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仁,不能給!”
就在劉桂珍以為這筆錢就要到手時,突然,黃家仁的老婆,那個一直在邊上冷眼旁觀的小梅,突然沖了上來,一把奪過了黃家仁的錢包,緊緊攥在手里,擺出了不給錢的架勢。
“哎,哎,我說你這臭女人,你家男人辦事,輪得到你來幾幾歪歪嗎?喲,還真看不出來,黃經理是個怕老婆的。”
看到黃家仁正在數錢之時,錢包突然被他老婆搶走,劉桂珍一顆心啊,就象志愿軍千辛萬苦上了甘嶺之后,突然發現,原來自已是被包圍了一樣,頓時從天堂掉到了地獄。
怒火萬丈的劉桂珍,哪能看到65元這筆巨款被那女人一個舉動破壞了,當即指著女人的鼻子罵開了。
“喲,這是怎么回事啊?大晚上的誰在這里罵架啊?”
“家仁,這兩個女人,和你什么關系啊?找你討錢?”
“聽說黃家仁工地上工資發不出來了!”
“啊?是不是要倒了?”
……
被劉桂珍尖叫怒罵引來的鄰居和看熱鬧的路人,紛紛圍攏過來。這個時候,正是吃完晚飯,有人開始出來散步的時候。
在精神文化生活貧瘠的這個時候,但凡有點熱鬧的舉動,都會引來大批圍觀者。
大家毫不吝惜豐富多彩的語言,充分地自行腦補,對發生熱鬧的原因細究分析、品頭論足。
一場有質量、有內涵的罵架,足以讓圍觀者議論上一周,甚至一個月更長。
主要是人們實在太無聊了!
黃家仁當然明白這些圍觀的認識的、不認識的人的品性。
再加上被劉桂珍罵到了臉上,他這個名頭響當當的大經理的臉實在掛不住了。
65塊錢,劉桂珍雖然看得比磨盤大,但對他來說,就是濕濕碎。現在他工地生意紅火,一年不進賬個十幾萬就沒完。
在鎮上的人還不知道有錢人是什么滋味的時候,黃家仁已經率先在老宅基地上翻建起了這幢鶴立雞群的小洋樓。
周圍的鄰居和親戚朋友,都很羨慕黃家仁的生財有道。作為遺腹子,過去他家窮,社會地位不高。
現在有錢了,長臉了,過去看不起他的人,也開始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所以黃家仁特別注重臉面。
現在為了65塊錢,被人找上門來不說,還被指著臉罵。黃家仁不由一陣怒火中燒。
不過,他此時生氣的對象并不是劉桂珍母女倆,反而是被劉桂珍這么一罵,覺得錯都在自家老婆身上。
本來,錢給了劉家母女就沒事了,這個蠢女人,還非得把錢搶過去不給。
黃家仁原本也沒覺得自家女人護著錢包的事有什么不妥,女人護家財是好事。
可是不得不佩服劉桂珍的是,她的罵架雖然狂暴如閃電,但卻也有入腦入心的洗腦作用。
黃家仁被他上一世的丈母娘一罵洗腦了!
趙菲并沒有勸阻母親,以她對黃家仁的了解,這一刻突然領悟了為什么黃家仁方才要給錢,還不是為了面子。
他要面子,就故意污損他的面子,讓他下不來臺,他就服軟了。
果然惡人還需惡人磨啊。
聽著周圍群眾的議論,黃家仁的臉掛了下來,他上前一把搶過老婆手里的錢包,氣恨恨地道:
“男人做事,女人走開!”
“喲,這才是男人做事的樣子!”
“家仁,果然是男子漢大丈夫啊!”
其實,圍觀的人,早就對黃家仁憑空暴富,存著嫉妒之心,此時見黃家仁自家人起了內訌,大家無不幸災樂禍地跟著起哄,巴不得他們夫妻鬧得越厲害越好。
黃家仁根本就沒聽出來,圍觀群眾起哄之下包藏的“禍心”,他甚至覺得此言此舉果然大漲面子。
于是他搶過錢包,把自家女人用力一甩,也不管她會不會摔倒,就從錢包里拿出一卷十元的鈔票,塞到劉桂珍手里,道:
“該結的工錢肯定要結,哪有那么多廢話,拿去吧!”
黃家仁的神情,有著趙菲熟悉的故作大方,還有大方之后那種恩賜別人的滿足。
原來,黃家仁對外人是這么慷慨大方。
趙菲心內暗暗冷笑,不過,她明白,黃家仁的這種大方,是建立在樹立他“有錢人”的形象基礎上。
見好就收吧!
趙菲心中暗笑,拉了下劉桂珍低聲道:
“媽,快走吧!不然一會那個女人又撲過來搶錢了!”
劉桂珍接過那卷鈔票,當然知道數額肯定大于65元,心中正在高興,聽女兒這么一提醒,覺得也對,便笑嘻嘻地對黃家仁道:
“黃經理,你大人有大量。今后的生意,肯定能廣開財路,錢源滾滾!我們先走啦!”
見劉桂珍得意,黃家仁身邊的女人做出一副要暴動的樣子,幸好被黃家仁及時扯住了。
如果這種情形還不走,那就是傻了,劉桂珍拉起趙菲,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回到家,劉桂珍在廚房的燈光下,數了下黃家仁給的鈔票,喲,110元。
劉桂珍簡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于是粗短肥胖的手指頭沾著口水,又細細數了一遍,果然是110元沒錯。
劉桂珍的眼里都要放出綠光了,這可是平白賺了快50元啊!快抵得上她一個月的工資了。
她喜孜孜地看了眼正在吃飯的女兒,頓時眼光柔和了許多,心內暗道:
看來這個女兒,還是個福將啊!
趙菲吃完飯,把碗筷一收拾,便回屋里去做作業了。趙蘭和趙國智早就把作業做完,正在復習功課呢。
廚房后面的加蓋空間,還在去濕階段,趙民生從大舅子那弄了些廢棄的邊角木料,正琢磨著如何用這些木料,打張書桌還有書柜、椅子什么的。
趙民生還挺心靈手巧的,除了會蓋房子,打個簡單的家俱他也在行,家里桌子凳子,都是趙民生自已弄起來的。
現在人的DIY,可不是出于興趣,那是物質貧乏之下的一種無奈選擇。
當然,如果手藝好、喜歡琢磨的人,也很讓人投入其中。趙民生已經達到了這種境界。他經手做的桌椅,都還挺結實、實用的。忙完了加蓋空間,他就忙著弄家俱了。
見兩個弟妹還都老實,趙菲放心多了。再有不長的日子,就要和他們分開了,要是能在這段時間里,養成他們學習自律的習慣,她就不用擔心他們讀不好書。
把功課都弄完,姐弟仨才躺在床上聊天。
這么多孩子住一間房,看著有點不可思議,但在農場,這種情況卻是很普遍。
大家按規定只能分到一套免費的公房,至于你家有多少人,農場是不考慮的,自已想辦法裝下吧。
所以,孩子多的,就得許多孩子擠一間。經濟條件好的,可以買雙層鐵架床過渡一下;
經濟條件不好的,就兩三個孩子擠一張床上。
等孩子大了,擠不下時,就讓孩子橫著睡,一張床能橫著睡下三個十來歲的孩子。就這么擠擠塞塞的,大家還真這么解決了房子的使用空間問題。
趙家還好老大趙國強已經工作,基本不回家,不然現在的住房條件也著實困難。
姐弟仨人從小到大這么生活,都已經適應了。晚上睡前,能一起聊聊天,還挺熱鬧的。這是后來的獨生子女無法體會到的一種親情和愉悅。
九點前,大家準時洗漱入睡。
由于一天里發生了太多的事,什么劉艷跳樓、曾老師變臉追究她早戀、找黃家仁要債等等,趙菲雖然困極,但腦細胞卻有一部份是活躍的。
半夢半醒之間,她好象聽到后窗外有什么動靜。
是阿飄嗎?
她迷迷糊糊地想著,但四腳乏力,根本就抬不起身子去察看情況。在起也不起的念頭間掙扎了一會兒,隱隱聽到雞啼,人一放松,反而徹底睡沉了。
“啊!天啊,怎么這么多茶花?一束喲!”
趙菲在妹妹的驚叫聲中驚醒,她睜開眼睛一看,妹妹正把后窗打開,透過木欞,從后窗的窗臺上拿進一束茶花,臉上則露出了驚悚的表情。
“天,這花誰送的?哪個瘋子會去干這種事?”
趙國智一早被吵醒,看到這么一大束扎得整整齊齊的茶花,也驚呆了。
趙菲想起凌晨的時候聽到的動靜,便道:
“我在雞啼時好象聽到后面有響動!可能是那時候有人放在窗臺上的。”
“這人有毛病啊?昨天那朵花惹了那么多麻煩出來,還弄出一大束來?”
趙國智想到昨天姐姐受到的冤曲,一看到這花,氣就不打一處來,一把搶過妹妹手里的茶花,狠狠扔到了后窗外。
花束順著趙國智拋出的力道,在空中劃過一條拋物線,靜靜地落在后窗坡壁上。
可惜了這么漂亮的花!
趙菲也納悶,到底誰這么無聊,一大早地在窗臺上放這個。曾老師說,有男女之情,才會互相送花,呃,不會是誰對她們姐妹產生了非份之想吧?
趙菲想到這,嚇了一跳。
妹妹年紀還小,初一的學生,根本沒發育開,還象個孩子。如果有什么下手的目標,那就是自已了。
不會吧?
趙菲自問沒有招惹到誰啊?而且也沒有誰有對她感興趣的征兆。
真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趙菲的腦子一陣混亂,不科學啊,這事前世并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