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肖芒領鄭啓航去了生產車間。
最近兒童營養奶銷售如火如荼,車間人手本就不夠,馮姐見廠長領著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來,樂得合不攏嘴。
馮姐給鄭啓航安排了給奶箱封口的活兒。
看著這位未來全國知名的心外科權威,正在自己廠裡上上下下搬著紙殼箱子,肖芒頓覺暴殄天物,有種深深的負罪感。
她悄悄將馮姐叫到一旁,簡明扼要地說明了鄭啓航的身份,表明是自己朋友,假期來打短工,別給安排太重的活兒。
馮姐擠擠眼,一迭聲表示明白了,肖芒這才放心。
離開車間,她才發覺這一小會兒功夫,胡玲娟不知跑去了哪裡,到處都找不見人影。
找了半天,纔在廠區一處僻靜的角落裡找到她。
胡玲娟蹲坐在牆邊,一個人正在發呆。
“這是怎麼了?”
肖芒坐到她身旁。
胡玲娟看了她一眼,眼神既迷茫又困惑,還帶著點失落。
“肖芒,你說……鄭啓航他要打工賺錢,是不是爲了還給我衣服錢?可那件棉襖本來就是我撕壞的,真的用不著他還錢的。”
原來是爲了這事。
就因爲鄭啓航一句話,就躲到這裡自己一個人難受?
肖芒心裡一動,這妮子……該不會是對鄭啓航動心了吧?
她猛瞧了胡玲娟幾眼,別說,跟那愣木頭還蠻有夫妻相的。
雖說鄭啓航眼下是落魄了點,可那絕對是一隻正冉冉升起的‘績優股’,雖然脾氣擰巴了些,但能看出來本性很好,胡玲娟這麼純良的性格,跟他正般配。
樂見其成的肖某人,目光閃了閃。
“玲娟呀,你不想要他的錢,怎麼不當面去和他說?”
“啊?”
胡玲娟目光怔忪,片刻後原本泛白的臉頰驀然浮上點點紅色,雙手也不自然地揪緊衣角。
“我……我……”
“我什麼我呀,有想法就去說。”
“他老沉著一張臉,我怕……”
“怕什麼呀?再說那不叫沉著臉,那純屬面癱,直接無視就行了。”
“面癱?”
這名詞對胡玲娟來說太過新鮮,她一時有點懵。
“反正你用不著怕他,鄭啓航那個人本性還是挺好的。”
“這我知道……”
胡玲娟低頭小聲道。
肖芒一瞅,嘿,更有戲了。
她心思一動,故作沉重地嘆了口氣。
“其實說起來鄭啓航也挺可憐的,有家歸不得,只能窩在咱們廠,真挺委屈他的。他一個大男人,自己料理生活,也不知能過成啥樣。我有心多幫幫他,可你也知道最近廠裡有多忙,我也實在分身乏術。”
邊說她邊覷著胡玲娟的臉色。
見對方眼底果然泛起了心疼之色,她明白時機已到,便鄭重拍了拍胡玲娟的肩膀。“所以,我決定,這段時間廠裡就派你照顧一下他的生活。”
“啊?”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令胡玲娟呆滯住了。
“怎……怎麼照顧?”
她磕巴著問。
肖芒嚴肅臉故作沉思狀:“比方說,咱們廠那宿舍實在有點簡陋,雖然今天添了不少東西,不過肯定還有遺漏的。你再多去看看,缺什麼直接上後勤領,後勤也沒有的,開張條子讓後勤主任簽過字,去找財務領錢買。
總之一定要記住,毛主席他老人家說過,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鄭啓航能不能在咱們廠感到溫暖,就全看你的了!”
說完,她又大力拍了胡玲娟一下,給了她一個充滿鼓勵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在說:胡玲娟同志,黨和人民把艱鉅的任務交給你,相信你,你能行!
胡玲娟嘴脣動了動,最後什麼也沒說,顯然是默認了。
‘送溫暖’的工作任務纔剛安排完,杜經理手下的一名銷售人員,就氣喘吁吁的跑來找她。
“廠長,可算找到你了,杜經理讓你快回辦公室,有急事!”
肖芒匆忙趕回她的辦公室,杜寶良已經焦急地在門口轉圈圈了。
一見肖芒,杜寶良急忙迎了上來,只看臉色,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情。
“錦食又有新動作了。”
“什麼動作?”
“他們也效仿咱們,推出了‘有獎競答’活動,不過獎項更豐厚,一等獎十名,獎品是十二寸熊貓牌電視機一臺。二等獎五十名,獎品是萬江牌洗衣機一臺。”
“等會兒,洗衣機?”
這年頭洗衣機就出現了?
肖芒在前世的記憶裡認真搜尋了一遍,怎麼也沒想起來八十年代初就有了洗衣機。
或者當時她一直待在平海,孤陋寡聞了。
“是萬江廠研製出的新品,能幫著洗衣服的。我在百貨見過,就這麼一個大罐子,旁邊帶個搖柄,把衣服裝裡,再倒上洗衣粉,用手搖十五分鐘……”
杜經理正比劃著,肖芒剛拿起茶缸喝了一口水,差點沒全噴出來。
手搖的?
還十五分鐘?那手不得搖斷了。
這什麼奇葩玩意兒!
難怪前世沒聽說過,估計沒多久就被半自動洗衣機給代替了吧。
“三等獎是什麼?”
肖芒接著問。
“三等獎一百名,獎品是揹包一個。據說是外國貨,款式很新,國內沒見過。”
杜經理頓了頓,又繼續道:“還有鼓勵獎若干,獎品是錦食的產品。”
肖芒點點頭:“錦食真是大手筆,這麼一個活動搞下來,光獎品就得幾萬塊。”
杜寶良接話道:“我也找人私下裡打聽過,據說錦食有外國企業注資,總經理也是外籍華裔,家裡財力雄厚,背景不簡單。”
外籍華裔?
難怪當初見楚謙,總覺得做派有些特別,現在想想,的確和國內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