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shí)出差錯的,是他腦中魂海。”
說到這里,賀蘭長鷹抬眼望向遠(yuǎn)處,目光穿窗而出,一時間不知落到了哪里。
“這世上,存在著七種極不尋常的超品魂海,分別是北斗海、封禁海、須彌海、琉璃海、霜華海、乾坤海和蓮臺海。”
“這些超品魂海一旦成長便極為強(qiáng)大,可以說,只要具備其中一種魂海,修煉起來都會勢如破竹,毫無障礙。”
“但是!”
“這些魂海有利自然也有弊!它們的弊端就是寶物自晦,在還未成長完整以前,反而會讓身具這些魂海之人,要么身體虛弱,要么神智不清,要么資質(zhì)奇差,甚至是病入膏肓!”
他邊說,邊慈愛地看了眼不明所以的小虎。
“我家琥兒所擁有的,正是其中之一,封禁海!”
“他從出生時起,身體就極為孱弱,無法修煉。他年幼時,甚至?xí)]日沒夜地頭痛不止!而且無法緩解!我們想一探究竟,但只要魂力進(jìn)入他腦中,卻都會被吞噬殆盡。只是那時我們并不知內(nèi)情,也不知封禁海就是如此,會吞噬掉一切闖入腦中的魂力、魂念或是其他事物。以至于琥兒長到五歲,我們?nèi)匀皇譄o策,只能眼睜睜看著琥兒一天比一天更加痛苦、更加衰弱。”
說到這里他又驕傲地笑了一下,“可是我家琥兒十分懂事,他看到我們?yōu)樗趩剩棵窟€會安慰我們,說爹爹媽媽不要難過,琥兒不疼……可是他又怎么會不疼?他還是個小孩子,嘴上這么說,腦門上還一個勁的出冷汗,嘴巴都被咬出了血,他怎么可能不疼!”
“那個時候,不論是我,還是琥兒的娘親,都恨不得能用自己去取代琥兒!好叫他不要那么痛苦!”
賀蘭長鷹說著說著,虎目微微含淚。
為他字里行間的一片愛子之情而動容,姚宣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姚俊才從來都是個軟弱怕事的性子,在家里都擔(dān)心天塌下來,可是在姚宣姐弟二人身上,他卻做到了為人父的全部。當(dāng)初家窮,他仍堅(jiān)持將姐弟倆送入初等學(xué)堂,只盼著孩子們不被耽擱。那時明明對嫡脈來人怕得不得了,他卻為了姚蓉娘的婚事挺身而出,拒絕對方。姚俊才的肩膀并不寬厚,卻自始至終都在努力地為他們遮風(fēng)擋雨。
這一刻,姚宣忽然很想快些回到風(fēng)妖府。
“正在那時,家中一直閉關(guān)的老祖終于出關(guān)。天可憐見,他老人家見到琥兒,一語道破了天機(jī)。我們這才知道,原來琥兒并非是生了什么怪病,也并非是不能修煉。他之所以會如此,全是因?yàn)樗@種奇特的魂海。”
“只是要讓封禁海能夠不再阻礙主人修煉,甚至予以輔助,我們還需煞費(fèi)苦心地去尋找各種藥材,用來煉制醒神丹。”
聽到這里姚宣臉色微變,難怪需要用到九葉元芝,原來小虎需要的竟是“醒神丹”這九品靈藥!
賀蘭長鷹若有所覺道:“你知道醒神丹?”
姚宣并不諱言:“聽說過。”
雖然是前世聽說的……
賀蘭長鷹不由地又高看他一眼,這少年處事不驚,待人接物信手拈來,方才還說起是太宇宗弟子,恐怕也是出身自哪家豪門才是。之前他父子二人懷疑這少年有所圖謀確是不該,當(dāng)然,具體如何總要再看了才知。
“天南海北的找了數(shù)年,我最終湊齊了藥材,也托藥師煉成了醒神丹。服下醒神丹后,琥兒因?yàn)榉饨5靡猿砷L,天分不斷突破,體魄也變得非比尋常。我們因此而喜出望外,卻忽略了家族中的另一些人。對于族內(nèi)資源如此傾斜,對于我賀蘭長鷹一脈又出現(xiàn)琥兒這般天才,他們早已心懷不滿。”
“這些人趁我外出,祺兒也不在家中,趁琥兒魂海還在成長,意識陷入沉睡,處心積慮地騙取了內(nèi)人信任,換了琥兒的藥,將他帶走丟在外面。”
“之后內(nèi)人差點(diǎn)因此失魂,臥床不起,至今仍在家中休養(yǎng)。這次我將消息傳回家里,恐怕內(nèi)人很快就能好轉(zhuǎn)。而我與祺兒則一直在外尋找琥兒下落,才得以在商管事那里聽說了琥兒的事情。”
“多虧了你,小宣。可以說你不僅救了琥兒,還救了內(nèi)人,你是我們一家的恩人,我得好好感謝你。”
姚宣忙道:“賀蘭伯伯言重了,聽您這么說,我也就放心了,還希望您以后更注意著小虎些,不要再讓他落單。”
賀蘭長鷹笑道:“家中不懷好意之人,都已被我和老祖宗給處理了。你不必?fù)?dān)心,琥兒這次回去,必不會再遇到什么不好的情況。再說……琥兒的意識只是沉睡,并未失去。等到他的意識醒來,就不是現(xiàn)在這樣了。”
聽到這里,姚宣不由地低頭朝小虎看去。
小虎一直聽得懵懵懂懂,面上全是茫然,察覺到他的注視,也一如既往極快地回視過來,又依賴又熱烈地看著姚宣。
他只是暫時失去了從前的意識,所以才變得如傻子一般,但他的意識終究會蘇醒,依照賀蘭長鷹的說法,說不定就在近期——那是不是表示,這個天真純凈對自己極為依賴的小虎也會消失不見?留下的是一個真正的豪門貴公子?
不知為什么,姚宣覺得心里面空落落的,好象被誰挖掉了一塊似的,鈍鈍的疼。
他有些茫然地出了一會神,才恢復(fù)了平靜,將方才一瞬間的情緒全部拋在了腦后:“賀蘭伯伯,既然如此,我當(dāng)然該將小虎交到你們手上。”他拉著小虎站起身來,走到賀蘭長鷹面前,將小虎的手遞給對方。
小虎當(dāng)即抽回手,又抓住姚宣:“姚姚——”
他泫然欲泣地盯著姚宣:“你不要我了嗎?”
姚宣一時間只覺得喉頭微哽,卻不知該說什么,最終摸了摸他的腦袋,柔聲道:“可是你的爹爹,你的哥哥都找到了你,小虎,你有親人了,你不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親人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你要跟你爹爹和哥哥在一起才會快快活活的。”
小虎扁著嘴一個勁搖頭:“姚姚,我不要……”雖然他的確對那兩人有種想親近的感覺,可是他更不想離開姚宣。
見到小虎這副模樣,姚宣也是心疼不已。
可是在他看來,小虎跟著親人回家去是天經(jīng)地義。若是賀蘭長鷹對他不好,姚宣還找得到原因留下他,但此刻他確信賀蘭長鷹絕不會讓小虎有絲毫委屈,他也就沒了阻攔的理由。
再說一想到小虎屬于賀蘭琥的意識總有一天會蘇醒,姚宣也認(rèn)為他應(yīng)該回到賀蘭氏去。
再世為人,他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容易輕信他人,容易對一個人很好很好的人了。
哪怕是關(guān)系看上去十分親近,諸如司空明、商子高、崔雪芝、林白羽等人,姚宣也會下意識地保持些微距離。
即便交情越來越深,將他們視作了好友,能互相托付,能生死相依,姚宣也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如此。
只有小虎,不過短短幾日,就讓姚宣愿意被他抓著胳膊不放,愿意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甚至心甘情愿地讓他獲取蒼境傳承。
但若是小虎變成了賀蘭琥,姚宣不認(rèn)為自己還能做到如此。
與其見到那個陌生的賀蘭琥,倒不如現(xiàn)在就分離。既然總是要分開的,再不舍也沒有必要……心里雖然如此想著,姚宣看著小虎的眼神卻溫柔到了極點(diǎn):“小虎,聽話,跟你爹爹回去,你是賀蘭氏的公子,說不定咱們以后也有再見的機(jī)會啊。”
小虎還是有些不情愿,但卻露出了動搖的神色,看了看賀蘭長鷹和賀蘭祺。
賀蘭長鷹連忙抓住他:“琥兒,你真不記得我了么?爹爹,我是你爹爹,你還記得么,你小時候最愛在爹爹胳膊上蕩秋千……”
小虎若有所思,睜大眼睛看著他,聽他訴說。
見他們父子二人漸入佳境,姚宣笑了笑,并未再作逗留,而是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不過沒過多久,小虎就又尋了過來,拽著他的胳膊不肯撒手,嘴里直叫:“姚姚,我不要跟爹爹回去,我跟你走!”
姚宣哭笑不得地對上他身后一臉冰寒的賀蘭祺,“這可不成,他們是你家人。”
小虎問:“只有家人在能在一起么?”
姚宣道:“對。”
小虎很快就興高采烈地想出了主意:“那你也當(dāng)我家人好啦!”
姚宣:“……”
最終,小虎還是被賀蘭祺給帶了回去,姚宣知道小虎在期盼著自己給他一記回眸,卻硬是忍住了看過去的視線。
今天他也沒有去送別他們,只遠(yuǎn)遠(yuǎn)目送飛行妖獸騰空而起,眼角微微濕潤。
這一趟前來大蒼府,盡管不曾得到蒼境傳承,卻成功獲取了千年鎮(zhèn)魂木,也得到了一個少年最純摯的情誼。雖說兩人不得不分離,或許以后再見時,小虎已經(jīng)成了賀蘭琥,甚至是忘掉了他。可是這一段朝夕相處的時光,姚宣仍會深深銘記。
妖獸飛行極快,如浮光掠影一般,倏忽間已出了大蒼府境內(nèi)。小虎鬧了一會,在父親身側(cè)沉沉睡去。
賀蘭祺注視著弟弟,忽然低聲道:“我希望二弟快些蘇醒,然后把這些苦痛都忘了……最好還要忘了姚宣。”
賀蘭長鷹好笑道:“你怎么這樣說?”
“沒什么。”賀蘭祺哼了一聲,沒把心里話說出來:總覺得弟弟要被他搶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今天又比較晚,其實(shí)這個星期都會比較晚qaq因?yàn)閷W(xué)習(xí)結(jié)束,飯局比較多。
今天都是飯后先溜回來更新,然后繼續(xù)出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