后再說。這幾天你就在我這里休息,也陪著子珍收收東西和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