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犯案現場,重生之嫡女不乖,五度言情
曹清儒不及回答,曹老太太就焦急地問,“晚兒,這是怎么回事?”
俞筱晚眸中閃過一絲慚愧,她真不想讓老太太擔驚受怕的,可是若不透露給老太太,怕舅父事發的時候,老太太會更受不住,老人家受了刺激,很有可能會中風癱瘓,甚至……
她微垂下眼眸,細聲細氣地將事兒說了,半分沒夸張,但也沒提曹中睿最后的下場,因為這事兒她們應當是“不知道”的。
曹老太太氣得雙手直抖,看著俞筱晚道:“難怪你今天一回來,就說要將箱子都拿走……是我曹家的不是,短少了什么,我給你補上。”因為俞筱晚封箱之前,是請了武氏和老太太過去的,并讓武氏按著清單點了里面的東西,免得日后一個說失竊,一個說沒有拿,無法對證,現在晚兒既然說少了物件,那就肯定是少了。
曹清儒忙道:“母親切莫生氣,此事待孩兒先問問清楚,因為孩兒從未聽睿兒提過。”說著轉向俞筱晚道:“晚兒,你說的這些,是這個叫江蘭的丫頭告訴你的么?能不能讓她進來,我有話要問她,也可以讓她去跟睿兒對質,若是確有其事,你的損失,曹府自當賠償。”
俞筱晚淡笑道:“江蘭三個月之前說家中有親戚找到了她,要贖她回去,我已經將身契還給她了,她是自由人,只是昨日來給我磕了個頭,送上這份單子,就走了。人,不在我這里。”
曹清儒心里惱怒,又有些輕松,原來證人不在,于是蹙眉做深思狀,“既然她人不在,那就不好對質了,不過,我先讓管家去問一問睿兒,諒他不敢對我說謊。”他當然不會說,這丫頭是你的人,又不在這里,說的話不足采信,但是讓管家去問曹中睿,能問出個什么來?
曹清儒雖然被“玉佩”幾個字驚到了,不過內心深處,還是心存僥幸,因為他當時特意讓睿兒拿了玉佩交換,來混淆視聽,只要晚兒的箱子里有玉佩,誰能證明這塊不是她的?
俞筱晚也沒攔著曹清儒裝腔作勢,曹管家去了許久,才折回來稟報,“二少爺說,他從未做過此等下作之事,若有做過,讓他此生斷嗣。”
俞筱晚聽得差點沒憋住噴笑出來,好在手中正好端了茶杯,忙低頭吹著熱氣,借以掩飾。君逸之的眸光也閃爍個不停,一臉的似笑非笑,要不是拇指指甲掐入了掌心,還真看不出來他忍得有多辛苦。
對一個男人來說,這樣的誓言算是非常兇猛的了,曹清儒怎敢告訴母親睿兒被人斷了根?只說是被人打劫,受了傷,因而曹老太太立即就相信了,忙出來做和事佬,“晚兒,你且先讓你的丫頭清點一下箱籠,或許沒少,若真個少了,會不會你的那個丫頭監守自盜?你離開曹府之后,墨玉居一直就只有幾個粗使婆子負責灑掃,她若是有心配個鑰匙,開了箱籠偷些東西,也不是不可能的。”
俞筱晚笑著道:“老太太您說的情形,應當不會發生。若是我早些發覺物品不見了,找這個丫頭的麻煩,她這般說謊倒也說得過去,可是,這個丫頭是在我還了她身契、放她自由三個月之后,特意上王府來稟報我此事的,還說什么她性命有憂,似乎是睿表哥要殺她,好在她自小習過武功,才逃了出來呢。”
曹老太太心中一突,難道睿兒的傷是這么來的?她立時看向曹清儒。
曹清儒自然不會承認,反正那個丫頭不在,他和睿兒若是要抵死否認,晚兒又能如何?
俞筱晚也不著急,因為江蘭說得很清楚,曹中睿拿了她的東西,還拿到當鋪里變賣,她一早兒來曹府之前,已經讓逸之安排人去當鋪拿抵當的借據了,上面會有曹中睿的簽字,不怕他們不認。
這會子已近晌午,曹清儒想緩和氣氛,便朝晚兒和君逸之道:“寶郡王爺和郡王妃就在鄙府用過午飯再走吧。”
君逸之要笑不笑地道:“曹大人客氣了,您不留飯,我們也得等拿到玉佩再走,因為現在皇叔喜歡收集蓮紋的玉佩,晚兒又說她的箱子里正好有幾個,偏偏又被睿賢弟給拿走了,我們必須要拿回來,好奉給皇叔呢。”
他這話半真半假,反正曹清儒沒膽子去問攝政王,是不是真找他要過蓮紋玉佩,而且曹清儒拿到手中的玉佩,分呈給了太后和攝政王,現在攝政王只是猜測,沒有實據,若是被攝政王知道了晚兒箱籠里少的玉佩數目,只怕曹清儒會吃不了兜著走。
曹清儒心里果然就緊張了起來,表面上還是力持鎮定,淡淡一笑伴裝自若,“如此,就等晚兒的丫頭們清點完箱籠再說吧。”
君逸之不再說話,他不說話了,旁人就不好大聲言笑,都靜靜地坐著。
不多時,芍藥帶著江楓等幾個二等丫頭走了進來,朝老太太和爵爺屈了屈膝,才向俞筱晚稟道:“回二少夫人的話,奴婢們將所有箱籠都清點了,的確是少了不數物件,奴婢這里將單子列了出來,與之前的單子對照過,大多都是一樣的,不過那幾個蓮紋玉佩倒是還在。”
君逸之將眉梢一挑,笑瞇瞇地道:“只要玉佩在就好。”
曹清儒總算是松了口氣,幸好睿兒記得用仿制品換下了玉佩,但隨即又惱火,這個眼皮子淺的東西,居然偷晚兒的嫁妝!這傳出去……他羞愧地道:“晚兒,這是舅父我管教不嚴……雖則不一定是睿兒拿的,可是,你的箱籠放在曹府,是因為相信舅父,誰知竟會出這種事,舅父真是……唉,不必提了,這些東西價值多少,舅父來賠。”
他口口聲聲以“舅父”自稱,就是想提醒晚兒,他們是親戚、是一家人,娘親舅大,你也在曹府住了幾年,這種事兒傳出去了,你的名聲可也不好聽。而且玉佩還在,能拿去糊弄攝政王爺就成了,至于晚兒,他以為頂多是舍不得錢財,賠償一下就成了,玉佩的真實用途這種隱密的事情,她應當不可能知道。
俞筱晚細看了一下手中的單子,淡淡一笑道:“原來都是些墨和硯臺,想必是睿表哥喜歡,若真個如此,也不必賠了,就當是晚兒送給表哥的吧。”
她越是說得大方,曹家就越是不能收下,不然以后還有臉面見寶郡王,見楚王爺么?
曹清儒和曹老太太立即表示,若東西還在曹府,一定會還給晚兒,若已經不在了,也一定會請人估算個價出來,賠償晚兒銀子。
“可、可是……”就在基本要達成調解協議的時候,江楓遲疑地開口道:“二少夫人,這幾塊玉佩是奴婢放進箱籠里的,奴婢記得,花形,似乎不是那個樣子的,奴婢懷疑,被人換過了,用劣質的玉料換下了您的好佩。”
俞筱晚故作生氣地道:“江楓,你能清楚記得每塊玉佩的樣子么?沒有把握的話不許胡說。”
江楓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哆嗦著道:“回、回二少夫人的話,是奴婢的錯,其實奴婢在裝箱的時候,不小心將一塊玉佩摔裂了一條縫,極小極小的,奴婢怕您怪罪,沒敢吱聲,而且那塊玉佩奴婢仔細打量過,記得它的花型,今天見到的玉佩,沒有一塊是那個。故而奴婢猜想,玉佩被人換過。”
曹老太太的臉色很難看,嘆著氣看向俞筱晚道:“晚兒,這……”黃金有價玉無價,還真是不好說賠償的事兒。
君逸之不大高興地“唔”了一聲,“真是麻煩,算了,我原還想挑塊好的,干脆直接將這些玉佩都送給皇叔,由著皇叔挑吧,我告訴他好的不知被誰給換了就成。”
曹清儒的冷汗又濕了一遍后背,眸光閃爍個不停,急著想說句話出來圓圓,可是卻怎么也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君逸之卻已經將手肘一曲,擱在曹清儒的肩上,慵懶地道:“晌午了,還是快些擺飯吧。”
俞筱晚和曹清儒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兩人會心一笑。
俞筱晚看著曹清儒,心里淡淡地喜悅,經過幾次松勁又緊張,現下又確認君逸之會將這事兒嘴大地說出去,舅父必定會堅定了按張長蔚的計謀辦事的決心,然后,她只需看著攝政王怎么處置他就成了,敢背叛的人,她相信攝政王不會手軟。這就叫成也蕭何敗蕭何。舅父的爵位就是靠跟著攝政王得來了,然后再從攝政王的手中拿回去,剛剛好。
曹清儒尚未知曉晚兒的打算,只是聽著君逸之的吩咐,忙讓下人們將午宴擺到花廳。
用過午飯后,俞筱晚稱累,便與君逸之一同回墨玉居小憩。醒來之后,發現逸之已經不在身邊了,俞筱晚忙喚道:“誰在外面?”
芍藥輕手輕腳地進來:“少夫人要起身么?”
俞筱晚點了點頭,芍藥立即將初云初雪喚了進來,一同服侍著她梳洗著裝,聽她問起寶郡王爺,芍藥忙稟道:“老太太親自去見了表二少爺,表二少爺一開始還不承認,剛巧從安帶著當鋪的借據過來了,表二少爺不承認也不行。這會子,舅老爺請了寶郡王爺去前書房,說要賠禮,商量一下怎么處置表二少爺呢。”
俞筱晚笑了笑,什么賠禮,就是想請逸之不要將玉佩之事告訴攝政王罷了。
左右無事,俞筱晚便道:“你跟婆子們說一聲,我去家廟里看望一下大舅母。”
芍藥忙出去叫抬軟轎的婆子,俞筱晚不讓驚動老太太,靜悄悄地過去了。
張氏與幾個月前完全不同了,顯得容光煥發,兩頰也有了些圓潤和水色,這不單是生活質量得到提高的結果,還是她重新有了希望的原因。
俞筱晚倒沒為難她,待她行了正禮,便叫免禮,還拉著張氏的手坐下,笑意盈然地道:“看到舅母身子骨大好了,我心里也就安了。”
兩人之間在張氏被關入家廟之前,就已經有些勢同水火了,俞筱晚現在說親切話,張氏自然不會相信,但她到底忌憚俞筱晚的身份,語氣倒很恭謹,“有勞寶郡王妃記掛了。”
俞筱晚親切地笑道:“舅母怎的與晚兒這么生分了?聽說舅母身子大安,不日就能回雅年堂了,日后還要多到王府來走動一下才好。”
說到這個,張氏的笑容就真誠了許多,也燦爛了許多,“蒙郡王妃不棄,張氏以后會多去王府叨擾的。”
俞筱晚眼波流轉,這么說,石榴打聽到的消息是真實的了。她倒不是懷疑石榴敢騙她,而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張氏會被關進家廟,可不是因為幫助張君瑤算計攝政王妃和吳庶妃,而是因為張氏與歐陽辰的丑事被舅父曹清儒知曉了。
是什么讓舅父連頭頂的綠帽子都不顧?
這事兒昨夜晚兒與逸之討論了許久,覺得應當是這樣的,曹清儒一入仕,就是得的攝政王的提拔,曹清儒也一直十分忠誠于攝政王,或許那時是因為攝政王是先帝最年長的皇子,曹清儒以為體弱的先帝會傳位與攝政王。后來攝政王被先帝封為監國攝政王,就等于說,明面上攝政王是再不可能當皇帝了。
若是攝政王執政期間有任何不妥,小皇帝親政之后對攝政王下手,也不是不可能的。鐘愛權勢的曹清儒就轉而想到巴結太后,可是身為攝政王的人,想親近太后不是件容易的事,除非是有人從中做保,而這個人,必定是張氏的兄長,張長蔚。現在,曹清儒正被攝政王猜忌,在朝中備受打擊,又因上回獻經書一事沒能討好太后,急于向太后表示忠心,就更加要借助張長蔚,因此,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對張氏網開一面,搞好與大舅子一家的關系。
說到張長蔚,張家世代官宦,但與之前的曹家是一樣的,并不顯赫,在朝中沒有多少門路,張長蔚雖有能力,但沒有人幫襯的話,應當無法升遷得如此迅速,六部尚書之中,只有他不到四十就被任命為尚書,對于一個沒有顯赫家世的官員來說,上位者之中,應當有人照應著才對。這一點,小皇帝和君逸之他們都曾懷疑過,可是張長蔚的升遷表現上看不出任何問題,他不但是每年的考績都是優,而且總是運氣特別佳,上司不是丁憂了,就是告老了,讓他長得無比順暢。
現在想來,這應當都是太后的安排了。
一想到太后身在后宮,朝中并無蘭家的兄弟支持,都能將朝中的事情安排得這般密不透風、半點不露痕跡,君逸之當時都大吃了一驚。
俞筱晚一面轉著心思,一面與張氏客套寒暄,表面功夫做得差不多了,俞筱晚便起身告辭,并不著痕跡地告訴張氏,聽說曹中睿受了傷,很重的傷,只是礙于男女有別,她不好過去探望,請張氏日后代為轉達她的問候之意。
張氏一生最看重的就是她所生的那雙兒女,聽得此話,當即變了臉色,勉強笑著應下后,立即打發了服侍她的媽媽去探望二少爺,問一問傷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睿兒受傷這么大的事,居然都沒有人告訴她!
看著張氏的表情,俞筱晚就知道張氏起了疑心,她猜舅父心里到底膈應著張氏,人是會放出來,但肯定不會那么痛快地放出來,或許會找各種借口,讓張長蔚給他一些保證之后,再將張氏給放出來,到那時,曹中睿的傷已經好了。身為男子,就算是面對自己母親,應當也不會愿意說出自己已經廢了的事實,那樣就達不到俞筱晚的目的了。
俞筱晚希望張氏能與曹清儒斗一斗,就拿曹中睿這事兒來說,曹清儒怕越國公的權勢,可是張氏肯定更關心自己的兒子,不會顧慮越國公的威脅。若是當時被張氏知道了話,她必定能豁出臉面,跑到越國公府去,要求越國公將憐香縣主下嫁,為了女兒的名聲,以及越國公府內所有小姐們的名聲,越國公最后只怕也只能讓張氏如愿,將女兒嫁過來守活寡。可是曹清儒卻選擇了息事寧人,兒子被人給廢了,也不敢出聲,雖然兒子不是越國公廢的,可是張氏必定會覺得,若沒有越國公帶人打傷了兒子,兒子就不會被一個丫頭給按倒,心里必定會恨上曹清儒、怨上曹清儒。然后曹府之中,必定每天會上演各種鬧劇,張氏真個不依不饒起來,曹清儒也頭疼,最好是能吵得曹清儒在外一頭皰、回家也是一皰,還要天天看見張氏,時刻提醒他頭上還有一頂油綠油綠的帽子……
俞筱晚光只想一想這情形,心里頭就萬分期待,真希望能搬回曹府來住,好每日欣賞大戲。
芍藥跟在軟轎邊,忽聽得轎內傳出清越的笑聲,不由得也彎了眉笑問道:“少夫人在笑什么?”
俞筱晚頓了頓,掀起轎簾道:“去西院吧,我去三舅舅家坐一坐。”
三舅父曹清淮有了正式的官職,就不好于屈身于一個小院落,只是曹老太太尚在,他們兄弟也不能分家,便由曹老太太作主,將整個西跨院都撥給了曹清淮,與曹府正院這邊的院門,派了婆子看守,曹清儒府上的人出入要事先知會,并將臨街的院墻打通,重新制了一扇側門,方便曹清淮有事時外出。
曹清淮家的人口也比較簡單,一個三進三出的大院子,對于他家人來說,有些空曠了。俞筱晚過去的時候,只在院門處被人攔了一下,聽到訊兒的曹清淮和秦氏立即帶著曹中慈出來迎接。
俞筱晚讓人挑起轎簾,笑盈盈地朝三舅父一家抬了抬手,“一家人不必見外,天兒冷,咱們進去說話吧。”
進了屋,曹中慈立即讓人去準備兩個手爐,恭敬地笑道:“記得晚兒妹妹怕冷,每年到九月末,就一定要生火盆的。”
俞筱晚也沒攔著她表示熱情,順著這話道:“是啊,八月時中午還有些暑氣呢,入了九月就冷得這般快。”
曹清淮又一迭聲地吩咐下人們擺上各色干果和時鮮,恭恭敬敬地請俞筱晚多用此,“都是您舅母準備的,對胎兒好的。今日您回門,她便讓人備著,就希望您能來一趟。”他順利留京任職,因為是夫人秦氏求了俞筱晚之后,就立即得到了職位,心里一直很是感激俞筱晚。
俞筱晚幾次三番的讓三舅父省了敬語,曹清淮都只是道:“禮不可廢。”
是個守規矩的,雖則是有些功利心,但是誰沒一點缺點?在官場上的人,誰又不想升職,要升職,除了能力,哪個還能少了關系?俞筱晚垂下眼眸,揭起杯蓋兒撥了撥花果汁的沫子,心中略一遲疑,便拿定了主意,再怎么樣,目前到手中的證據,三舅父是母親的親哥哥,并且沒有得罪過她,沒有害過她,她總得為曹家留點血脈,不然也對不起老太太的恩情。若是三舅父也參與其中了,她自然也有辦法處置。
俞筱晚抬起眸來笑問道:“聽說舅父的公務很忙?真是辛苦了。”
曹清淮看了女兒中慈一眼,知道必定是女兒說給晚兒聽的,心里十分滿意女兒的貼心,就是不知道這些話,晚兒能不能幫著傳到楚王爺的耳朵里。因為楚王爺為人中庸,能力不強,所以靈活的不敢讓他管,管著的都是工部的這些實誠的事務,算得上是曹清淮最頂頭的上司。
曹清淮隨即謙虛地道:“目前京郊有幾處工程,自然是忙一點,為朝廷出力是應當的,當不得辛苦二字。”
俞筱晚又問道:“說起來,朝廷難道沒有給舅父賜宅子么?”
京官的宅子一般都是賜的,什么等級住多大的宅子,都有定例,而且職務時常會變動,京城就那么巴掌大,不能讓人占著地兒不放,你放了外任,京城里的宅子就得謄給別人,否則后面入京任職的官員就無處安身了。
曹清淮忙表示道:“朝廷原是要賜的,是我給推了,聽說此番朝廷擴了幾個職位,這邊又不是沒地方,實在沒必要多占一處宅子。”
此舉還得了上司的賞識呢。
因為曹家的人口簡單,這處伯爵府的確已經很空了,可是若曹清淮還與曹清儒住在一處,以后若是曹清儒有什么事兒,必定會受到牽連,最好的辦法就是立即遷出去。
俞筱晚就一字一頓地道:“按說,朝中大事我是不懂的,不過我在王府,倒是聽人說過,多大的官兒住多大的地兒,規矩萬萬亂不得。三舅父您是沒有爵位的,住在這伯爵府中,就不知旁人會怎么看待您了。”她笑了笑又道:“我也是看在慈兒表姐與我親厚,才多嘴說一句,三舅父您聽了若覺得沒道理,就當我沒便是。”
說完也沒再久留,乘上轎子回墨玉居。
曹清淮在俞筱晚走之后,疑惑地問夫人道:“你覺不覺得晚兒就是特意來說這事兒的?”
到底沒分家,曹中慈和秦氏天天在內宅之中走動,多少聽到了一些關于曹中睿的流言,就悄悄跟曹清淮道:“聽說是睿兒得罪了越國公……”
曹清淮心頭一緊,越國公可是先帝任命監政的內閣大臣,原本大哥就已經被攝政王爺給厭棄了,若還得罪了越國公……他想了想道:“楚王爺也是內閣的,寶郡王爺雖然不理事,但只怕多少也聽到了些風聲,晚兒這才特意來告訴我。我……明天就去吏部問一問,宅子還有沒有。”
秦氏還有些遲疑,“可是,慈兒要出嫁了,若是搬了出去,那公中的那份嫁妝……大嫂還會不會愿意給?”
曹清淮不滿地睨了妻子一眼,“沒見識!咱們家缺銀子嗎?況且現在府中是老太太當家,老太太怎么說也是慈兒的親祖母,會短了慈兒的嫁妝么?”
秦氏喏喏地應了,心里卻還是不服氣,你是不知道,張氏馬上就要出來了,老太太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現在府中的事務都交給武氏了,武氏一介商女,哪里敢同張氏爭中饋之權?公中的銀子到了張氏手里,會給慈兒出份什么樣的嫁妝,可就難說了。
她打定了主意,在搬出去住之前,一定要整天賴在那邊,討好老太太,非要讓老太太先將慈兒的嫁妝給備下才行。
世事就是這么難料,就因為秦氏天天守在老太太身邊,倒是無意間得知了一樁大秘密,這是后話了。
再說俞筱晚,回到墨玉居時,君逸之還沒回來,想必正在嚇唬大舅父呢,她不覺好笑,想著這個時辰老太太應當起來了,便對芍藥道:“去延年堂吧,我跟老太太說說話兒,就要回府了。”
到了延年堂,老太太一臉愁容,只不過一個多時辰不見,就似乎老了好幾歲,精氣神兒也差了許多,俞筱晚嚇了一跳,忙挨著老太太坐下,關心地問,“老太太,您這是怎么了?”
看著眼前絕麗的小臉,跟年青時的清蓮幾乎是一模一樣的,曹老太太混濁的眼睛里,瞬間盈滿了淚水,喃喃地道:“報應啊……晚兒,外祖母……外祖母是想你母親了。”
無緣無故怎么會想起母親,老太太這是知道了些什么?俞筱晚的心一沉,試圖從老太太的嘴里套些話出來,可是老太太只是哭了那么一小會兒,就恢復了鎮定,擦著眼淚說人老了,就是喜歡回憶從前,如何如何的。俞筱晚倒不好再追問。
回府的時候,君逸之小聲地道:“從文說,咱們去墨玉居歇下后,老太太就去看了曹中睿,還大罵了你大舅父,后來變成了爭吵。”說著說著露出一臉為難之色。
俞筱晚睜大眼睛看向君逸之,“從文既然跟去了,應當聽到他們在吵什么了?”
君逸之略一遲疑,便實言相告,“其實你舅父在你父親過世之前,就去了一趟汝陽,而且老太太是知情的。今日老太太就是追問當年的事,因為你舅父一回京,報喪的信就到了京城,算起來,信發出的時間幾乎與你舅父回程的時間是一樣的,可是你舅父回京后卻沒同老太太說過此事。老太太今日就是追問你舅父,到底是不是他害死了你父親,不過,他否認了。”
俞筱晚用力掐著自己的手指,老太太竟是知情的?至少,她是能猜出來的,卻一個字也沒對自己透露過!沒提過大舅父在汝陽是不是去拜會過父親,也沒提過父親有可能是冤死的!
報喪的馬匹總快得過馬車,老太太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舅父肯定是知道父親的死訊的,可是回京后卻裝作不知道,難道就沒有一點可疑?或許對老太太來說,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了,就不想再失去兒子吧。
回想自己入京之后,老太太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疼愛,就連古洪興那樣對睿表哥的前途有極大幫助的下人,也給了她,算不算是一種補償?前一世,老太太曾想過將她嫁給睿表哥,之后忽然改了主意,許給了韓二公子,是不是知道大舅父不會容下她,才想給她找一個能靠得住的夫家?否則老太太總是說“門第不重要,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又為何非要將她嫁入相府?就不怕韓二公子日后妻妾成群,她得不到幸福么?
到今天她回府追問玉佩的下落,老太太才想著問大舅父,那么,老太太是不是原本打算揣著明白裝糊涂,至死也不問原由的?
俞筱晚有些接受不了,若是老太太后面才發覺舅父不對勁,她不會覺得有什么,可是老太太卻是一開始就知道的……
君逸之摟緊了晚兒,無聲地安撫她,因為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作為一個男人,他自小被教育著,首先要以家族為重,因而可以理解老太太的作法,沒得為了女婿讓兒子償命的道理,這樣的話,曹家就毀了。只是,偏偏天網恢恢,就算不涉及到旁人,曹家好不容易謀來的爵位,肯定是沒了。
不過站在俞筱晚的立場,他又極為心疼,到底是唯一無條件對她好的親人了,可是這里面居然有補償愧疚的成分,叫晚兒情何以堪。
俞筱晚情緒低落了許久,直過了好幾天,才緩過勁來。逸之說最好等曹清儒開始行動的時候,再通知攝政王,俞筱晚也沒有異議。“你舅父已經開始行動了。”君逸之收到消息后,立即第一時間通知了晚兒,“我已經通知了皇叔,皇叔的人現在也在盯著他。”
他同意讓從文等人密切注意著曹府和攝政王府的動向,隨時掌握一手信息。
去給攝政王報訊的事兒,已經做完了,暫時只需隔岸觀火了。
曹清儒最近十分緊張,緊張得夜里都睡不好。他知道自己這是孤注一擲了,若是成功了,攝政王或許還有能力先給他致命一擊再倒臺,或是失敗了,不會有人承認是他的靠山。可是他沒有別的選擇,當初若是不曾動過腳踏兩只船的心思,他現在也不用這般提心吊膽了。
只是,世上沒有后悔藥買。
曹清儒將長女和長女婿都請回曹府,借口是老太太身子不適,并要求女婿一定要到,當然,老太太自那日之后,精神就差了許多,的確是病歪歪的。
曹中貞其實與老太太的感情并不深,但為了不讓人說自己不孝,不讓人覺得自己不受寵,還是強烈地請求丈夫跟自己一同回門。曹中貞夫婦回曹府,受到了熱情地款待,曹清儒親自接待了女婿,明里暗里示意他,有個升官發財的機會,就看他有沒有膽子了。可惜長女婿只是一個七品小京官,在京城里就跟螞蟻差不多,膽子小得可憐,明明聽懂了,卻裝作沒聽懂。曹清儒只得換了一個方法,就象君逸之猜測的那樣,灌醉了女婿,鑰匙和印章這種重要的東西,果然女婿是隨身帶著的,曹清儒偷偷印了他的鑰匙,就是用印麻煩一點,有兩個小印章,曹清儒不知道應該用哪個。
最后,他印了三份空白引條,一個印章一張,還有一張空白引條上,印了兩個章。
曹清儒拿著鑰匙的印泥模子,讓曹管家到外面請人打造成鑰匙,然后他十分狡猾地,逼張長蔚偽造一份文書,稱由他來檢查糧倉的防火情形。曹清儒是這么跟張長蔚說的,“只要咱們能將那些霉米送進糧倉,就能以此彈劾攝政王了。”
張長蔚氣得直跳,“放屁!上頭要的是他的名聲!要把他的名聲毀了,知道嗎?所以米糧一定要發放到農民的手中才行!”
曹清儒心中大恨,表面上卻只得謙虛地問計,“那依您說,可要怎么辦才好?難道我就這么帶著幾大車米進去?沒有人巡街,可是糧倉里還是有看守的,他們又不是傻子。”
張長蔚恨得直咬牙,“所以才要你說服你女婿,讓他出面,怎么換都沒問題,就說是將倉庫里的米相互調動一下。他在那里呆了這么久,總應當收買了一些人,晚上就安排那些人值夜就成了。”
曹清儒沒有辦法,只好又去找女婿,威逼利誘的,又畫下了無數空餅,女婿苦著臉應下了。
到了商量好的那一日夜間戌時三刻,城中已經宵禁了,大街上黑漆漆的,只有糧倉的大門處,幾盞氣死風燈亮著昏黃的光線。
為了不驚動太多的人,曹清儒早就將霉米慢慢動到了,離糧倉不遠的一處民房內。此時,曹清儒帶著曹管家及幾個心腹小廝,先探頭出來,仔細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街道,過得一會兒,一名武官緩步走了過來,正是張長蔚的新女婿、北城指揮使榮光。
榮光朝曹清儒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可以開始行動了,要快。
曹清儒忙穿過街道,來到糧倉門外,他的長女婿正縮成一團守望在大門處,見到岳父,忙跟過來,伸頭岳父身后瞧了一眼,“怎么……”
曹清儒十分謹慎,小聲地問,“里面都是你的人么?”
他女婿小聲道:“只有最外面的這處倉庫,您將米全數放在這個庫里就成。就快月底了,我可以乘盤點的時候,將幾個庫的米搬動一下,這樣就能將這些霉米慢慢換到各種倉庫里去,所有的百姓就都能分到霉米了。”
米糧這種東西就是這樣,一旦旁邊有霉了的,長蟲的,這一個倉庫的米就會慢慢霉了蟲了去。
曹清儒十分清楚這個理,也對女婿的辦法很欣賞,這樣速度就快得多了,應當不會被人發覺。
他忙朝后一揮手,曹管家立即帶著小廝們,推著幾輛綁滿了米袋的板車過來了,女婿立即進去開了庫門。
曹清儒等不及他們的慢速度,親自上陣,揮開胳膊幫著扛米,一面將霉米扛進去,一面還要將好米換出來,不然一個倉庫里忽然多了這么多,也會惹人懷疑。
曹清儒正扛了一袋霉米,進了倉庫,忽然覺得眼前的視野明亮了許多,他心中一驚,立即喝問道:“誰打這么多火把?快滅了!”
“滅什么?是本王讓人打的火把,若不然,還看不到這般熱火朝天的景象。”
攝政王淳厚而威嚴的聲音淡淡地響起,他背負雙手,從倉庫的一處米堆后走出來,身后還跟著四名佩刀侍衛。
曹清儒嚇得手一松,那袋霉米瞬間落地,激起灰塵無數。曹清儒一面咳一面想著怎么圓這謊話,還拼命用眼神示意女婿,千萬不可說實話,至少要想辦法拖上一拖。
哪知他的女婿撲通一聲朝攝政王跪下,磕了個頭稟道:“請王爺安,曹大人果然要用霉米換好米,屬下幸不辱命,這里正是曹大人犯案之現場。”