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工人的一席話,讓肖芒了解到國營食品廠眼下的危機。
肖芒心中感觸頗深,堂堂濱城行業第一的食品廠,竟然這么快就要轟然倒塌。
不過那位高副廠長,倒是位人才,要是能把他挖到童樂來,倒是挺不錯的。
有了這個想法,肖芒便打算等正式簽合同的時候,順便探探高原的口風,看看有沒有可能短期內將他爭取到童樂來。
國營廠留不住的人才,他們童樂勢必要拿下。
濱城市精神康復醫院。
望著坐在自己辦公桌對面,一臉寒霜的俊美青年,孫院長不由抬手抹了把額頭冷汗。
“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您想把您母親接走。的確,她最近的精神狀況越來越穩定,基本已經康復,想接回家調養身體沒什么問題,不過……”
孫院長頓住,為難地搓了搓手。
“……不過您看要不要知會盛部長一下,畢竟當初您母親是盛部長親自送到我們院里來的,如果不告訴他,過后問起來我們也實在不好交代。”
“不必。這么多年,你見他來看過我母親一次嗎?”
盛彬微垂下眼,濃密的眼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恨意。
他語氣涼涼地道:“所以,不必擔心,就算他知道了也不會怎樣。更何況,他根本也不會問起來的。”
孫院長躊躇半天,瞧見對面青年越來越陰沉的臉色,胸口突突直跳起來,最后一狠心,拍了板。
“好,咱們現在就去辦出院手續吧。可萬一盛部長要真的問了……”
盛彬唇角微勾:“放心,到時我自然會一力承擔下來。”
孫院長這下才算是最終放下心。
下午的軍區大院,無比的安靜,只有遠處似有若無的訓練聲傳來。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靠在譚家院門前。
車門打開,盛彬從里面迅速走下,接著他打開另一邊車門,并從里面小心翼翼地扶出一位瘦削憔悴的女人。
女人臉色蒼白,瘦得兩頰深深塌陷下去,但依然掩飾不去她曾經風華絕代的美貌。
母子兩人站在一處,仿若一副絕美的人物畫卷在眼前緩緩展開。
“媽,您小心點。”
盛彬邊扶著母親譚蕓薔往院子里走,邊小心叮囑著。
“嗯。”
譚蕓薔含糊不清地應著,失神的眼睛直勾勾盯著面前的小樓,神情先是茫然無措,隨后似乎被勾起久遠回憶般,眼神中慢慢注入神采。
“回……家……了。”
她開口,久未發聲的嗓音暗啞滯澀。
“是。您終于回家了。”
盛彬眼角微微發紅,不過很快他又恢復正常。
就在兩人剛走到院門口時,盛彬突然止住了腳步,譚蕓薔不解地扭頭朝他看過去。
“媽,有件事我要提前和你說一下。”
盛彬說著,朝母親身邊靠過去,將頭倚在她的肩上,壓低的聲音落在譚蕓薔耳畔。
“媽,我有了心愛的女孩,我就要結婚了。”
他唇角揚起,露出一個帶著甜蜜的微笑。
“這件事我只告訴你,先不要和家里其他人說,好么?”
譚蕓薔呆呆看著他,頃刻,她好似終于弄懂了兒子的話一般,咧嘴笑了,同時手緩緩伸出,輕輕撫上兒子的額頭,溫柔地將他額前細碎的頭發捋到一側。
盛彬目不轉睛地望向自己母親,連片刻的眨眼都不愿,生怕錯過這讓他心悸的一幕。
有多久了?
他早已記不清到底有多久,母親沒有這樣溫情的一面。
多少年來,他午夜夢回,都是當年被母親瘋狂撕咬抽打的場景。
到底沒忍住,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盛彬緊咬嘴唇,將頭埋進母親肩頭。
良久,當他再次抬頭時,已經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緒,眼中再無半點淚水。
倒是一直站在后面,停好車歸來的吳波,望見眼前一幕,止不住老淚橫流。
“媽,我們進去吧,別讓外公他們等太久了。”
接母親出院的事,盛彬已經和外公以及大舅一家打好了招呼,未來,母親也會在娘家長住下去。
一想起他現在所謂的那個家,早已沒有了母親的位置,一道濃濃恨意劃過盛彬的雙眸。
媽,您等著,早晚有一天,我要為您討回公道。
譚家客廳里,超乎尋常的安靜。
譚家老爺子端坐在客廳,一臉肅穆。
譚柏光坐在他身側,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表情。
只有譚柏杰,不安地坐在邊上,離兩人老遠,一會偷眼看看爺爺的臉色,一會兒朝窗外的院門處看過去。
“爺爺,要不我去迎迎我小姑他們吧。”
'小姑'兩個字落在譚老爺子耳中,他本就黑沉的臉色,更是陰郁了幾分。
“都給我坐著!誰也不許去!讓她回這個家,已經是我的底線,還想去迎?怎么,要把她當功臣供起來不成!”
老爺子越說越氣,最后一掌拍向沙發扶手,把扶手拍得震天響。
譚柏杰不由瑟縮一下,在爺爺的威嚴壓迫下,他再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看來當年小姑鬧出離婚,爺爺到現在那口氣還沒下去呢。
這可愁死他了!
他爸有事回不來,只匆匆交待他一句看好爺爺和小姑,不要讓爺爺對小姑發火。
就爺爺的倔脾氣,他能管得了?
他爸也太看得起他了。
譚柏杰求救的視線落在大哥身上,希望大哥好歹能出個聲,言語一句。
奈何,他把眼睛都快瞪瞎了,他大哥譚柏光都沒朝他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