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翠芬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饒是她臉皮厚，但在這么多人的譴責下，一張老臉還是掛不住了。

“看就看！反正我手里的借條是真的，誰看我也不怕！”

說著，她探手從衣兜里將疊好的借條又拿了出來，仍同先前那般，展開兩手捏住，放在自己胸前。

“看清楚了，借條是真的，半點問題都沒有。”

肖芒仔細看了借條兩眼，心里有數了。

她冷笑了一聲：“你確定真的半點問題都沒有？”

“有什么問題？”

韓翠芬表面強作鎮定，其實心臟已經砰砰直跳了。

“日期。”肖芒緩緩說道：“借條上有日期，如果按照這個日期去查韋蘭英父親的病志，我想應該能知道以他當時的狀態，是否能夠簽署類似借條這種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

肖芒一句話說完，周圍的紛雜聲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詭異的安靜。

啥意思？

在場眾人面面相覷。

韋蘭英是最先反應過來的。

“你是說……你是說……”

她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不過肖芒卻很清楚她想表達的意思。

肖芒輕輕點了下頭。

“對，如果按照借條上的日期，當時你父親正處于頭腦不清醒狀態，那么他簽署的任何文件都不具備法律效力。”

嘶。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不盡相同，有震驚的、狐疑的、茫然的、贊許的，還有敬佩的。

而韋蘭英和關夢，則是驚喜中還帶著點半信半疑。

肖芒心里輕輕嘆了口氣，這個年代人們都還掙扎在溫飽線上，除了吃飽穿暖，很少有閑工夫去考慮其他。況且這時候信息極其閉塞，了解法律的途徑十分有限，普通老百姓的法律意識不僅僅是淡薄，簡直就是沒有。

更何況周邊圍觀者全部都是附近的居民，他們是生活在這里的城市最底層者，生活都難以為繼，根本不可能去了解什么法律常識了。

而韋蘭英和關夢，兩個年輕的小姑娘，法律意識也不強，所以才會被韓翠芬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就給糊弄住了。

“你……你別胡扯！”

韓翠芬聞言立時變了臉色。

“我有沒有胡說，現在大家一起去派出所不就知道了。”

一聽肖芒說要去派出所，這回韓翠芬是真的怕了。

先前韋蘭英提出去派出所解決時，她根本是不屑一顧的。可現在這話從肖芒嘴里說出來，她卻嚇得腿都打哆嗦了。

韓翠芬上回已經領教過這姑娘的果決和厲害，此刻肖芒篤定的語氣著實讓她心驚肉跳，萬一她說的是真的……

韓翠芬沉默了半晌，不大的眼睛眼珠滴溜溜轉了半天，內心做著激烈掙扎。

“還有，如果借條真的沒有法律效力，你借出去的七百塊錢，也別再想拿到手了。”

肖芒又補充了一句。

韓翠芬徹底傻眼了，最后這句話終于讓她迅速的下了決心。

“好了好了，只要韋蘭英今天能還上錢，嫁進我家的事就算作廢。”

雖然不情愿自己籌劃了許久的事，因為一個女孩的插手而付諸東流，但比起去派出所弄個雞飛蛋打，好歹她得把錢拿回來。

總不能人財兩空吧。

如果真的人財兩空，那她也豁出去了，非得和韋蘭英家拼個魚死網破不可。

誰也別想撈著好。

“你等等，我們商量一下。”

說著，肖芒拉過韋蘭英和關夢，把她們兩個拽到一邊，商量起來。

“肖芒，你剛才說的是真的？還是在嚇唬她？”

關夢不安地問著。

“當然是真的，這點你不用懷疑。”

“那我們直接去派出所告她，豈不是連七百都不用還了，還需要商量什么？”

關夢眨眨眼，不解地問道。

“是，我們的確是可以這么做。但你看韓翠芬視財如命的那個樣子，而且依照她今天的小人行徑，如果真讓她吃了那么大個虧，你以為她真的能就此善罷甘休嗎？韋蘭英一家以后還要不要在濱城待了？還不如把錢給她，永絕后患。”

肖芒搖搖頭，直接否定了關夢的想法。

關夢愣了下，接著頓時醒悟。

她居然沒有想到更深的一層，還是肖芒考慮的周全，想得長遠。

韓翠芬是什么樣的人，她們太清楚。先前韋蘭英欠了她的錢，以韓翠芬的為人她們都猜到她不會善罷甘休，但卻萬萬沒想到她居然能想出讓韋蘭英嫁給她的傻兒子來抵債這種惡毒的點子。

按說她和韋蘭英該更了解韓翠芬的，可她卻沒想到這一層，肖芒卻想到了。

想及此，關夢不由朝肖芒投去一個敬佩的眼神。

通過之前在生產小組時對肖芒的了解，關夢就明白自己這個學妹很不簡單，否則今天她也不會單單找上肖芒來幫忙。

但通過今天的接觸，關夢才發現，肖芒的眼光和能力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想，不論是在做生意上無與倫比的天賦，還是輕松識破她曾經的出賣，或是三言兩語化解眼前的危機，都讓她深深地折服。

“我覺得肖芒說得有道理。”韋蘭英接話道，“可……可讓我今天一下子拿出七百塊錢來，我實在是拿不出來。”

說完這番話，韋蘭英第一次露出難為情的神色，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

“別灰心，再湊湊。”

關夢邊說邊翻自己的包，最后掏出一把零鈔出來，她一張張捋整齊，數了數，可也只有幾十塊而已。

完全是杯水車薪。關夢也臉色沉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